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怎麽應對?


    莫測急速思考,最終卻隻能硬著頭皮,露出一個不太自然的笑容:“要聽您講述私事,我還是有點…有點…”


    想了好幾秒鍾,他才找到一個符合情景的詞語:


    “尷尬!”


    被另一個男人當麵陳述自己的“公公”經曆,尷尬是必然的,莫測認為自己也算“坦誠”了一迴。


    “尷尬?”丁邦常反問,注視莫測的目光露出意味深長的味道,幾秒鍾之後,卻忽然笑了:


    “楊儀說的沒錯,你果然很精明。”


    丁邦常旋即搖了搖頭,緩緩說道:


    “你以為這是拉攏,擔心聽我講完之後,你會被迫成為我的人…對嗎?”


    “這到是人之常情…我第一次見麵就向你吐露隱私,這當然會引起你的聯想,讓你心懷警惕…畢竟,你對我還一無所知,對我的政治立場還不清楚,擔心糊裏糊塗地被綁上戰車…”


    這迴,莫測目瞪口呆。


    這就是自己的擔心啊!這丁市長隻是輕飄飄地看了一眼,竟然就準確獲知了自己的心思,而且還是自己刻意偽裝表情的情況下。


    這簡直…好像他才是“讀心者”一樣!


    但是楊儀說過,丁邦常並不是契約者,根據莫測的探查,也並未在他身上發現符源波動…這種毒辣的眼光隻能是多年宦海沉浮淬煉出來的能力。


    最煩和這種人打交道了,要特別小心翼翼,心累……莫測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抿了抿嘴唇,沒再說話。


    隻能默認了,既然對方已經看破了,狡辯隻是弱智的表現。


    丁邦常柔和說道:


    “其實,我並沒有那層意思,我隻是單純把你當做一名心理醫生,想和你聊聊這件事…你宛姐說過,你是一名實習心理醫生。”


    “或者說,算是朋友間的閑聊吧…”


    莫測忽然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未來的副行省大人,竟然要把自己當成朋友一般閑聊。他很想用讀心術試試對方的誠意,卻又覺得似乎沒什麽必要……自己好像想多了。


    從穿越以來,自己秉持著每一個穿越者的謹慎心態,對周圍的一切都先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測,以至於對主動而來的善意懷疑過度…


    莫測笑的有點發苦,說道:


    “友情這東西一旦主動,就讓人隱隱不安。”


    “這句話很坦誠。”


    丁邦常輕笑,接著長歎一聲:


    “作為一名官員,職位越高,朋友這種東西就會越稀缺……”


    這句話,無疑是丁議長的真實想法,有感而發……莫測不用讀心也能從他目光中讀出一絲悵然的味道,隨即說道:


    “其實,我也想多了……您肯定不是激進派,激進派的立場與潘多拉對立,而您是署長的朋友,自然不會是監察署的敵人。”


    “你把我想提醒你的話說了,和聰明人說話真的簡單…”丁邦常笑的聲音高了一些,笑聲中偽裝出男人的陽剛,說道:


    “所以,你就當成這是一場心理諮詢吧。”


    莫測點了點頭,起身端起已經熬製差不多的藥爐,將藥湯倒入一個陶碗中,遞到丁議長麵前,這才重新坐下。


    有了這個過程的舒緩,讓兩人之間尷尬的氣氛消散不少。


    丁議長看著眼前的藥湯,緩緩說道:


    “我的傷…是和宛韻結婚不久之後發生的,那是一次車禍,我那時還隻是一個署長。”


    “我當時差點喪生,僥幸活了下來,但是留下了永久的傷病…”


    車禍導致的?人活了下來,卻造成命根子的永久損傷……莫測能想象那種深入骨髓的痛,下意識地夾緊雙腿,反問道:


    “暗殺?”


