嬰淺睡了太久。


    已是不困了。


    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想著,到底是那個關節,出了問題。


    這皇城內院當中。


    她本該是最了解夏侯璟的人。


    和他相處的時間,也最長。


    但現實,卻清楚給了嬰淺一個響亮的耳光。


    她對夏侯璟,根本是一無所知。


    他在嬰淺所表現出來的一切,都是假的。


    她是越想越煩。


    好感度卡在最後一點,漲不上去。


    世界碎片也不知在何處。


    還給梅開二度的,給困在這宮殿當中。


    被喚著什麽...“皇後娘娘”。


    離譜。


    嬰淺怎麽說,也是夏侯璟的皇姐,這天昭國裏麵掛著名的九公主。


    夏侯璟就是真的登基為帝。


    也是絕不可能娶她的。


    所以...


    他到底是在發生麽瘋?


    嬰淺歎了口氣。


    給床上翻了個身,瞧著周圍刺眼的明黃色,心裏頭更是煩的要命。


    夏侯璟是有毛病吧?


    掛了滿屋子的黃色,就為了提醒她,現在的身份。


    難道他真以為,看著周圍,她就能福靈心至,忽然願意當這個皇後了?


    嬰淺嗤了一聲,嘀咕道:


    “皇後而已,誰他媽的願意啊...”


    “皇姐醒了?”


    她聲音一落,耳畔忽然響起了男人低沉的嗓音。


    嬰淺一愣,轉過頭,就看夏侯璟站在房門口,正含笑望著她,已不知來了多久。


    他身著龍袍,給本就極為俊美的麵貌,更添了幾分威嚴,隻是眉宇之間,浮著幾分疲乏,黑眸裏有柔情閃動,愛意不掩。


    他已經當上了皇上。


    站在了天昭的最頂端。


    終於,能夠名正言順的擁抱嬰淺了。


    夏侯璟緩步上前,走到床榻前,骨節分明的指尖要去觸嬰淺的臉。


    她毫不猶豫別過了頭,躲了夏侯璟的手,皺眉道:


    “你真打算,就這麽一直關著我了?”


    “不會的,我知皇姐不喜如此。”夏侯璟也不氣,徑自給床邊坐下,柔聲道:“近些日子,還有些事要處理,為了不讓皇姐跟著勞心,等一切打點好,我就會放皇姐出去了。”


    “你什麽時候登的基?”


    “五日前。”


    嬰淺深吸口氣,強克製住給他一拳的衝動,再次問:


    “皇上呢?”


    “我就是皇上了。”夏侯璟躺到嬰淺身側,給她攬在懷裏,親昵的蹭了蹭她的麵頰,滾燙的唿吸劃過耳畔,他如呢喃一般,輕聲道:“現在就在皇姐身邊,皇姐還想問誰呢?”


    他靠的太近了。


    已經遠遠超出了姐弟的範圍。


    強勢的侵占了屬於嬰淺的空間。


    屬於夏侯璟的氣息,將她包裹的密不透風。


    但他還是覺著不滿足。


    嬰淺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掙了幾下,卻也未曾掙開他的環抱。


    那箍在腰間的大掌,反而是更多了幾分力氣。


    她幾要無法唿吸。


    身體緊密的貼合在一起。


    有熱度源源不絕,傳入身體當中。


    嬰淺有些發昏,咬了咬牙,恨聲道:


    “裝傻是吧?你分明知道我說的是誰!”


    “皇姐怎麽在乎起他來了?”夏侯璟喟歎一聲,低下頭,微涼的唇角劃過她的側頰,“他雖是皇姐名義上的父親,但似乎,對你對我,都未盡過半分為人父的責任。”


    “這就是你殺了他的理由。”


    嬰淺已經猜到了。


    當她以一個陌生人的角度,去看夏侯璟時。


    一切,就都通透了起來。


    夏侯璟想要登基,那皇上就必死無疑。


    他絕不會留下這個後患的。


    “皇姐果然是最了解我的。”


    果然,夏侯璟沒有否認。


    他甚至還是笑著的。


    眉眼當中柔情不減。


    隻隱隱,能察覺到一絲駭人的冷意。


    夏侯璟以指腹構繪著嬰淺五官的輪廓,嗓音略略有些沙啞。


    “皇姐,他早該死了。”


    “是因著,你母親?”


    “皇姐果真是冰雪聰明。”他勾唇一笑,側了臉,獎賞一般的,給嬰淺紅唇輕揉半下,喃喃道:“是啊,她雖是奴婢,但本不該落到如此下場的。”


    “皇上垂涎我母親的美色,動了強,給她收入了後宮當中,卻沒多久後,就給她忘在了腦後,連名分都沒給一個。”


    “皇姐,你知道他們為什麽喚我不祥嗎?”


    夏侯璟輕笑一聲,隻是眼底卻藏蘊著無邊的冷意,他陷入了多年前的迴憶當中,環抱著嬰淺的手,卻是越來越重。


    “就在那間破房子裏,我和我娘親的屍體,獨處了整整七日。她當著我的麵自縊而亡,卻還告訴我,要我好好活下去。”


    “你知道,吊死的人,是個什麽模樣嗎?”


    嬰淺沒有迴話。


    她像是累極了一般。


    麵上帶著絲毫不掩的倦色。


    夏侯璟也未想要嬰淺有所迴答,隻繼續道:


    “我知道的。雙目怒睜,口鼻溢血,滿身腥臭,舌能掉的老長,真如地獄當中的厲鬼一般。”


    “但那是我娘。”


    “我不怕。”


    嬰淺原是不想聽他的話的。


    但那一言一語,到底是落在了心上。


    夏侯璟的母親去世時。


    他不過五歲。


    一個孩童,跟著自己娘親的屍體,竟是足足相處了七日的時間。


    她不知道夏侯璟是怎麽熬過來的。


    卻給心底,多多少少浮了些疼惜出來。


    盡快,這情緒來的快,走的更快。


    她知曉夏侯璟是為了博取她的同情。


    這個人的一切,她都不能相信了。


    嬰淺從來都不是什麽善茬。


    皇上和淑妃他們的死活,對她來說,真沒多大在意。


    她隻是覺著煩。


    從心底最深處,湧出來的膩。


    “你是想說,你殺皇上,是應該的嗎?”


    “皇姐是覺得不忍嗎?”夏侯璟蹭著她的額角,輕聲道:“還是皇姐覺著,我不該殺他?”


    “都不是。”


    嬰淺沉著臉,“你說的這些,跟我無關,你都殺了誰,我也不在意。”


    “那皇姐...”


    “我不知道你對我是怎麽迴事。”嬰淺打斷他的話,抬了眼,眸中盡是冰寒,她道:“但夏侯璟,我告訴你,我對你,從來都隻是姐弟之情,沒有半分男女情愛。”


    夏侯璟一怔。


    嬰淺也不在意他的反應,又道:


    “你現在收手,把我想要的東西交給我,然後放我離開,至少我心裏麵,還是能記你點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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