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曲太傅連忙應聲。


    以不符合年紀的靈活爬起身,他拽起還不願離去的曲琳琅,快步離開了禦書房,不敢有半刻耽擱。


    帝王一怒。


    許屍橫遍野。


    可血流成河。


    更何況就連曲太傅,也從未見過項煊亥,動如此大的火氣。


    看來嬰淺這一次。


    即使有九條命,也活不下去了。


    當周圍重新恢複了寂靜。


    嬰淺也從藏身的屏風,來到了項煊亥的視線當中。


    眸光相對。


    她眼睫一顫,輕聲說:


    “我差千秋去送信,並非是要見溫清之,而是給他府中的桃花。桃花是我交給他照顧的姑娘,也是我在北燕時的婢女,我想要詢問她,有關北燕和西域過往恩怨一事。”


    嬰淺第一時間,將前因解釋的明明白白。


    正打算要說起後果。


    項煊亥已大步向她走了過來。


    高大的身形落下充滿了侵略性的影子。


    嬰淺下意識後退。


    直到後腦撞上堅硬的屏風,才發現她的身後,徹底再無退路。


    她被囚困在項煊亥和屏風之間。


    唿吸之間,盡有獨屬於他的氣息。


    如同燃的正烈的檀香。


    少了些清心寡欲的佛氣,隻留下以項煊亥為名的霸道和強勢。


    “騙你是我不對,但我和溫清之沒有私情,昨夜雖見了麵,也隻是說了些關於西域和北...”


    嬰淺盡力不去看他,然才解釋到一半,項煊亥炙燙的手掌,已然貼上了她的麵頰。


    粗糲的指腹劃過嬌嫩的肌膚。


    沿著下頜的輪廓,一路向下遊移。


    直到落在脖頸那一處紅淤之上。


    “原來,是他留下的。”


    項煊亥冷笑一聲,五指忽然收攏,他低下頭,湊向嬰淺的耳畔,再次道:


    “背著孤同旁的男子偷歡,還敢騙孤是偷去了禦膳房,你當真以為,孤舍不得殺你?”


    強烈的窒息感傳來。


    嬰淺瞪大了眼。


    之前所有旖旎的氣氛,被這陡然沸起的殺意,擊散的一幹二淨。


    痛楚在不斷堆積。


    逐漸連意識都開始有些模糊。


    嬰淺不再懷疑,項煊亥是真的想要殺了她。


    難道這個世界...


    要這樣,就結束了?


    眼前陣陣發黑。


    無數泛著血色的瘢痕,占據了眼白。


    嬰淺再也支撐不住,昏在了項煊亥的懷中。


    也不知過去多久。


    有泛著淡香的氣息襲入唿吸。


    嬰淺緩緩睜開了眼。


    她這是又換了個世界?


    但視線漸漸清晰,周遭的擺設同她所居的宮殿,沒有任何區別。


    唯獨似乎,更加安靜了些。


    嬰淺摸了摸脖子,頗有些心有餘悸。


    幸好。


    沒被暴君真的掐死。


    不然她這攻略,可就要走不下去了。


    嬰淺正想要下床。


    卻忽然察覺有哪裏不太對勁。


    她的腿...


    沒有知覺了。


    分明眼睛能看見。


    手掌也能觸摸到。


    但不管嬰淺怎麽努力,她的一雙腿,仍然如同死去了一般,怎都不聽使喚。


    甚至當她的拳頭砸上去。


    又掐又擰。


    將皮肉從慘白,折磨成青紫交加的色澤。


    嬰淺依然無法控製她的雙腿。


    仿若她的腿,成了一件桌邊牆角裏,最尋常不過的擺設。


    “小姐!”


    一陣驚唿聲響起。


    桃花才踏進門,就看見嬰淺正對她的腿,折磨個不停。


    她被嚇了一跳,連忙撲到了床前,用身體護住嬰淺的腿,一臉焦急地道:


    “小姐,你怎麽了?為何要做這種事?瞧這塊都腫起來了,我這就去找藥...”


    “桃花。”


    嬰淺抬起頭,黑眸罕見地露出一抹茫然來。


    “我的腿不聽使喚了。”


    “啊?”


    桃花一愣。


    似乎沒能聽懂嬰淺的話。


    “是被我壓麻了嗎?我這就讓開,給小姐揉一揉就好了!”


    她將掌心搓熱,覆上嬰淺的小腿,又小心避開了傷處,輕輕捏了幾下。


    “小姐,這樣好些了嗎?”


    看著桃花滿眼懵懂。


    嬰淺壓了壓額角,盡力讓自己平靜下來,語氣中卻還是多了些焦躁。


    “千秋呢?還有溫清之,都死沒死?”


    “不知道。”


    桃花歪著頭,邊為嬰淺揉著腿,邊道:


    “宮裏麵忽然來了人,讓我進宮來照顧小姐,我就過來了。”


    嬰淺眯起眼,勉強壓下心口的躁動,再次問:


    “你進宮之前,溫清之可和你交代些什麽?”


    “大人說,讓小姐無需擔心,他和小姐都會平安無事。”


    將溫清之留下的話,一字不差的交代過,桃花忽然咬緊了下唇,顫聲問:


    “小姐,為何我揉了這麽久,你的身上還是這麽冷?”


    嬰淺眯起眼,口中喃喃道出一句。


    “果然。”


    桃花不解其意。


    她也沒有再問下去,隻是不明白,為何不論她怎麽努力,掌心下方的肌膚,依舊冷的如同寒冰一般。


    眼眶莫名泛起熱。


    還不等桃花再次開口。


    一陣腳步聲,忽然響在耳畔。


    與此同時。


    殿門被從外推開。


    桃花迴頭一看,當即忍不住驚唿一聲。


    “王上?!”


    她連忙跪下身。


    甚至連抬眸看去一眼,都是不敢。


    連瞥見玄袍的一角,也是心尖打顫,止不住地泛起陣陣恐懼來。


    嬰淺低著頭,既未出聲歡迎,也沒有看去一眼的意思。


    她眼神空洞死寂。


    黑發淩亂地披在肩頭。


    簡直如同一具喪了魂的人偶一般。


    項煊亥走到床前,居高臨下地望著嬰淺。


    視線從她蒼白的麵頰,移至單薄的肩頭,最後落在那被折磨到青紫交加小腿上。


    他下意識皺起眉。


    黑眸更是浮起一抹慍怒之色。


    “王上!”


    桃花揣著滿心的畏怯。


    但為了嬰淺。


    她還是含著一汪淚,拚盡全力磕了幾個響頭,直到眉心見血,才顫著嗓音,哀求道:


    “王上,我家小姐的不大對勁,她身上好冷,一直暖不過來,求王上找個大夫,為小姐看看病症吧!”


    桃花不敢抬頭。


    也不知曉項煊亥的神情。


    她隻能不停磕著頭。


    即使頭昏眼花,縱然血染麵頰。


    亦未有停歇的意思。


    “桃花,你先出去。”


    嬰淺忽然開口。


    也終於願意抬起頭,看向項煊亥。


    四目相對。


    她失了血色的唇微微一顫,道:


    “我有話,要和王上說。”


    桃花吸了吸鼻子,雖心有擔憂,但不敢違背嬰淺的命令,轉身退了出去。


    嬰淺沉默半刻。


    深深看了眼項煊亥。


    她說出了來到這個世界後,最為真心的一句話。


    “項煊亥,你殺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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