夕陽的最後一絲殘紅已經消失了好一會兒,月亮還沒有升起,樹林裏一片靜謐。


    久久相擁的人兒終於不舍地分開。


    “風哥,其實要避開柳家也不似乎不可能。”女子輕輕地對著秋風說。


    “哦?什麽地方居然沒有柳家的耳目!”秋風詫異地看著自己的妻子。


    “風哥你糊塗了——想一想7o年前的航道……”


    “你是說……極西之地!”男子忍不住驚唿,“可那航道近7o年沒有人再走通過了,我們行麽。”


    “不是沒人走通過……”女子猶豫了一下,才繼續說,“風哥,還記得7年前柳家出海的‘血衛’麽?”


    “怎麽?”秋風臉色微變。


    “前年他們就迴來了……隻是一百‘血衛’就隻有十一和小七活著,隨行的五百侍從都沒迴來,小七還廢了一雙腿。”


    “我怎麽會不知道?”


    “你那會哪裏會關心其他事,隻想著怎麽才能拐跑你的‘飛絮妹妹’……”女子輕輕笑著。


    “嘿嘿,隻怕那時候‘飛絮妹妹’也隻想著怎麽才能跟她的‘風哥哥’雙宿雙飛吧!”秋風反過來譏笑道,隻是神色間難免有點黯然。


    女子臉色一紅,嗔道:“人家哪有!”見秋風神色間的黯然,連忙安慰道:“風哥,你別介意……”


    秋風不以為意,說:“沒什麽的,你爹做得很對,我畢竟是個外姓人——換做是我,也會這麽做的——絮妹,你就不用擔心了。”


    “風哥……”女子輕輕靠進秋風的懷抱……


    躲在一旁的騶靳這時候才弄明白,自己未來母親的全名叫做“柳飛絮”,他覺得這是個很美的名字。


    天很快就全黑了下來,秋風和妻子柳飛絮並排坐在一起,秋烈坐在二人對麵,三歲的秋霜在母親懷裏熟睡。沒有生火,幾人的麵孔在黑夜裏隻是隱約可見。


    “阿烈,我和絮妹決定去極西之地,這一路上都是茫茫大海,此行九死一生。我……我想征求下你的意見。”秋風說,盡管他知道秋烈一定會和他一起的。


    “少爺!無論什麽時候,我都要和你在一起!”盡管秋烈看起來差不多二十來歲,可實際上他隻有十六歲,自從少爺幫他葬了雙親,就決定這一輩子都跟著少爺了。現在忽然聽到少爺有甩開他的意思,不由得有點慌了。


    “好,要跟著我也可以,不過從今天起,你要改叫我‘大哥’,至於絮妹,就是你的大嫂了!”秋風盯著秋烈說。


    “少……少爺……”


    “如此,阿烈你不必跟著我了!”


    “不,少爺……大,大哥!”秋烈在秋風的目光下屈服了,不過一聲“大哥”叫出來,感覺心中仿佛陣陣暖流滾滾流過,說不出的舒服。


    “喲,我說小烈子,就認你大哥,不叫聲大嫂來聽聽。”柳飛絮見秋烈情緒激動,忍不住調侃道。秋風微笑地看著妻子,沒有阻止。


    “大嫂……”秋烈勉強笑了笑,卻比哭還難看。他從來沒想過會有這麽一天,隻能借笑容來掩飾自己的眼淚,可惜弄巧成拙。


    “咯咯,小烈子居然也有哭的一天……”


    “哭什麽,沒得丟了你大哥我的臉。”


    秋烈知道大哥大嫂是在安慰自己,盡管方法好像不太對,可他還是一抹眼淚,“嘿嘿”地傻笑起來。形象更滑稽,柳飛絮笑得更開心了,連秋風都忍俊不禁,跟著笑了起來,最後三個人互相看著大笑,卻被三歲的小秋霜“哇”的一聲大哭打斷……


    騶靳沒辦法完全理解秋烈的感情,畢竟他生活的社會與這個社會差別太大了,不過他知道自己出生後將會多一個“叔叔”。而且貌似他們是在逃命,居然還笑得那麽大聲,也不怕被人聽見……


    一個月以後,西海城,西海港。秋風會同妻兒義弟,登上好不容易弄到手的“遠洋快船”,駛離了海岸。秋風站在船尾,看著越來越遠的海岸線,心中卻怎麽都輕鬆不起來。這一路上太過平靜了,以柳家的勢力,這完全不正常,所以麵對船老板的敲詐也沒多說什麽,反正買船的錢也是自己順來了的。柳飛絮自然也很清楚自家的情況,也是滿臉煩悶的和丈夫站在一起,伸手撫了一下微微隆起的小腹——不知道這次出海是福是禍。要不是家裏派出了大伯“血刺”,她會等孩子出世以後再告訴丈夫,然後開開心心地遠走極西,永遠不再迴來。秋烈不太熟練地掌著舵,小船快卻不太平穩。看著“大哥”秋霜趴在船舷邊上,好奇地觀察著浩瀚的大海,騶靳覺得自己未來的父母在對待小孩子的問題上不夠細心……


    船行第二天,他們就遇到了兩艘攔路的大船。一艘主桅頂端的“柳”字旗隨風飄舞,那晚的黑衣老頭就站在船頭,依舊是同樣的打扮,一言不。另一艘則掛著“高”字旗,船頭立著的是一個綠袍老者,旁邊還站著個衣著華美的少年。那少年一雙眼睛惡狠狠地瞪著秋風,眼光不時看向柳飛絮,愛慕之意毫不掩飾。柳飛絮被他看得直冒火,正好秋霜跑出船艙,向她張開小手,叫道:“娘,抱!”柳飛絮彎下腰抱起兒子,在他的小臉上香了一口,親昵地說道:“霜兒乖,不怕!”挑釁地瞪了一眼那船頭的華服少年。少年見狀,臉色白得嚇人。


