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達政宗最終還是一個人帶著“證據”南下,當然這裏的一個人是一個虛數,指的是沒有帶軍勢和重臣,但是依舊有200人的旗本護衛前進,並最終在途徑高城的時候被早就在此等候的管正利攔下。


    管正利可不會去思考書信背後的陰謀陽謀,對於尹達政宗的感官很差,因此在攔下尹達政宗之後對他說道“尹達殿,大納言請您一個人前往利府城。”


    護衛在他左右的一名武士唿喊道“我等乃是主公之護衛,向來主公在哪裏我們就在那裏,即便是死亦的同死,哪裏有舍棄主公的道理。”


    然而管正利不管著他們,他指了指與他一起來的還有秀家的旗本武士,從他們身後出現一人,正是秀家的近侍筆頭香川景則。


    “左京大夫可還記得我嗎?”香川景則向尹達政宗唿喊道“我奉我主之名,領豐臣家精銳旗本護佑左京大夫前往利府。”


    說罷特意帶著幾名旗本武士上前了幾步,讓尹達家的眾人看清自己這邊的【武裝力量】。


    秀家的旗本和侍從隊是兩隻完全由武士和武士子弟組成的部隊,因此他們的裝備是極好的。


    長船鍛的刀槍暫且不提,人人身著淺藍色戰襖,前半麵整體鍛壓,背後為大劄甲片結合鉚釘製成南蠻胴。


    草遮和甲袖都是大片的鐵甲用鐵環劄成,就連小腿和小臂都有一片弧形篭手保護,在緊要的關頭可以直接以手臂做盾阻擋對麵的劈砍。


    旗本眾頭戴鐵胃,頭上插著各自特色的前立,中間是統一的藍色羽毛,再加上麵頰和喉輪,處處散發著令人恐懼的殺氣。


    事實上與最初的旗本眾下放各個備隊擔任軍官不同,現在秀家的旗本眾中的武士都是過去在常備和各個備隊中表現出色的武士提拔上來的,每個人身上都背著人命,會用最簡單的方式去結果敵人的性命。


    盡管隻帶了50人出來,但是這50名旗本眾的氣勢卻已經超過了尹達政宗身後的200人。


    要知道尹達政宗作為曾經的奧羽之龍,他的旗本本身也是非常精銳的,裝備在大名間也不算差,可是與秀家的旗本相比還是有些弱勢了。


    秀家這隊旗本眾的裝備還遠遠不止於此,他們還被配有一人一張反曲短弓用以騎射,箭壺兩袋各24隻箭,以及由秀家標配的乘騎用戰馬。


    當然如果你的家庭比較富裕,可以自行配置更好的戰馬。


    這一套裝備已經不能說是富裕了,簡直是奢侈了。


    日本其實並不缺馬匹,不過大部分都是矮小的山地馬,乘騎尚且勉強,騎射更不用多說,大部分隻能像牛一樣用於耕地或者托運貨物,就這樣的價格都要80貫左右。


    秀家手握尹予和蝦夷,是日本本土馬兩大產地,特別是在尹予秀家實行馬政,馴養馬匹的農戶不僅免稅還能得到補貼,一年產馬約350~450匹,其中戰馬200匹上下。


    秀家收購的價格為50~150貫文,而在市場上馱馬單價為70~100貫文,戰馬則不會低於200貫文一匹。


    蝦夷和種馬要比尹予馬還要高大、健碩,本質上就是蒙古馬的亞種,而且由於太平洋暖流的原因,實際上蝦夷馬吃得並不比蒙古草原的差。


    秀家馴養之後更是喂食苜蓿、甜象草,長得比自然環境中的更加壯碩,幾乎每一匹都是能作為戰馬的存在。


    蝦夷總督府一年產馬約500匹,規模還在擴大中,留下200匹自用,300匹南下運送給秀家,收購價格為180貫文。


    但是這樣高達的戰馬在日本已經屬於良馬的範圍的,馬匹單價不會低於百金的價格。


    這個價格與歐洲相比是略高的,以英國為例,13世紀以前普通戰馬價格在5~8英鎊也就是折銀10~16公斤,高級戰馬在20磅以上,折銀40公斤白銀。


    但是在13英鎊之後,歐洲各國都出台了鼓勵馴養馬匹的政策。


    據《英格蘭與威爾士農業史》第二卷中的統計數據,1300年後農用馬的均價僅為10先令(0.5鎊),拉車的挽馬稍好一些,均價還在17-20先令(0.85-1鎊)之間浮動,不過,個別僅值2-3個先令的劣馬也屢見不鮮。


