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正是歐陽行省抵達的日子。


    丁邦常一早便帶著四名保鏢,重返熱泉市議政廳。


    此次首陽行省蒞臨熱泉市早已成為各大版麵的頭條,雖然這與普通鐵民沒什麽關係,但仍然能感覺到氣氛變化——連空氣中都有著一絲緊張的味道。


    巡街的治安員增加了,幾乎每百米就能看到排列整齊的治安隊伍沿街巡遊,而且,他們似乎都更換了嶄新的製服和警棍。


    而平常比較擁堵的路口,則是有很多交通署的協管員疏通車輛,態度也不再像往日那般蠻橫,說話都理性了許多。


    各種攤販不再像原本那樣散亂,已經全部被趕到畫上白灰線的“出攤”區域,統一管理,很是規整。


    原本路邊隨處可見的乞丐更是整體蒸發......


    路邊上的樹木被剛剛修整過,搭配上原本“長生節”掛著的各種彩燈和新增的,用各種布匹纏繞的裝飾,倒是一片繁榮景象。


    至少看上去,熱泉市已經消除了貧困,不再有哪怕一個窮人...


    “今天的街道真是整潔。”


    坐在副駕駛上的莫測看著窗外,歎了一聲。


    這次出行,丁議長正是坐在莫測和安德烈的汽車上...這是最基本的安全措施,每次出行,都會臨行才確定車輛,避免被意圖不軌者抓住規律。


    聽到莫測歎息,丁邦常這次並沒有往日那樣沉默,竟少有地迴複了一句:


    “市政署,園林署,治安署等幾個機構為此忙了整整一旬...為了這次歐陽行省到訪,市政廳向財政署申請了一大筆款項,專門用於整治市容市貌。”


    聽到丁議長的解釋,莫測莫名想起初中曆史課本上關於唐朝的一個故事,隨即笑道:


    “明明有那麽多窮人還衣不遮體,為什麽要用布匹來裝飾街道呢?”


    “哈哈...”開車的安德烈頓時笑了一聲:


    “就算這筆錢不用在這裏,也不能平白分給窮人啊。”


    丁邦常倒是思索了幾秒鍾,以教導的語氣對莫測說道:


    “你是一個很理想化的人...可是,這就是現實,這才是政治。”


    “平等地使用鐵民的勞動力,本就是財富的首要的人權,貧富因此而生。”注1.


    “額...”安德烈聽到雇主解釋,搖了搖頭:


    “我不太懂,你呢?莫測。“


    莫測嗬嗬笑道:“我也不懂...”


    丁邦常這次沒再詳細解釋,倚靠後排閉目養神,隻是眉頭緊鎖,不知道在思考什麽。


    ......此時的市政廳人滿為患,各種往日少見的豪華汽車將街道堵的水泄不通。


    憑著副議長的身份,幾名交通員合力才開辟出一條道路,讓安德烈將汽車開進市政廳的內部停車場。


    “行省大人已經到了?”安德烈詢問。


    “沒有,歐陽行省這次乘坐火車,抵達時間是中午十三點。”丁邦常今天的心情似是不錯,下車後解釋說道:


    “現在,是市政廳接待行省之行的最後一次準備會議。”


    “會議結束後,便會到火車站等待。”


    原來如此...莫測心下了然,和安德烈兩人將丁邦常擋在身後,這才穿過市政廳門口兩側紛紛拍照的記者群。


    麗貝卡和盛蘇則是緊跟上腳步。


    進了治安員守衛的市政廳大門,將丁議長送入早就準備好的大會議室,莫測四人的“職責”這才告一段落——


    按照規定,保鏢當然是不能跟著進門參會的。


    安德烈指了指旁邊不遠處的一個偏僻房間:


    “那裏是下人的臨時休息室,我們過去吧。”


    莫測和麗貝卡兩人一起跟上安德烈的腳步,隻是剛走出不遠,竟撞見個熟人...阿圖羅。


    阿圖羅就算再虛,議員身份還是實打實的,重要會議更是不能缺席,隻是沒想到在這裏相遇。


    看到莫測,阿圖羅驚訝地停住腳步,伸手對莫測做了一個你懂的姿勢。


    莫測心下暗笑,和三名同伴分開。


    阿圖羅連忙小步靠近,臉上滿是諂媚:


    “莫先生,又見麵了。”


    莫測表情高冷,壓低聲音問道:


    “上次見麵之後,南部落的人沒再去找你吧?”


    阿圖羅連連點頭:“上次...好奇怪的啊,上次我直接睡著了,醒過來橋西酒吧已經被監察署封鎖...對對對,莫先生,南部落的聖女後來的確沒再找我,難道是...”


    看到阿圖羅雙眼瞪大,莫測瞥了他一眼,略帶神秘感地冷笑:


    “南部落在熱泉市的老窩已經被我端了!”