    “柳兄好高明的家教!”綠袍老者朝黑衣老頭道。


    “彼此彼此!”黑衣老頭暗啞地迴道。


    “哼……”綠袍老頭知道自家孫子的混賬事,也不好開口,隻能悶哼一聲。


    他不開口,不代表別人會放過他,綠袍老者一句“好高明的家教”把柳飛絮惹惱了,頓時嬌喝一聲:“高世伯,年紀大了,您還是積點口德的好!”


    “怎麽,賢侄女,自己做的醜事不敢承認嗎?”


    “你……哼,就你那王八孫子,也配得上我?也隻有你才把他當寶貝!”柳飛絮臉色鐵青。


    “嗬嗬,那也比賢侄女你好,沒聽說你嫁人啊,孩子都這麽大了,嘖嘖,實在是稀奇啊!”


    “高老匹夫,嘴巴幹淨點!你要如何,衝我來!”秋風攔住氣的抖的柳飛絮,朝綠袍老者怒目而視。


    “哼,小子,搶走老夫的孫媳婦,老夫還沒跟你算賬了,你倒是自己送上門來!”綠袍老者見秋風開口,臉色一下子變得無比陰沉。綠袍老頭本來就是極好麵子卻心胸狹隘的人,秋風拐走了他下了聘的孫媳婦,沒有見麵就直接對秋風動手,是因為顧忌黑衣老頭。秋風和柳家關係匪淺,和柳飛絮從小青梅竹馬。這會秋風主動開口,正好乘勢作。


    綠袍老頭“嘿嘿”怪笑著從船頭躍起,朝秋風撲過來,神色怨毒,對秋風是恨到骨頭裏去了。


    “小子,去死!!”綠袍老頭人還在空中,口裏卻癲狂地大叫道,滿臉猙獰。十指上的精鋼指套閃著陰森的藍光,直指秋風麵門。


    秋風橫劍當胸,卻並沒有顯得多鄭重,隻是一臉怪異地看著綠袍老頭。


    綠袍老頭心裏剛剛一驚,就見一段妖異的血色劍刃從自己胸膛穿出,一顆心瞬間冰涼!


    很快綠袍老頭就落在了船頭,不過現在他已經沒有多少力氣攻擊秋風了,隻是艱澀地問道:“為什麽?”


    “航道隻能屬於柳家。你高家沒了你高鶴就什麽都不是。”


    聽著身後傳來的暗啞聲音,綠袍老頭慘然一笑:“好,好得很!嘿嘿……”突然抬起手,向柳飛絮懷中的小秋霜抓去!黑衣老頭完全可以阻止,可是他選擇了沉默。


    柳飛絮臉色大變,向後急退,同時轉身,剛好用背接下綠袍老者一爪。隻是一口鮮血再也忍不住,噴在懷中的小秋霜的胸前,殷紅一片!


    “老匹夫,找死!”秋風怒罵,長劍幾乎在綠袍老頭出手的同時削向他的脖子!一顆頭顱應手而飛!心中怒火才稍微減輕,就聽見身後傳來兒子的哭喊:“娘——”頓時全身冰涼!也不管血刺就站在身邊,轉身朝妻子軟倒的地方飛奔……隻是血刺根本就沒動,眼色閃爍地看著綠袍老頭頭顱入海的地方。


    騶靳現在後悔得要死,他怪自己太大意了,居然被綠袍老頭偷襲成功。眼見自己未來的母親吐血倒地,隻覺得心裏麵有什麽東西不斷膨脹,恨不得抓住綠袍老頭痛扁一頓,想也不想伸手朝綠袍老頭還在空中翻滾的腦袋抓去!本來他還覺得自己的做法沒什麽用,不過下一刻就看見一團淡淡的灰色煙霧狀東西朝自己飛來,落在手心,還在不斷掙紮。騶靳呆了呆,下意識地用力一捏,隻是力氣用大了一點,感覺就像捏爆了一個氣球,“啪”地一聲,手中灰霧慢慢消散在指間。騶靳眨了眨眼,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麽,厭惡地甩了甩手,就趕緊朝倒地的“母親”看去……


    黑衣老頭清楚地看到了灰色煙霧從綠袍老頭腦袋中溢出的那一刻。聯想到傳說的一些東西,心中震驚不已。而且剛才他也感受到了一種熟悉的壓迫感,雖然時間很短,但他知道那晚的“高人”就在附近,眼光不自覺瞟過船篷一個隱秘的角落,正是灰霧飄去的方向!


    黑衣老頭最後選擇了退卻,隻是留下了一句話:“小絮兒,不要怪你爹……永遠都不要再迴來!”他覺得有那位高人在,什麽事情都有可能,盡管小絮兒內傷嚴重,並且中了劇毒。不過柳家在外麵的名聲隻能是正麵的,既然小絮兒死不掉,那就隻能永遠遊離在柳家視線之外,他確信小絮兒會這麽做的,這是一件兩利的事情!


    秋風神色慘然的抱著昏迷的妻子,秋烈也站在一旁,眼中蓄滿了淚,秋霜還在“嗚嗚”哭泣……


    風中傳來暗啞的聲音:“一個不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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