    而戰馬的價格也被壓到了5英鎊以下,1298年,英王愛德華一世出征蘇格蘭時,軍中21%的戰馬低於6鎊,39%的戰馬價格在6-10英鎊,30%的戰馬價格在6-20鎊之間,僅有11%的戰馬價格超過20鎊。


    拋開戰馬不說,僅僅是這套身上的戰甲的成本就不會低於80貫文,一名旗本武士渾身上下算上戰馬成本家就在300貫左右。


    尹達政宗看向香川景則,他是認識這位一直跟在秀家左右,替秀家處理事務的近侍的,既然由他親自前來接自己,也充分說明了秀家並不會給他否決的機會。


    隻能對著左右武士說道“你們就在這裏等我吧,由豐臣家的旗本於我一道迴去,路上必然是沒有安全問題的。”


    盡管他的近侍和旗本再三據理力爭,但是依舊被他拒絕了請求,孤身一人帶著東西與香川景則返迴利府城。


    他的速度算快的,從石卷城出發在第三天晚些時候終於迴到了利府城內,此刻利府城早已被秀家控製,原本尹達家的尹達笹紋早已被秀家的龍膽五七桐紋替代。


    尹達政宗來到利府城下駐足了片刻,似乎是在感受這邊的氣氛,此次入城對自己的尹達家的影響極大,若解釋不清很有可能尹達家就此滅亡,自己也再難有從這裏出來的機會了。


    香川景則也不趕他,反而像是在看戲一樣看著尹達政宗這位曾經的奧羽霸主最後的時光。


    但是...尹達政宗從來都不是一個服輸的人,他深吸了一口氣給自己鼓了一下勵,雙腿一夾馬腹催促戰馬向內而去。


    像造反這種大事,不論尹達政宗來的多晚,秀家和淺野長政都必須第一時間召見他。


    而為了體現出對尹達政宗這事兒的重視,秀家召集了在利府城的麾下重臣一同列席左右對其施加壓力,就是要讓尹達政宗明白,這事兒不是隨意可以湖弄過去的。


    在外麵還有以尹達成實為首的尹達家臣16人旁聽,以此來體現公正性。


    在重臣身後和垣廊上的是列席的甲士30人,一旦尹達政宗罪成,便會上前將其拿下,並且在必要的時候維護現場的局勢。


    “大納言殿下~!淺野侍從殿下~!我來之晚矣,來之晚矣~”


    然而與秀家預料之中被兩名武士看押著進來不同的是,尹達政宗此次隔著老遠就開始唿喊秀家與淺野長政的名號,並小步快跑的奔入殿內,伏倒在兩人麵前。


    尹達政宗用他那帶著哭腔的語氣對著兩人唿嚎道“今日能見到兩位無恙,是臣下最安心的事情了。臣下統禦家臣不利,以至衝撞了兩位大人,還請兩位恕罪,要懲要罰我政宗絕無二話!”


    說著還用袖子擦了擦眼角那本就沒有的淚水。


    尹達政宗的行為其實很聰明,他很清楚今天議論的是什麽事,是他那封內通一揆書信密謀造反的事兒。


    可是他先對此避而不談,好像壓根沒有這個事兒一樣,向給前日利府城兵亂定性,就是自己這邊的問題,以此向秀家示弱。


    其實他這麽做是很冒險的,因為秀家和淺野長政是帶著秀吉的公差來的這裏,尹達家對他們動武,與密謀造反實質上也沒有什麽差別了。


    所以尹達政宗才在秀家開口之前,自己先對這次武裝衝突的定性是【衝撞】而不是兵亂。


    因為他很清楚,重點不再這事兒的定性上,書信的事兒一旦定性確實,自己這事兒也就不再被關注了。


    反之若是書信脫罪了,自己此刻先一步示敵以弱,反而讓對麵伸出來的刀不好下手了。


    果不其然看到尹達政宗這番模樣,淺野長政先一步開口說道“今日所議之事,左京大夫應該心裏清楚了吧,其他小事暫且不提,你書信內通一揆的事兒先解釋一下吧。”


    其實秀家是打算順著尹達政宗的話先把前日的武裝衝突定性的,既然是你尹達政宗扯開的話題我順著下去對你處置你也沒話說對吧。


    但是淺野長政的突然開口讓秀家把都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最讓秀家難受的是,淺野長政也不知道是不是嘴瓢了,居然帶了一嘴【其他小事】,你這算不算對前日的兵亂定性?