    阿圖羅臉上頓時露出“果然如此”的驚歎,連連小聲說道:


    “莫先生...佩服!竟然端了南部落的老巢,您...太厲害了。”


    莫測背剪雙手,老神在在地露出一絲笑容:


    “這件事你有功勞,我不會忘的,會把這件事通知羅德曼先生...想必,羅德曼先生也會褒獎你的。”


    “萬分感激,萬分感激...”阿圖羅聞言連聲驚歎,臉上喜笑顏開,嘴裏不斷重複感謝的話。


    如果不是在市政廳走廊上,他有可能會倒地叩拜...


    莫測感覺他看向自己的目光就像狗熊看到蜂蜜,身上泛起一片雞皮疙瘩,對他擺手:


    “去吧!忙正事吧。”


    阿圖羅這才轉身,正要離去的時候,身後卻是傳來冷聲厲喝:


    “莫測!”


    莫測迴頭,發現一大群人正在向著自己走來...而為首的一人,是治安署長,麥夫·弗雷斯塔。


    按照聯邦議會的規定,市議員大多數身兼行政要職,麥夫·弗雷斯塔是治安署的一把手,是有議員席位的。


    偶遇莫測,此時的弗雷斯塔臉上寒冰一片,眼神中滿是殺意...他身後跟著六名身穿治安服的白銀之手成員,同樣神色不善地打量莫測,仿佛一言不合,就要在這裏動手。


    這特麽的...熟人開會啊。


    老子明明不是混議員圈子的,怎麽搞的認識這麽多議員...莫測心下腹誹,臉上卻是露出笑容,隨意說道:


    “你誰啊?認識我嗎?”


    唯一的一次見麵是扮演彭斯老兄,莫測“本人”倒真的沒和他打過交道。


    麥夫一直走到身前,站定後,雙眼不帶一絲表情地鎖定莫測,用沒什麽起伏的語氣說道:


    “裝傻......是沒用的。”


    不論弗雷斯塔署長如何,旁邊的阿圖羅則是為這一幕大為心驚......


    麥夫·弗雷斯塔何許人也?那可是彭斯·羅德曼的繼任者,至少也有著彭斯大哥的地位...竟然會屈尊嗬斥莫測一個底層的監察員——哪怕是作為對手,兩人的地位也完全不對等。


    這說明,莫先生已經超越了身份的限製,有資格被身為治安署長的弗雷斯塔先生正視。


    再看莫先生...這語氣,這神態,這氣度,似乎根本不懼怕對方啊,麵對治安署長這樣的大佬,竟然毫不慌亂。


    就算他是懲罰者,但是,治安署長手下有多少白銀之手?莫先生竟然一點都不虛。果然,莫先生有依仗,而這個依仗隻能是羅德曼大哥,這說明羅德曼大哥......阿圖羅有點不敢往下想,隻是他手下的莫先生就敢和現任治安署長對峙,羅德曼深不可測!


    跟隨彭斯·羅德曼,跟隨莫先生果然是沒錯的!


    有些戰戰兢兢地阿圖羅很想對莫測說一聲:佩服。


    不過,他隻能在心裏說。


    治安署長臉色陰冷地上下打量莫測,眼中殺意湧動,語氣不帶任何起伏:


    “有些事,我是不會忘的。”


    這意思,是忘不了白銀之手組長死在我手裏...莫測嗬嗬笑了一聲,抬頭看了看天花板,笑容絲毫不減:


    “署長大人啊,您這就沒氣度了...幹嘛非要跟我一個小蝦米過不去?多大的事兒啊?”


    “對了,你到底在說什麽事兒?我有點想不起來了......我這人記憶力有些不好,沒辦法,我做過的大事有點多,不知道哪件得罪您了?”


    麥夫·弗雷斯塔見莫測一幅市井無賴嘴臉,冷哼一聲:


    “很快,你就會付出代價,你盡情享受鐵神給你的最後一段時光吧。”


    莫測不慌不亂,更是不甚在意:


    “謝謝提醒哈,我會好好活著!看我這歲數...我應該比你活的長。”


    聽到莫測如此詛咒,麥夫身後為首的白銀之手前跨一步,喝道:


    “莫測,咱們以後打交道的機會很多,你可一定要小心,不要輕易丟了性命...不然,我可沒機會為查組長報仇。”


    這人是......莫測很是費了一番腦筋,這才將說話的人聯係到袁銘招供的白銀之手名單:


    梅斯·赫蘇斯,稱號是“電鰻”,橙級,能力是放電,代價是...不,她是女的,代價...或許不是把妹吧?


    這家夥是白銀之手副組長,現在麽...應該是組長了,莫測心下電轉,頓時板起臉,對著“電鰻”訓斥:


    “我和弗雷斯塔議員說話,你一個跟班的亂插什麽嘴?麥夫老兄,你手下人太沒規矩了!”


    “多管教管教!”莫測哼了一聲。


    見莫測臭不要臉地自抬身份,竟然訓斥身為橙級的自己,梅斯·赫蘇斯勃然大怒:


    “你...”


    麥夫伸手阻住了跨前一步的梅斯,深深地看了莫測一眼...


