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長4年3月26日,輕津(青森),三內丸山城。


    這座屬於輕津地區,但是在之前奧羽仕置的時候劃歸南部家所有,之前一直都是輕津家和南部家爭奪的重點地區。


    如今南部家兵鋒再至,城內卻早已換了主人。


    南部利直騎著馬看著燃燒的城池和城內哀嚎的賊軍,多少有些於心不忍,當他扭頭看向不遠處那個身處龍膽五七桐紋旗幟下的少年,卻發現他就這樣淡定的注視著城內的戰鬥。


    “明明接受投降就可以快速拿下三內丸山城,為什麽要在這裏徒勞的耗費兵力。”


    南部利直不理解那個少年作出的決定,在他看來三內丸山城城的戰鬥完全是無謂的戰鬥,城內的這些人明明都青壯勞力,卻要將他們徹底消滅在這裏,甚至要為此付出幾乎等價的攻方士兵的性命。


    “那位大人可一點都不像初陣的模樣啊”作為南部家家老的北信愛在看向豐臣政家的時候也不由的感慨他的老成。


    片刻之後,城內的喊殺聲逐漸停歇,順著已經燒盡的外丸奔走出一名被熏得焦黑的武士。他來到那麵龍膽五七桐紋旗幟下跪下迴報道“啟稟主公,三內丸山城已被拿下,城內賊兵300餘人盡數殲滅,另有婦孺100餘人請問如何處置?”


    那個少年就這麽座在馬紮上逼著眼睛聽著來將的通報,似乎是在思考處置。片刻之後他那雙眼睛緩緩的睜開露出攝人的寒光,淡淡的吐出一個字“殺”。


    前來傳遞消息的武士顯然沒想到自己的家主會給出這個答複。畢竟在戰國時代城池已經拿下,婦孺一般不會太過追究。


    不僅僅是他,坐在一旁的番隊長前田慶次也愕然的看向身旁的少年忍不住勸說道“玉之江殿,城池已經拿下,反賊既已剿滅我看婦孺.”


    慶次的話還沒說完,那個少年又一次對著前來傳令的自家武士嗬斥道“我說殺光城內之人!命令不夠清晰嗎!”


    “額!”那個武士愣了一下,但是很快作出了迴應:“是,在下這就去傳令。”


    “不許去!”那個武士剛要起身,前田慶次的嗬斥隨即傳來“城內據是我宇都宮眾,我是他們的番隊長,我說不許去!”


    前田慶次就是這樣的人,他是一個有自己理想和自己約束準則的,嫉惡如仇的武士。讓他上戰場殺人沒有問題,但是你若是讓他對沒有武器的婦孺下手他是一萬個不願意的。


    但是少年沒有給前田慶次再次開口的機會,對著跪在地上的武士繼續威脅道“我是本軍團的總大將,也是你的主公。為什麽還在這裏吊著,莫不是連我的話都不聽了嘛!”


    武士被政家這麽嗬斥,哪裏還有繼續待在這裏的道理,當即轉身離去傳令。


    前田慶次見那名武士離開,怒目而視一旁的少年說道“玉之江殿下,你也是一方大名了,當以仁治天下,不然民心必有所失。”


    麵對一旁巨人的威脅,政家卻不以為意道“我的仁義是留給我的子民的,迎接我敵人的隻有殘忍。以殺止亂,以仁感民,這是父親殿下的教我的。”


    “主公若是在這裏,絕對不會作出屠殺婦孺的舉動!”前田慶次依舊據理力爭道“殿下還年輕,還有很多路要走,當樹立正確的武士觀,切莫被身邊人帶偏。”


    “今日之事,我會原封不動的轉述主公。”前田慶次說罷冷冷的盯了一眼少年身後站立著的幾個同齡武士,大步流星的邁向三內丸山城,他要去製止一場無謂是屠殺。


    望著那個健碩的中年人遠去的背影,豐臣政家的嘴角微不可查的翹起,那笑容似是嘲弄,又似是欣慰。


    這邊的對話傳不到南部利直這邊,但是這邊發生了爭論卻是看得見的。當天晚上秀家兒子秀政下令屠盡城內人畜的命令便在軍營中傳來,不論是士兵還是武士都對這個右府的兒子產生了恐懼。


