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秀家看清之後,這才發現這居然是一名頭戴額當、身披卷腹、手持薙刀的姬武士。


    隻見她騎在馬上揮舞著手中的薙刀,宛如一隻在冰上起舞的花蝴蝶。


    再仔細看到她將頭發盤在頭上,一隻玉簪固定著發絲,為的就是防止騎在馬上的時候頭發亂甩影響自己作戰。


    再加上其發絲根部又有一條紅繩顯目的紮住發根,當真是應了那句:玉簪花碗烏雲烏青卷盤龍,墨根紮條紅絨花的繩。


    再加上其胯下騎著一匹棗紅色的馬匹,縱橫在人群之中好不瀟灑。


    姬武士在日本並不是一個正式的身份,不過曆朝曆代守神武皇後影響,日本確實一直有女武士的故事,在戰國時代最有名的莫過於井尹直虎和立花訚千代。


    她們大多是武家女子出身,從小受到跟隨兄弟們受到了部分武士教育,擁有了一定的武士底子。


    但是會看曆史上著名的姬武士,如井尹直虎、二階堂阿南、田鶴之方、足利氏姬上位的曆史,要麽就是自己老公、兒子都死了,要麽就是自己父親兄弟死光了才被迫成為城主。


    而且她們的城主身份是臨時性的,之後會通過招婿入贅娶一方男子進門,一旦剩下男丁之後家主的位子就會轉交給自己的兒子,更有的在結親之後直接將家主的位置讓渡給自己的丈夫(代父收養的婿養子。)


    在戰鬥中姬武士一般也隻是作為本丸的最後一道武備存在,他們存在的意義大多是作為武家女子用戰死的方式換來武家榮譽的同時,避免被攻城方玷汙的命運。


    換句話說,當家族必須要姬武士出麵的時候,這家人基本道了山窮水盡的時候了。


    由於對曆史的了解,秀家知道成田氏門下有一位曆史上非常出名的姬武士喚作成田甲斐。


    曆史上的甲斐姬在麵對接收石田三成水攻留下的爛攤子的淺野長政進攻的時候,親自披盔戴甲由帶著成田家流傳的名刀“浪切”,率領200多騎出陣。


    當時淺野長政、真田昌幸、真田信繁父子等人布陣的持田口,兩軍進行了激烈的戰鬥。


    成田隊被真田的士兵攻下出城,在淺野勢的攻勢前持田口的舍曲輪被攻破,造成了多人的死傷。


    由於成田隊在其他方麵也與豐臣方麵的軍勢對峙,所以不能派遣援軍,是甲斐姬從本丸率領200多騎向持田口加勢。


    據說當時,甲斐姬與左野勢的三宅高繁武將對峙後,用弓箭射死了對方。


    值得注意的是成田甲斐並不是是在戰後直接成為秀吉的側室的。


    北條氏小田原戰敗之後,忍城隨之開城,作為成田氏抵抗的懲罰,他們被勒令離開忍城,後來被蒲生氏鄉收留,同年9月氏鄉被移封到陸奧國會津領。


    後來因為葛西、大崎叛亂,蒲生氏鄉奉命出兵,成田氏長隨從。


    成田氏長走後,留守家臣濱田將監和弟弟濱田十左衛門謀反帶兵攻入福井城本丸,殺害了成田家譜代的家臣和氏長的妻子。


    甲斐姬就是在這些情況下,在十餘名同僚姬武士和武士家臣的幫助下死死抵抗。


    後來成田氏長和蒲生氏鄉帶人返迴評判,濱田兄弟心知不敵想要逃跑,甲斐姬自己逼近企圖用馬逃跑的十左衛門,並將其斬殺落馬,討伐了其首級。


    濱田將監見狀不妙企圖逃跑,但與手持薙刀埋伏的甲斐姬對峙。甲斐姬不放過一瞬間的間隙,把將監的大刀砍掉,馬上把右臂砍掉將其活捉。之後將監被釘死後斬首,首級暴露在城外。