    意思很明顯,咱們走著瞧。


    這裏是市政廳,當然不能動手...莫測也是抓住了這一點,才少有的硬氣了一迴。


    不過,新任治安署長明知道不能把自己怎麽樣,仍然和自己對峙...額,這說明對方真是恨自己入骨了。


    如果在外麵遇到六名白銀之手把我圍住,也不知道跪地求饒能不能被他們放過......莫測心下胡思亂想一陣,對著離開幾人的背影喊道:


    “赫蘇斯組長,你這人不太聰明啊...你想一想,如果不是我出手幹掉那個鐵女,你能做上組長的位置嗎?”


    “人心不古啊,恩將仇報啊...“


    莫測說完,直接瞪了阿圖羅一眼,嗬斥道:


    “你看,光是和你說幾句話就被治安署長針對了!都怪你...你沒事得罪人家幹嘛?”


    阿圖羅足足花了兩秒鍾才緩過神來,結巴說道:“莫先生...弗雷斯塔署長不是針對我吧,他是衝你來的。”


    莫測眉頭一皺:“胡說,人家威脅我一個基層監察員幹什麽?隻能是打壓你...你看看,同樣都是議員,你怎麽混的這麽差!”


    “還去快去開會,還想在這裏看戲?”


    阿圖羅這迴才知道莫先生在調笑自己,也不爭辯,連忙點頭,恭敬地弓身鑽進不遠處的會議室。


    莫測心下笑了一聲,轉身直奔走廊盡頭的臨時休息室。


    房間裏麵煙霧繚繞,幾個人正在叼著香煙打牌,幾個人圍在一起吹牛逼,先一步進來的安德烈則是正跟另一個身材高大的歐羅巴人扳手腕。


    這些人都是各位議員的隨身保鏢,雖然不都是契約者,但是人人配槍,此時正聚在這裏消遣時光。


    見有新人進門,安德烈笑著對一眾保鏢喊了一聲:


    “這是我的小兄弟,我的搭檔。”


    “哦,也是丁議長的人。”有個正在打牌的人臉上露出羨慕的神色,對著莫測露出笑容,其他人則是有的冷笑,有的搖頭,有的人漠不關心。


    莫測還是很禮貌地對眾人點了點頭,這才穿過房間,走到麗貝卡和盛蘇幾名女保鏢圍坐的角落。


    挨著麗貝卡坐下,莫測看了看盛蘇,又看了看另外幾名身材或是粗壯,或是纖瘦的女保鏢,笑道:


    “那群男人真是粗鄙...這裏的安靜,簡直就是保鏢界的清流。”


    麗貝卡懶得理他,盛蘇則是掩麵而笑...旁邊一個肩膀頗為寬闊,臉上線條剛硬的女保鏢認同地點了點頭,點燃嘴裏叼著的一根粗壯雪茄,粗聲粗氣道:


    “說得對!你小子有眼光...雖然看上去瘦的像條蚯蚓,不過說的在理。”


    額......莫測露出一個羅青式的笑容。


    坐在座位上,從另一個自己的眼中看到駱笙已經抵達心理診所,莫測放下心來,看了一會牌局消磨時光,這才查看銀戒指中的符源波動。


    世界:【我們已經快要抵達熱泉市了,我還是第一次出門,太開心了!】


    學識:【熱泉市有哪些特色?吃的,玩的...】


    世界:【不知道,這些東西不用我了解...以我的身份,去了之後自然有人安排。】


    學識:【......】


    預言:【......】


    世界:【對了,預言女士,我剛才看到你了...我已經和父親說了,你這幾天的任務是專門負責保護我。】


    預言:【保護你...這...這不好吧!我不擅長戰鬥。】


    世界:【不用你戰鬥...哪有人敢對我動手,想死嗎?我可是隱秘組織的首領。】


    【讓你跟著我,是為了讓你這幾天能隨隊,吃吃玩玩嘛,你有機會和我一起享用!】


    預言:【聽上去不錯啊。】


    ............


    就在這時,保鏢室內傳來電鈴的響聲,所有保鏢同時放下手中的動作,整理裝備出門。


    會議結束了。


    外麵的車隊已經列好,莫測四人護送著丁邦常鑽進一輛汽車,


    跟著隊伍一路直行,在治安署的汽車開路下抵達熱泉市火車站。


    薇拉隊長和署長楊儀兩位帶著其餘的懲罰者以及監察員早就將車站封鎖,莫測四人護送丁邦常穿過監察署的封鎖,安德烈和盛蘇被攔在外麵,他和麗貝卡則因為是監察署的人,直接通過封鎖,送丁邦常沿著鋪好的紅毯一路走上站台。


    其餘人等,隻能待在封鎖線外...


    不久之後,隨著一陣轟鳴,蒸汽列車發出滾滾的白煙,沿著鐵軌駛進站台。


    先是一隊身穿製服的治安員下車,與監察署的封鎖線對接,將周圍全部堵死...


    隨後,莫測再次看到了首陽行省歐陽耀大人。


    再之後,隨著幾名與行省同行的官員下車,莫測終於看到了自己的“老大”。


    歐陽傲身邊跟著一個容顏秀麗的治安員,兩人一先一後下了火車。


    這位是......預言女士?站在封鎖線角落的莫測心下驚訝。


    ..............


    注一,這句話引於《資本論》,略作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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