    秀家最起碼一段時間都不可能接到前田慶次的小報告了,此刻的秀家早已帶人坐船來到了對岸蝦夷島上的函館城。


    原本這裏是秀家驅狼吞虎的核心,現在在輕津、陸北肆虐的那些賊寇都是被流到這裏,替秀家解決這裏的蝦夷部落的。


    但是隨著之前藤堂高虎鼓動蝦夷部落渡海侵襲東北,這裏的和人也一同作亂南下。


    結果秀家又來了一招釜底抽薪之計,把人鼓動到海的南岸,卻又把船撤走了,將函館這邊好幾個部落的部落兵和,作亂的兵士留在了輕津。


    之前整個輕津平原各地聚集了超過1萬餘人的賊寇,寒冬已至卻迴不去蝦夷,隻能龜縮在各個城內挨過寒冬。


    如今在輕津各地,豐臣秀貞所領的各個大名的軍勢正在一一拔除輕津平原上被賊寇和蝦夷人占據的城砦。


    趁著這個功夫,秀家帶領本藩所屬6000餘人為先頭部隊,先一步渡海試圖對相對虛弱的鬆前各部落展開攻勢。


    後世北鬥平原這塊地方的蝦夷部落不少,因為這裏地處北海道的最南端。


    且在東南側沒有高山阻隔,季風將太平洋溫暖的水汽充分的帶到這裏,這裏的積雪甚至可能比越後出羽地方更早的消融。


    在秀家未來的規劃中,這裏將會是今後移民蝦夷的重中之重,秀家也會將一個兒子轉封至此。


    之前這裏的部落對秀家的統治及其抗拒,蠣崎家對這裏也隻能實行牽絆統治,利用貿易緩和和當地部落民的關係,蠣崎家更多的是在沿海地區的各個山堡,開墾一片山地過活。


    但是這一次,這些部落中大量的精壯年被秀家誘騙至了輕津和陸北,這些部落失去部落兵的保護,仿佛嫵媚的少女一樣出現在秀家的麵前,任由秀家去攻略。


    秀家現在要做的就是從之前的蝦夷十三館中的誌苔館向西北方向,對後世函館這塊平原發起攻略,並最終再次築城。


    與此同時,在輕津那邊豐臣秀貞和豐臣政家所領的兩個軍團一同對輕津諸地的部落民展開攻侵。


    秀家在離開之前曾經下令,盡可能的保留戰俘的性命,這些可都是未來的勞動力資源啊。


    當輕津這邊的清繳任務持續到4月中旬,之前登錄本州島的部落兵已經基本被消滅,有些人逃到了輕津北部的十三湖地區和陸北的鬥南地區。


    這兩塊地區一塊是沼澤、湖泊遍地的偏僻之地,另一處是山巒阻隔的本州北極,都是這個時代日本政權統治不到的地方。


    在戰國時代輕津平原的日本人最北的統治極限也就是在阪柳和浪岡以南,再往北的開發直到江戶中後期和明治之後經過治水這才得以實現。


    陸北的鬥南地區更是明治政府曆史上發配上杉藩的所在,那可是整個下北半島的土地啊,再額外加上了北海道四郡之地,總知行經過統計卻隻有7000石,遠低於明治政府承諾的3萬石的標準。


    在江戶幕府末期那邊尚且如此貧瘠,更別說是現在了。一群部落民向那邊逃竄,不論的豐臣秀貞還是豐臣政家都沒有繼續追剿的興致。


    這兩塊地的歸屬本來就屬於蠣崎慶廣和南部利直,大軍幫忙處理那些勢大的存在已是仁至義盡了,那些小股流寇自然是交給他們自行解決。


    秀家在蝦夷南部的函館地區站穩腳跟之後,隨即向麾下的明石全登下令,讓其負責在函館築城,其標準續參照20萬石大名的標準去修築。至於繼續北上征伐的事則被秀家暫時擱置了。


