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跟周雄分別後,於飛開車送陳老六去6離酒吧。


    車開到酒吧門口停下,於飛說:“下車吧。”陳老六木然地打開車門,於飛等他走過來,摟住他的肩膀往裏走。


    因為是下午時分,酒吧裏空蕩蕩的,服務員基本上都被安排休息去了,隻留了一個小姑娘算作值班,坐在廳堂裏看電視。


    陳老六這時已經慢慢迴過神來,他甩開於飛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將那個小姑娘轟走了。然後一屁股坐在吧台前,從半懸空的不鏽鋼杯架上取下兩個高腳酒杯,又順手操過一瓶酒,倒了兩杯,一杯遞給於飛,另一杯一口悶了下去。


    又了一會兒愣,陳老六突然輕聲說:“娘的,彪子肯定是雄哥安排人給作了。”


    於飛冷靜地看著他,沒有出聲。


    “當時他安排彪子出去的時候我就覺得不大對頭,他有那麽好心?鬼才信!我看他早就打算好了,彪子一出去就找機會作了他,讓他有去無迴。都是在一起拚死拚活的兄弟,這心也太狠了。”陳老六氣哼哼地說,又倒了一杯酒。


    於飛拍拍他的肩膀,說:“事情已經生,你就別想太多了。”


    “什麽叫想太多了?活生生一個人出去,就這麽說沒就沒了,屍體都見不到!我們當初那麽費力地救他,都為了啥呀?”陳老六還是平不下心來。


    這麽說著,於飛心裏也沒底了。他借口上廁所,走到內廳裏去,將男女廁所都看了一遍,確定沒人後,掏出手機將丁彪的號碼撥了出去。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手機通了,卻沒人應答!這下於飛的心真有點急得上火了。不會的,不會的,周雄說的一定不是真的!於飛核對了一下號碼,沒錯呀。他按下重撥鍵,再次撥了出去。


    嘟——嘟——嘟,嘟——嘟——嘟。


    “喂,飛哥。”


    話筒裏清晰地傳來了丁彪的聲音,於飛懸著的心一下子放鬆了下來,他壓低嗓音訓道:“你幹什麽去了?怎麽才接電話呀?”


    丁彪在那頭顯然愣了一下,說:“我剛睡著了,手機開的振動,才看到你的電話。沒事吧,飛哥?”


    “哦,沒事。大白天睡什麽覺呀,嚇了我一大跳。”於飛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聲音溫和了許多。


    “反正在這裏沒什麽事幹,我每天都要午睡兩三個小時呢。你口氣好像不大對呀。”丁彪敏感地說。


    “真沒什麽事,就中午跟周雄在一起吃飯的時候,他突然說你在南美酒後駕車出車禍,報銷了!你說我緊張不緊張?還以為他追到東北把你給作了,故意說是在南美給沒掉的呢。”


    “他說我在南美出車禍了?”


    “沒錯,他說是那邊的人前兩天告訴他這個消息的。”


    “這就奇怪了,按理說南美那邊當天沒接到我,應該早就向周雄報告這個意外狀況了,他肯定能判斷出我並沒有出去。怎麽這個時候突然冒出我出車禍的消息來了呢?”丁彪問。


    對這一點,於飛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看周雄說得有鼻子有眼的樣子,不知道的人肯定就相信他的話了。可也正是因為他說得詳細,於飛才懷疑他散布這一消息的真正用意。


    簡單地分析一下,存在兩種可能性:一是確實有人告訴周雄,說丁彪出車禍死了,周雄也深信不疑,認為後患已除,所以借聚餐機會“沉痛”向大家宣布,告訴他這一消息的人動機不詳;二是周雄已經得知丁彪並沒有出去,卻又怎麽都找不到他的藏身之處,於是故意生造出這個消息來,意在試探,看有沒有知道內情的人,一著急露出馬腳來。


    要是情況屬於前者,對丁彪來說應該算是件好事。最好的隱藏方法就是製造事端,讓別人都認為他已經死了,此後再也不會去注意。想不到的是,這最關鍵的一環——“製造事端”的工作竟然在當事人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就有某位大俠悶聲不響地義務幫他去做了,連名字都沒留一個,這等好事上哪兒找去?


    如果屬於後一種可能呢?