    丁邦常點頭,笑容中帶著一絲哀傷:


    “沒錯…你知道的,聯邦政府已經是千年朽木,暗殺這種事情並不稀奇。”


    “老楊當時已經是監察署的副署長,很快就找到了幕後兇手,正是我的政敵。”


    果然是發小啊!楊儀那個時候就已經是副署長了,正是風華正茂的年紀,也不知道為啥變成了現在的油膩大叔…莫測不受控製的發散思維。


    “你宛姐…她沒有放棄我,她在一直在想辦法將我治好,已經這麽多年了,她從來沒說過要放棄…事實上,她也這麽做了,她幾乎求遍了整個羅迪尼亞大陸的名醫,嚐試過各種辦法,包括南方赫塞人的土方,唐人的草藥,歐羅巴人的手術…”


    丁邦常像是陷入迴憶中,語氣不急不緩,娓娓道來:


    “你宛姐從來沒有表現出任何不滿,她總是笑著說,一定會找到辦法治好我。”


    “我知道,她很愛我!她不想放棄和我的婚姻,她不想讓我自責,她隻能強顏歡笑,保持著醫治我的希望…和信念。”


    “其實,她也知道我根本不可能治好,但是她不放棄,她也不能放棄,因為一旦失去這個希望,就相當與否認了我們的婚姻,讓我們的夫妻關係蕩然無存……”


    原來是這樣……莫測若有所思,微微頷首。


    “所以…”


    丁邦常端起散發著藥香的陶碗,慢慢的一飲而盡,將空碗重新放在桌上,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音…


    “即使我知道自己治不好,也不能拒絕宛韻的一次又一次嚐試,我必須裝出開心的樣子,欣然配合她找到的治療方法……”


    “不然,她會傷心的。”


    丁邦常無奈地笑了笑,笑容中同時有著無奈和決然。


    “就這樣,我們一直這樣,過了十幾年……我現在已經是熱泉市的副議長了,馬上就要成為首陽行省的副行省了,可是……這又有什麽用呢?”


    “這換不來宛韻一次真心的笑容。”


    這兩人…是真·柏拉圖式的。


    莫測感覺自己的情緒被某種莫名的東西引動,心裏有種難以言說的憋悶,心下歎了一聲。


    思索了幾秒,他試著問道:


    “沒嚐試用契約能力嗎?”


    丁邦常作為聯邦政府的副議長,當然會知道契約世界的信息…聯邦的高級官員大多是知道的。


    “當然嚐試過。”丁邦常平視莫測,微笑說道:“有老楊這樣的朋友,怎麽會沒幫忙想辦法…他也一直想找到能夠修複身體的符源之語,或者擁有類似能力的契約者,把我治好。”


    “可惜…大多數治愈傷勢的契約能力都隻能被契約者用於自身,而且隻是快速恢複傷勢…而我,是失去了身體的一部分。”


    “何況一個普通人,是無法使用符源的。”


    雞飛蛋打,而不是普通的外傷……莫測點了點頭,將自己接觸過的這類能力一一從腦海中過了一遍…自己的“血肉恢複”項鏈不用說了,修複能力雖然強大,但是隻能被契約者使用;阿卡麗的治愈藥劑能夠修複外傷,但是達不到生死人肉白骨的程度…


    丁邦常苦笑搖頭:“有時候,真希望自己能覺醒啊…”


    如果能覺醒的話,肯定能找到重新恢複肉身的能力,可惜…覺醒不受控製。


    就在這時,莫測心中忽然猛地一動……


    對了,艾老板也是普通人,卻莫名其妙地能夠使用符源,影組織有讓普通人使用符源的辦法的!


    如果解鎖這種方法……如果丁議長也能同樣操縱符源,豈不是就能用“血肉恢複”了?


    莫測感覺這很可行,隻是……現在沒必要說。


    關於影組織的報告老楊也看到了,狡猾的署長應該也會想到這一點…但是,影組織的人現在連個影都找不到,空口白話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丁邦常接下來說的話,直接把莫測從思考的狀態中拖了出來,石破天驚:


    “你宛姐過的很苦啊,其實我知道的,她在外麵的那些事兒…”


    ???


    莫測聞言,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


    丁邦常竟然知道自己被一群小哥哥“綠”了?


    我靠…原本與宛韻相濡以沫的婚姻,還有極為動人的柏拉圖式的感情,竟然是在這個前提之下?


    丁邦常……果然不是凡人!


    莫測此時的表情已經失控,無論如何想要繃住,卻絲毫無用。


    看到他臉上露出驚駭的表情,丁邦常隻是隨意地笑了笑,揮手示意:“不用驚訝!”


