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內一片昏沉。


    嬰淺坐在簡易的竹轎中,盡力忽視著兩側傳來的哭嚎聲。


    牢頭走在最前,等到了最末的監房門口,他迴過頭,滿麵恭敬地道:


    “殿下,就是這裏了。”


    嬰淺雖並無什麽封位。


    但王宮內外,都已傳出她和項煊亥的關係。


    因此不管是達官顯貴還是宮中下人,見了嬰淺,都恭恭敬敬的稱上一聲“殿下”。


    仿若...


    她仍是個公主一般。


    嬰淺嗤笑一聲,壓著泛疼的額角,吩咐道:


    “開門。”


    “是!”


    牢頭不敢耽擱,連忙取出鑰匙,打開了監房的門。


    聽到動靜。


    一身囚服的溫清之睜開眼,見到嬰淺,他卻是毫不驚訝的模樣,含笑頷首道:


    “淺姑娘。”


    “這幾日不見,你倒是...”


    嬰淺仍坐在轎中,先是遣走了牢頭,之後才歪頭打量了溫清之一番,真心實意道:


    “相當狼狽呢。”


    溫清之靠著監房的牆壁,囚服已被暗紅打透,他的雙腿向著詭異的角度彎折,隱隱甚至可以窺見慘白的骨頭,顯然已都是廢了。


    但即使如此。


    他唇角的弧度,依舊沒有絲毫變化。


    “我最不想被淺姑娘,看到此時的模樣,但我也知曉,你一定會來找我。”


    “你倒是篤定。”


    “淺姑娘你不讓王上殺我,應想從我這裏,知曉些什麽事吧?”


    “溫大人。”


    嬰淺低歎一聲,忍不住搖起了頭,道:


    “已經聰明反被聰明誤一次了,你卻還是如此,當真讓人...”


    她沒再繼續說下去。


    但聰慧如溫清之,哪裏能聽不出嬰淺的話外之音。


    她顯然是讚同了他的話。


    可溫清之卻忽然話鋒一轉,並沒有順著她的心意,而是道:


    “真可憐啊。”


    嬰淺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


    “你都這個德行了,先管管自己吧。”


    “淺姑娘,你該知曉,你這輩子都走不得路了。”


    溫清之眯起眼,唇角的笑意越發溫潤。


    “這種滋味嚐起來如何?若無其他人的幫忙,你甚至連床都下不了,不管是穿衣走路,還是洗漱沐浴,都需要人在一旁伺候著。”


    “你閉嘴!”


    桃花站在一旁,還哪裏能聽得下去。


    “若不是因你這個騙子,小姐的腿根本就...”


    “但就因如此,你家小姐這一輩子都要依靠著王上,他想要的,不正是如此嗎?”


    溫清之打斷了桃花的話。


    口裏仿正在同她解釋。


    然一雙眼,卻未有片刻從嬰淺身上離開過。


    “淺姑娘是個聰明人,為何不想一想,事情到了現在這一步,真正的得利者,究竟是誰?”


    嬰淺皺起眉。


    溫清之城府太深。


    他說的這些話,她本不該去聽得。


    然而那一字一句,帶著蠱惑的意味,止不住地鑽進嬰淺耳中。


    “是我這個躺在地牢裏,曾野心過妄的相國?還已經成了爛肉,仗著過往舊事,對後位垂涎不已曲家?”


    溫清之似有些累了,低喘一聲,眸底的光亮越發黯淡。


    “亦或者是被找著由頭斷了雙腿,再也無法逃離他的你?”


    嬰淺沉默半晌,道:


    “我來這裏,不是為了聽你說這些的。”


    溫清之微微頷首,也沒有要繼續說下去,他昂起頭,露出布滿傷痕的麵容。


    “淺姑娘,我既然進了地牢,就沒打算活著出去過,這些話你就隨口聽一聽,用不著當得真的。”


    曾龍幽最為溫潤的公子。


    此時卻成了,被毀了容貌的妖魔。


    除了一雙眼之外。


    溫清之的臉上,甚至找不到一塊好肉。


    連桃花看過一眼,麵上不由露出一抹隱惻之色。


    嬰淺遣退了她,也不多廢話,直接詢問道:


    “對於項煊亥而已,最為重要的東西是什麽?”


    她要想辦法得到世界碎片。


    但項煊亥太過謹慎。


    若貿然試探,被察覺出什麽端倪來,可是事情不妙。


    溫清之畢竟跟了項煊亥多年,想來他應該能知曉些什麽。


    嬰淺掃過已徹底失去知覺的一雙腿,她在這個世界,真的連一日都待不下去了。


    隻想快些離去。


    但溫清之接下來說出的話。


    卻讓她愣在了原地。


    “沒有。”


    溫清之想也未想,幹脆道:


    “他的父王兄弟,都是被他親手殺死,龍幽的王位雖重,但對於他來說,絕算不上什麽最為重要之物。”


    嬰淺不甘心。


    再次追問:


    “難道,就一樣也沒有嗎?哪怕是你揣測的也好!”


    她難得露出急躁的神情。


    溫清之不由多看了嬰淺一眼,卻什麽也沒問,沉吟了半晌後,他緩緩道:


    “若一定要說的話,他最為重要的東西,許就是曾經,還未曾手染鮮血,有母妃陪在身邊的那個他吧。”


    未曾手染鮮血,有母妃伴在身邊的他?


    那不是就是小亥!


    但小亥,已經為了救她,徹底消失在了人世間。


    所以...


    這個世界的碎片,已經不存在了?


    嬰淺怔在原地。


    久久迴不過神來。


    溫清之看出她的不對,道:


    “嬰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麽,但我奉勸你一句,若要同他爭鬥,你贏不得,也輸不得。”


    他直唿了嬰淺名諱。


    語氣也難得加重了些。


    但嬰淺此時頭疼的越發厲害,壓了壓額角,勉強道了句:


    “我知曉了。”


    “即使有十全把握,也不一定得行,我的例子已經擺在了眼前,淺姑娘定要三思。”


    許是見嬰淺一副並未將話聽進去的模樣,溫清之低歎一聲,再次道:


    “我預謀接近你,你又何嚐不是一直在靠近他?”


    嬰淺沒有反駁溫清之的話。


    打從見到項煊亥開始,她就已經開始了自己的布置。


    本來一切都是有條不紊。


    溫清之利用她,她也在反應過來後,借用了他的幫襯。


    靠著一點救人落下的小傷,不僅好感度在慢慢上漲,還可以順便調查世界碎片。


    但當廢了一雙腿後,嬰淺再也忍耐不住了。


    她必須盡快離開。


    “謝了。”


    嬰淺從懷裏摸出一玉瓶,向著溫清之丟了過去。


    “溫清之,一路好走。”


    溫清之盯著那慢慢滾到手邊的玉瓶,生平第一次,露出個真心實意的笑容來。


    一口飲盡了瓶中液體。


    他道:


    “淺姑娘,若是有緣,下輩子再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快穿到病嬌男主懷裏撒個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一糕當關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一糕當關並收藏快穿到病嬌男主懷裏撒個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