    正是因為這件事,成田甲斐才為秀吉所熟知,更是說出了“如此英豪的女子天下隻有我秀吉可配這樣的話。”


    可是在成田甲斐加入豐臣家後,秀吉更多的是把她當做吉祥物看待,畢竟他此刻的妾室多的要死,更有茶茶這個騷貨獨受其寵愛。


    其實甲斐姬之所以有這種心性,和她的生母、外祖母的關係很大,她的外祖母喚作妙印尼是由良成繁的妻子。


    由良成繁死去,在國繁等諸兄弟戰敗於北條氏,被北條氏帶走,領地由年幼的貞繁繼位的時候,就是由她代為輔政的,此時她已經70多歲高齡了。


    此次由良貞繁出陣上野,也是由其駐守由良氏本城桐生城,更是在秀家進入上野之後,她敏銳的察覺到了政局變化,寫信給遠在箕輪的孫子貞繁讓其找機會降服秀家。


    在由良國繁背離北條氏之後,成田氏長被迫與其妻子由良成繁之女離婚,但是兩家的關係依舊很親密,甲斐姬經常會去上野找自己的生母和外祖母,這也是為什麽在箕輪城時候由良貞繁對成田氏長這麽親近的緣故。


    秀家還沉浸在對甲斐姬的幻想之中,突然身邊鐵炮番頭的命令將自己拉迴現實“瞄準準備~”


    反應過來的秀家這才發現身邊的鐵炮眾已經將槍口瞄準正在戰陣中馳騁的甲斐姬。


    甲斐姬戰場上的表現,已經吸引到秀家的注意,他連忙對著周圍下令道“任何人不許射擊!”


    更對著身後的真田信繁說道“傳令下去不許傷害來將分毫。”


    秀家的命令傳播速度是有限的,命令剛剛下達,不遠處沒有收到命令的鐵炮眾就已經向其射去了彈丸。


    “咦~”隨著馬匹的一聲哀嚎,甲斐姬從馬上摔下,卻讓秀家的心瞬間提了上來。


    眼見甲斐姬墜馬的真田信繁也知道時間緊急,趕忙連滾帶爬的跑下堤壩,騎上馬匹對著宇喜多軍下令道“主公有令,不許傷害姬武士分毫!”


    秀家的命令宛如給在戰場上廝殺的宇喜多家軍卒縛上了手腳,原本見甲斐姬墜馬想要上來收割人頭的足輕也都停了下來,等待身邊武士的命令。


    秀家站在2米多高的炮台上,眼神緊緊的看向甲斐姬墜馬的防線。


    片刻之後一位散著批頭長發的舞者從人群中站起,手中揮舞著薙刀想要趕走圍上來的宇喜多家軍卒,但是在秀家看來,這更多是因為出於恐懼的一種表現。


    不知道為啥,見到甲斐姬無事的秀家,突然就放鬆下來,對著身後的香川景則耳語了幾句,他應聲退下。


    不多時他來到陣前傳令,戰場上的喊殺聲逐漸停歇,前麵得令的武士主動讓出阻斷的道路,讓成田長親等人與甲斐姬會和,並主動讓出道路讓他們迴到了城中。


    成田甲斐等人欲走之時,香川景則得秀家之命叫住了她,並從後麵侍從手中接過一批棗紅色的野間馬交給甲斐姬說的“成田公主殿下,這是我家殿下賠給你的戰馬,他非常欣賞你剛剛的英姿。”


    說罷眼神向後方高台方向撇去,示意秀家就在那邊。


    成田長親出來的時候帶了1200人,但是到要迴去的時候隻有500人不到,他自己更是受了傷。


    甲斐姬向香川景則表示了感謝,但是卻將戰馬讓給了成田長親乘騎,自己選擇步行迴城。


    在行進在左間口前的土橋之上時,成田甲斐姬終於忍不住朝剛剛香川景則示意的方向望去,隻見一名青年武士身披甲胃矗立於前,其身後和周圍又有數十名甲胃華貴的武士簇擁著他,不用想就知道他是一位了不得的人物。