    我特麽怎麽能不驚?莫測愣了好幾秒鍾,這才咽了一口唾沫,迴過神來。


    丁邦常輕聲說道:“作為副議長,我要想知道一個人在幹什麽,根本不是什麽難事,更何況是自己的老婆。”


    莫測幾乎是下意識地壓低聲音,問道:“宛姐她知道…你已經知道了嗎?”


    丁邦常同樣壓低了聲音:


    “怎麽會讓她知道,她會害羞的,會自責的!”


    靠!靠!靠!


    這麽雷人的情節,隻要大致把經過寫一寫,絕對能把一個女頻的撲街變成大神!


    莫測猶自感覺自己似乎處在一個迷茫的世界中。


    丁邦常卻是示意莫測低聲:“莫測,你又想多了…”


    “嗯?”莫測疑惑。


    丁邦常這才慢慢解釋:


    “她隻是多年以來一個人,她守的很苦…不然,她心理怎麽會出現這麽大的問題?她這是一種發泄,你作為心理醫生,你應該能明白其中的緣由啊。”


    “其實,你宛姐並不是和別人發生關係!”丁邦常強調道:


    “她隻是自己無法得到,怨念日深,導致心理出現問題…她的做法隻是圈養了那幾個人,不停對他們進行毒打,發泄自己的情緒…我可以保證,她從來沒有墮落過,沒讓別的男人碰過她。”


    對!宛韻曾經在諮詢我的時候說過,說過“怎麽可能讓他們碰自己”,當時還以為宛韻不好意思承認……莫測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


    隻有摧殘,沒有發生肉體接觸…隻是因為得不到,從而無法控製這種心理負麵情緒的積累,不得不找方式發泄——


    這就是宛韻所謂的“癮症”的來源。


    他急速思考了幾秒,對丁議長問道:“您…您沒戳破這件事,也不會介懷嗎?”


    丁邦常常常歎了一口氣:


    “有些介懷,但是…我說過,你宛姐也過的苦啊,她也不想這樣的,但是又能怎麽樣?”


    “我怕她憋出病來啊,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是我給不了她作為一個女人應該得到的東西…我怎麽可能戳破這件事!”


    “如果戳破了,她會自責的……我知道她很愛我的,我更知道,我同樣也很愛她…”


    “怕她發覺,我還特意將手裏的零錢全部給她,怕她沒錢包養那幾個年輕人,沒途徑發泄心理的怨念……”


    莫測麻木地抬頭看向丁邦常…這個沒有胡子的議長大人臉上滿是苦澀,又迴想了一遍宛韻的笑容,心下連連感慨:


    “其實,也是一對可憐人…”


    丁邦常見莫測不語,長歎一聲。


    莫測想了想:“所以,我姐姐每次對宛姐進行心理疏導,隻能減輕宛姐的症狀,是無法根除問題的無奈之舉。”


    丁邦常點了點頭:“當然…但是,不管怎麽樣,我們還是非常感謝駱醫生的,畢竟,她的心理疏導還是能起到一定作用的…現在更是和宛韻成為了閨蜜,進一步積極治療。”


    “我和你說這些,其實也是當成一次心理諮詢。”


    丁邦常最終緩緩說道:“作為男人,我的心理承受能力要更強一些才對,這樣才對的起宛韻…但是,太多年的積累的負麵情緒已經讓我苦不堪言,這才選擇和你聊聊。”


    “傾訴之後,我感覺輕鬆多了…”


    ……………


    迴程的路上,依舊是駱笙開車。


    隻是,駱笙似乎有些不高興,一路上都沒再說話,一直茫然地目視前方的道路。


    莫測幾乎同樣如此,默視窗外。


    一直待汽車迴到市區,駱笙這才猶豫著問道:“莫測,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嗯。”莫測迴過神來。


    駱笙問道:


    “如果有一個更漂亮,更有財富,更有地位的女人追求你,或者…或者有機會成為你的妻子,你會不會變心?”


    莫測幾乎不假思索:“愛情是無法用來比較的啊,一旦比較…就失去了原本的意義。”


    “哦…”駱笙似乎如釋重負,點了點頭。


    旋即,她又問道:


    “你這一路都在想什麽?”


    莫測沉吟了幾秒鍾,看著窗外:


    “珍惜已經有的東西吧,很多年少不知珍貴的東西,其實非常寶貴…”


    “比如,雞飛蛋打。”


    “啊?”


    駱笙疑惑,有些茫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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