    秀家擱置的原因很簡單,自己北上來打第一槍是為了給後麵的大名樹立一個榜樣,證明蝦夷並不難打,甚至有利可圖,以激勵其他大名在接下來的北伐中出力。


    同時秀家既然想要在以後的蝦夷殖民,並且函館這塊地方是秀家的重中之重,秀家想要在之後掌握這塊地得有名目。再也沒有比自己親自帶兵打下來更好的名目了。


    當然要修築一個20萬石大名的城池並不是一朝一夕完成的,秀家僅僅是讓明石全登負責在平地壘土築城開挖水堀,以木製的平板圍城罷了。


    工期很緊張隻有1個月的期限,其屏板采用秀家之前在備前時候兩層木板中間夾雜夯土的方式修築,隨後以白漆將木板刷白從外麵看起來仿若石牆一般。


    在交代完這些事之後秀家就動身返迴輕津,後世青森地區登錄,並前往浪岡城會見諸大名。


    這些大名中秀家最想要會麵的莫過於毛利家援軍的代表,毛利輝元的養子毛利秀元了。作為曾經毛利家的繼承人,卻在毛利輝元親生兒子出生之後地位變得極其尷尬。


    毛利輝元肯定是想要自己的親生兒子繼承家業的,但是毛利秀元的妻子是豐臣秀長的養女,秀元是更是得到了秀吉的賜諱。


    直到秀吉死後,輝元對秀元的厭惡不再加以掩飾,最後好在在前田利家和德川家康的仲裁下,以長門一國,周防吉敷郡及安藝佐伯郡合計17萬石安置毛利秀元,毛利家的家督繼承人之爭這才告一段落。


    這一世有秀次在背後作為毛利輝元的支撐,輝元對於處置秀元更加肆無忌憚了。


    要知道秀元這一世的妻子可是秀家曆史上的妻子豪姬,縱使前田家之前受到了懲處,但是好歹也是50萬石的大大名,更兼有博多貿易的部分權益,並不是隨隨便便的小人物。


    而且因為這一世毛利與前田家領地接壤,關於秀元的安置問題前田家也多有出力,前田家現任前田利長就曾多次親自書信與毛利輝元,表示希望以豐前或者長門來安置秀元。


    但是最後毛利輝元在秀次的默許之下隻給予其出雲國楯縫郡、出雲郡合計3萬餘石的領地。


    毛利輝元是絕對不可能將這麽一個和前田家有牽扯的養子放在西部邊陲和前田家接壤的地方的,自然是哪裏遠將他安置到哪裏去。


    此次北伐蝦夷,本質上也是毛利輝元對其的一次流放,毛利家軍役賬要求動員2000人,其中有1000人就出自秀元領內,剩下的千人則是從長門、豐前征發而來。


    岐阜藩之前也說要支援秀家3000人,其統兵的將領喚作木村重茲,他是家老木村重定的兒子。


    而副將則是佐藤方政,他是美濃土著,其母是金森長近的姐姐。


    其本人在信野中數據中等偏上,但是因為作為美濃土著,之前並沒有隨豐臣秀久遷封備前。


    秀次到來之後對本地土著多有壓製,且任用自己的越前眾和近江眾為主,這次組織的3000人都中美濃土著豪族出兵過半。


    從這兩方的配置就可以看出,秀元完全是毛利輝元扔過來的,秀家若是勸說得當的話未嚐沒有讓其為自己所用的可能。


    而木村重茲無疑是秀次的鐵杆家臣,他負責監督佐藤方政為主的美濃、尾張土著豪族眾,同時將秀家這邊的最新情況快馬統治秀次。


    佐藤方政是秀家看押拉攏的對象,而木村重茲就不用去想了,必要的時候讓其襲殺木村重茲納投名狀是個不錯的主意。


    隻是當下秀家沒有功夫與他們單獨會麵,就算你現在找上門去,人家都不一定樂意和你多說幾句,秀家又何必自己找不痛快呢?


    “諸位奉命自天南地北而來齊聚東北,如今輕津、陸北賊寇已平,然賊患未消。吾嚐在大阪許諾主公,要為豐臣家掃滅蝦夷賤民,替君皇開疆拓土。


    如今正是到了實現當初許諾的時候了!