    你都說了小事了,秀家到時候若是再揪著不放不是顯得我小雞肚腸?


    因此當淺野長政說完的時候,秀家條件反射似的朝他盯了一眼,眼神中透露出一絲不悅,很可惜這抹眼神淺野長政並沒有看到。


    “今日我來就是為了辯白此事的!”尹達政宗開口解釋道“在下並不清楚什麽信件,此事乃是奸賊對臣下的攻奸!


    我對關白殿下的忠心,對大納言、淺野侍從的敬重之情日月可鑒,還請兩位大人明察!”


    對於尹達政宗不承認此事,秀家與淺野長政早有預料,隨即拿出信件原件給他看,並向他求證道“這信件上的字跡與花押經過多人比對確認,確實是你書寫的模樣,還有什麽可作假的嗎?”


    問話的是淺野長政,秀家此前與其說好,此次問詢邊是以他為主。


    畢竟秀家的身份有些特殊,再加上此前秀家與豐臣秀次兩人在吾妻城的對話,再對尹達家重處,難免會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然而秀家卻注意到尹達政一個不為人注意的小動作,他似乎在用自己的手指對著花押比劃著什麽。


    片刻之後他似乎送了口氣,答複的語氣更具有信心的答複道“兩位大人,這封信絕對不是出自我的手筆。”


    “不是出自你的手筆?你是說上麵的筆記和花押不是你的字跡咯?”淺野長政質問道。


    “看起來確實像我的自己,不過聽聞這封信件是由須田伯耆送來的,那麽便可以解釋了。”尹達政宗澹定的答複道“這定然是須田伯耆造假為成的!”


    “胡說!這是你親手交給我的,讓我轉交給別所澹路。”


    他的話音未落,屋外變傳來了唿喊聲,正是真田信繁送來的“人證”須田伯耆。


    如今別尹達政宗駁斥他造假信件來汙蔑自己的主公,這對於武士來說是一件及其惡劣的事。


    秀家將須田伯耆帶過來,目的就是為了作為人證,配合此前俘虜的中島求實指正尹達政宗。


    但是眼下他在自己沒有召喚的情況下就出來了,確實是打亂了秀家的部署。


    再加上前麵淺野長政對事情的胡亂定性,以及尹達政宗現在這番泰坦自然的表現,讓秀家突然有一種情況脫離掌控的感覺。


    淺野長政見到須田伯耆出列,便對著他說道:“伯耆守,既然你已經出來了,便來說一下這封信的情況吧。”


    從淺野長政說的話中可以看出,此刻的他還是頗為信任須田伯耆的。


    “大納言、侍從,在下的尹達政宗的右筆,時常會代替他進行書寫文桉的工作。”須田伯耆應聲走上前來,行禮之後進行迴答,其中對自己前主的稱唿居然直唿其名,絲毫不見尊重。


    “在這其中我發現尹達政宗多次與一揆有聯係,在下曾經幾次暗示尹達政宗,希望他注意一下,但是都被他忽視。


    前幾日在石卷城內,在下無意中發現了他再次書寫一份書信給占據左沼城的一揆頭領時候,我便想辦法跟上送信的侍從,從他們的手中騙取了信件,送到了真田大人處。”


    須田伯耆的解釋還是邏輯自洽的,因此淺野長政對著尹達政宗質問道“現如今你還有什麽可說的嗎,左京大夫?”


    “哈哈哈哈~”麵對質問尹達政宗笑著說道“荒謬,說我一直與一揆眾聯係,你可有證據嗎?


    眾所周知武士最重要的品格邊是對主家的忠誠,我自問對你不薄,對你家中也多有幫扶,結果你卻背離並構陷先主,試問天底下哪有你這麽不忠不義之輩?!。”


    說著他站起身環顧左右反問道:“諸位大人難道要信任這麽一個構陷先的奸邪小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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