    那就有點麻煩了,周雄肯定是不達目的不罷休,沒找出丁彪來,將其穩妥地處理掉,他始終會緊盯著不放,乃至寢食難安的。


    “這樣啊,彪子,不管周雄為什麽會布這個消息,這段時間你一定要格外小心,將自己藏好了,有事情馬上跟我聯係,好吧?”於飛叮囑說。


    “我會的。”


    “錢還夠用嗎?”


    “你上次匯來的錢都還沒怎麽動呢,這窮旮旯地兒,都沒處花錢去,憋死我了。飛哥,你幫我想想辦法吧,這樣藏著也不是個事兒呀。”


    “我知道,你得沉住氣了,兄弟。對了,六哥還不知道你的事吧?”


    “對,我還沒跟他聯係過。他對我真的很好,可是跟我一樣容易衝動,沉不住氣,我怕他知道周雄想害我,一激動就找他拚命去。”


    “他現在就準備去拚命了,嗬嗬,別擔心,我會看著他。我想了想,還是過段時間再讓六哥知道的好,他這人喜怒別人一眼就能看出,要是知道你沒事兒,他準高興得蹦起來,會讓周雄看出名堂來的。”


    “好,我也是這麽想,什麽時候告訴他,飛哥你安排好了。”


    “那就這樣,六哥還在傷心呢,我得去看看他,可別做出什麽傻事來。你先安心在那邊待著,別亂動,我會想辦法,讓你有一天能光明正大地走出來。”


    “好,別讓我等太久呀。”


    “不會的,你放心好了。”


    掛掉電話,於飛快步走出廁所,來到吧台前。陳老六還在**,看於飛走出來,他不滿地說了句:“上個廁所怎麽去這麽久?”


    “肚子不舒服,就多蹲了一會兒,你有空也可以蹲這麽久呀。”於飛微笑著說。


    “少嬉皮笑臉,沒看我正煩著嘛。”


    “六哥,彪子的事我也難過,可難過也不是辦法呀,我們得把心平下來,說不定這車禍還真是個意外。”


    “你信?反正我是不相信。要是知道真是雄哥指使人幹的,我……”陳老六停住了話頭,不知該怎麽說。


    “即使真是他指使人幹的,你想怎麽樣?你能怎麽樣?”於飛問。


    “我……我還真不知道會幹出什麽事來。”陳老六似乎還沒認真地去想這一層,顯得有點沮喪。能怎麽樣呢?現在他經營的酒吧是周雄投資的,車子是周雄給配的,吃的住的哪一樣不得依靠周雄呢?在決定是否跟他反目成仇前,還真得好好掂量掂量所必須付出的代價。


    於飛看透了陳老六的這份心思,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盡量將陳老六的衝動化解於無形,先把他穩住再說。要是他一衝動真跟周雄翻臉,於飛的很多努力都會付之東流。


    說到底,於飛是陳老六給介紹與周雄認識的。在周雄的內心,陳老六隻是他養的用來看場子的一條狗,屬於典型的有勇但不足以謀大事型。而對於飛則應該仍在考察階段,在沒有決定正式予以“錄取”前,即使再怎麽欣賞你,想用你,總會隔著一層東西,不可能像對待吳奇一樣給予完全完整的信任。隻是把你放在身邊,卻並不委以重任,不觸及太多的核心機密,你會覺得時刻都有雙眼睛在盯著你,觀察你,打量你。


    所以,到現在為止,周雄雖然表麵上看起來對於飛還比較相信,並不避諱什麽,連這次組織偷渡的一些內幕情況都和盤托出,但那也是在他極度高興的情況下生的,說不定過後便後悔當時不應該說那麽多。


    於飛現在急於得到的是周雄他們犯罪的證據,可以拿得出手的、有充分說服力的證據!在這一點上,周雄一直防守得很嚴,相處這麽久,竟然沒有露出絲毫的破綻。就好像狼在麵對一隻刺蝟時,刺蝟向他炫耀自己身上的肉很肥實,很香嫩,很好吃!卻又將身子縮成一團,將硬刺全都豎了起來,狼就隻能流著口水幹看著,翻來覆去的沒法找到下嘴的縫兒。


    辛辛苦苦折騰了大半年,到頭來的定位就是那條找不著縫的狼嗎?於飛想到這裏,自己都覺得好笑。


    “叮鈴鈴……叮鈴鈴……”於飛的手機響了。他按下接聽鍵還沒喂出口,一個女聲先傳了出來:“你在哪兒呢,整天都見不到你的人影?說說你的位置,我現在就去接你,一會兒你陪我辦點事。”


    第四十六章——狼狽的跟屁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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