    我已先期坐船渡海替諸位看過蝦夷之情勢,並命人在蝦夷南端築城,作為我等之北伐基地。


    據聞蝦夷北島之地南北約千裏也,東西亦有千裏也,是不遜於日本本島的大島。


    實不相瞞,之前為了和蝦夷部落民往來,我曾在蝦夷中部登錄,並遷居僑民屯守,如今不算其他收入糧食年產業以超10萬石,然我所占之地,不足蝦夷島20分之一。


    也就是說若是我們可以徹底占據蝦夷島,並在此開拓移民,千百年之後這裏將會是不少於200萬石之地。


    諸位雖來自天下各地,眼下的蝦夷也有些蠻荒,但是若是可以在此得封知行,說不定500年後的蝦夷就如如今的東北之地,700年前的關東之領!


    南部家之前本領就在甲斐,後隨武皇嘯厚大禪門(源賴朝)平定奧州藤原氏之亂,這才得以有如今10萬石天下哉。


    當然諸位如果確實看不上蝦夷這塊貧瘠之地也沒有關係,爾等開疆拓土之功勞我都會一一記錄在案,等到返迴大阪之時上報主公及諸大佬,絕不吝惜賞賜。”


    秀家將蝦夷比作之前的關東的東北,確實足夠蠱惑人心。畢竟在幾百年前關東也是流放犯人的所在,如今不也是沃野千裏嗎?


    這就好比你在中國經曆了改開,並發現越南也也複製這一套流程,你會不會去越南投資呢?


    當然啦,越南本身有很多的問題,但是風險向來是和機遇並存的。就好比30年前,能有這麽大勇氣辭去政府的工作之下海經商的人又有幾人呢?


    秀家到底還是沒有和大名們吐露實情。他在蝦夷中部的投資現如今又何止10萬石可比的?


    但是正如前文中說的,如今的大名對於繼續北伐蝦夷興致寥寥,若是不說一些蠱動人心的話,他們又哪裏有動力跟著秀家繼續北上?


    但是有些話又不能說的太明白,畢竟隊伍中有井伊忠政和木村重茲這樣的人存在,隨時會將秀家這邊的情況通報給自己的老板。


    秀家的計劃分為三步走,首先是將大名們盡可能的都騙到蝦夷去,以函館為基地先將後世北鬥平原的部落民和周圍山間的部落清掃幹淨。


    第二步是鼓動大名們繼續北上,對秀家規劃中的誌後、膽振等國發動征伐,這部分需要在今年冬日落雪之前完成。


    之後大名就會逐步接觸到之前流放膽振的伊達成實等人,以及秀家在膽振的鷲山義重等家臣。


    直到這個時候大名們才會發現,秀家不僅僅是在蝦夷中部有那麽一個定居點的問題,他的領地從膽振沿海一直延伸到日高,其最深處滲透到了劄幌的東部。(後世千歲川以東農業區)


    但是現在大雪封路,港口寒冰封堵海岸,大名們即便想要和迴去也是不可能的了,隻能被迫留在蝦夷過冬。


    這個時候他們會發現蝦夷的壞處和好處,並認真看待這個島的問題,不再會被秀家忽悠。


    願意留下來繼續征討的自然會繼續留下來,不願意留下來的秀家也不會強求,但是因為他們歸屬秀家帳下,秀家也不會將他們放跑,而是要求他們參與發展已經占領的地區,開拓田地、修築城池等。


    理由也很簡單,他們是蝦夷討伐軍帳下的軍勢,總大將受命討伐蝦夷未竟,他們又豈能不告而別呢?


    這些讓人可都是精狀的勞動力,將會是接下來幾十年蝦夷都遇不到的勞動力。


    他們最終都會隨著秀家從蝦夷南下返迴,但是卻可以利用這短暫的時間被秀家刮下一層油水。


    而在最後,在蝦夷受盡了苦楚的他們,又會隨秀家一道南下參與大阪城之位的爭奪。


    你可能會問,你這麽折騰人家,人家憑什麽還要給你賣命嗎?


    首先政治這個遊戲不是非黑即白,善惡分明的。對於大名來說,秀家需要許諾的無非是知行和身份,而對於底層的士兵、民夫來說可能隻要一句“迴家”即可驅動他們奮勇向前。


    (本章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備前宰相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日月合明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日月合明並收藏備前宰相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