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場爭論過後,大家的心底都有些不舒服。


    繪裏奈沒法否認佐知子的話。從而對她感到更加愧疚。難以麵對佐知子將來會為了她和大局成為祭品的現實。


    而佐知子,則心情更加複雜了。


    她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想要忍住不哭,卻又擋不住不斷湧出眼眶的淚水。


    她是不想死的。但又認為自己必須麵對這個結局。


    原本她以為自己逃過了成為祭品的命運。沒想到終究還是躲不過這一劫。


    佐知子很清楚,事情不一定會走到那一步。


    如果繪裏奈能再見到義行,並且找出辦法拯救世界,那她就不必去死了。


    可這真的能做到嗎?


    或許到頭來,還是要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代人身上。


    她不覺得自己已經這麽快接受了從姐姐到幹媽的轉變。


    但佐知子也很想看著依田莉婭長大,把她當自己的女兒一樣疼愛。


    更別說雪風丸她們了。


    佐知子怎麽可能舍得離開人世、永遠的離開她們?


    車內的空氣,似乎過於凝重了。


    重得像把頭埋在奈緒胸口一樣,無法唿吸。


    可這無法唿吸的感覺,沒有帶來絲毫的幸福感。


    隻有深入心底的苦澀和折磨。


    “咱……突然想起小時候的事呢……想出去透透風了。”佐知子用手臂蹭了蹭眼淚,從座位站起身來,嗚咽著說道:“一會兒就迴來。”


    雪風丸見狀,默默的變形成大狗子形態,跟著主人走出了車門。


    在旁邊默默落淚的西莉亞原本也想跟去,卻被小姬一把抓住手臂,搖了搖頭。


    她一下就明白了原因。


    進而,啜泣得更厲害了。


    不是因為羨慕雪風丸在佐知子心中的地位。


    而是在意識到主人即將永遠離開自己後,越發的後悔沒能再早點與她相遇。


    “主人……”


    西莉亞望著一人一狗遠去的背影,再度抽噎了起來。


    佐知子低著頭走在大道上,恍惚間抬起頭來,看到了她們兒時的模樣。


    小小的佐知子,在放學迴家的路上漫步,圍巾在微風吹拂下輕輕飄蕩在身旁。


    同樣小小的雪風丸興奮的在四周奔跑,不時環繞到主人身邊,發出歡快的嚎叫。


    “呐呐,雪風丸!想吃什麽?”小小的朝倉笑嘻嘻的問道。


    “汪!”


    “可是咱想吃大阪燒呢!來比賽吧!誰先跑到美食街,就聽誰的!”


    “汪!”


    那些聲音曆曆在目。


    佐知子停下腳步,呆呆的摸了摸雪風丸的狗頭。


    她剛來的時候,隻有礦泉水瓶那麽大。


    結果,現在都長成獸耳蘿莉了。


    陪伴著大狗子一天天長大,實在讓她很有成就感。


    ……原本,還以為會陪著雪風丸,再一起慢慢變老。


    看來,她隻能先走一步了。


    “對不起,雪風丸。”佐知子蹲下身子,摟著同樣悶悶不樂的雪風丸,用大狗子毛茸茸的後背擦了擦眼淚,抽噎著說道:“咱要丟下你一個狗了呢……你能原諒我嗎?”


    “汪嗚……汪,汪!”


    “你理解就好……話說咱才沒有把鼻涕也蹭你身上!”


    …………


    “……呐,雪風丸啊。”


    佐知子呆呆的坐在石頭上,看著不遠處的池塘。


    “汪?”


    “……不覺得,這個池塘和櫻島圖書館頂層植物園那裏的,有點像嗎?黑白貓會在那用尾巴釣魚。”


    “……汪。”


    “……已經見不到她了呢。那座圖書館也是……”


    “……”


    雪風丸沒有迴答,隻是無精打采的靜靜看著池水。


    裏麵的魚,在自由自在的遊動。


    全然不知曉即將到來的毀滅命運。


    …………


    即便得知了壞消息,該振作還是要振作起來。


    佐知子覺得,在死亡的壓力下,她必須盡可能樂觀看待這件事。


    既然生命所剩無幾,當然要過得更開心才行!


    ……哪怕每次感到快樂的時候都會覺得痛苦,也是如此。


    總比在負麵情緒中度日好多了!


    要試著調節心境,努力恢複平常心。


    如此一來,雪風丸她們感到的悲傷,也會被衝淡吧!


    哪怕隻能住在野營車上每天逃亡,也要苦中作樂,讓大家開心起來!


    這,也是修行的一環!


    忍者,就是要擁有死到臨頭也不輕言放棄的精神!


    更何況,隻要往樂觀考慮,就會發現情況還沒那麽壞嘛!


    咱,還不一定要去獻祭!


    那為什麽不試著開心一點呢?


    要讓所有人都接受佐知子很可能要成為祭品這件事,似乎是不可能的。


    至少佐知子本人就實在沒法接受。


    但至少,隨著時間的流逝,大家提起這件事時,痛苦的情緒會不那麽激烈。


    她很想在最後的時光裏迴到在團子部的美好時光。


    那時候,每天都可以什麽都不必去想,過著平淡而胡逼的日常。


    滿腦子除了思考怎麽玩,就隻要考慮下黑鴉亭的考試任務。


    佐知子烤著雪風丸抓來的魚,莫名的鼻子一酸。


    她想起自己曾經和團子部的大家一起上山釣魚,然後像這樣串著木棍烤熟。


    那天真是好好瘋玩了一場。


    烤魚,她一條也沒吃下,帶迴去給了西莉亞。


    可她同樣吃不下。


    …………


    佐知子總覺得,現在的自己,和當初決定成為人柱的她一樣。


    無論看到什麽,都總能莫名的迴憶起往事。


    實在太傻了。


    她總是叫別人往前看。


    自己卻是最深陷記憶泥潭的一個。


    死後,會怎樣呢?


    繪裏奈說,我的記憶和人格,都會消散吧……?


    ……要忘記這些嗎?


    咱不想忘記……


    …………


    盡管佐知子試著為自己打氣,可終究隻是在勉強自己露出笑容罷了。


    她總感覺突然間變得好累。


    好害怕。


    佐知子很想知道個具體時間。


    想知道她還能活多久。


    ……可是這幾天來,沒人敢再提起獻祭的事。怕打破好不容易有所迴暖的氣氛。


    她也不敢提。


    ……她害怕談論這個話題。


    最讓她痛苦的是,她仿佛成為了迴憶的囚徒。


    她稍微一靜下來,腦子裏就全是過去的美好記憶。


    一幅幅畫麵讓她獲得了內心的平靜,又在片刻後帶來更多的苦澀和不舍。


    那段日子本就很美好,迴憶更是會剔除所有不快的部分,讓它變得更加溫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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