    再聯係起剛剛能號令兇悍如野獸的豐臣軍的,恐怕隻有那個堂兄和和柴崎和泉守口中喜怒無常的豐臣秀家了吧。


    秀家站在炮台上,望著遠去的倩影,久久不能忘卻。


    恰在此時香川景則走到秀家身後,遞給了秀家兩個東西,秀家接過一看是一個斷掉的玉簪子和一根紅繩,想來是甲斐姬墜馬時跌落的。


    “殿下,這是在下在剛剛成田公主墜馬處找到的。”


    香川景則的話應證了秀家的猜想,他從香川景則手中接過這兩個東西,端詳了片刻將玉簪交給香川景則說道“給你一個任務,親自跑一趟京都,找一個有名的金將,以金和麵將這個玉簪子連起來。”


    吩咐完還不忘說道“花多少錢都可以,盡快那迴來給我。”


    說罷又將那根紅繩放在自己的鼻尖嗅了嗅,上麵還有澹澹的木蘭花香,讓秀家有一種直觸靈魂的快感。


    秀家將其小心的放在自己胸口衣服內襯之內,深怕稍有不慎將其弄丟了。


    香川景則領命而去,堀秀政也在家臣的簇擁下來到秀家身後,向秀家行禮後略帶歉意的說道“多謝右大將及時支援,不然本家恐怕就要鑄成大錯,被關白殿下責罰了。”


    對於堀秀政,秀家並沒有太多的好感,但是也不會因為這點事惡了和他的關係。


    秀家轉身對著他寬慰道“你是我的部將,成田眾如果從你的防區突圍而走,也是我的責任,我來支援你是應該的。


    不過大聖寺侍從大人,你手裏的可有3000銳卒,不是成田軍那些連甲胃都沒有,手握竹槍鐮刀的農民可比的。


    今日之恥,來時你當親自百倍雪之。”


    堀秀政也絕對臉上很沒有麵子,再次對秀家行禮說道“待水堀池水排空之後,請殿下命我為先鋒,我當直取成田氏忠等逆賊首級,以報殿下今日的恩情。”


    不知道為啥,在堀秀政說要娶成田氏上下首級的時候,秀家非但沒有高興還有些惱怒,對著堀秀政說道“成田氏當主是成田氏長,他已經降服於本家,城內的成田眾如何處置應該交由成田當主決定,侍從大人還是不要過分幹涉的好。


    不過到時候主攻的任務交給你倒也沒問題,解釋就由你負責城南的攻略任務吧。”


    “額,這個...”堀秀政一時沒明白秀家為什麽突然警告自己,但是獲得了主攻的任務倒是讓他頗為歡喜。


    成田長親被秀家趕迴去後城內發生了秀家並不清楚,秀家隻是從下屬那邊聽來城內好像發生了爭吵和對峙。


    就在秀家迴到丸墓山本陣後不久,又有軍報從城北馬場職家那裏傳來,說是早上有一對北條軍從城北突襲綾瀨川出水口,已經被他們擊退,根據俘虜供述,領導他們進攻的是大道寺政繁的五子大道寺直英。


    大道寺直英是大道寺政繁最年長的兒子,不過因為他是前妻帶來的前夫的兒子緣故,在大道寺家排位永遠隻能在末位,故被稱為第五子,但是他的年齡遠比其他兄弟年長的多。


    看著滿臉血汙被拖到自己麵前的大道寺直英,秀家甚至連審問的興趣都沒有,揮手直接讓人將他拖了下去。


    之後的兩天,隨著忍城水位的持續下降,城內的守軍愈加焦急,接連派人衝了兩次未能突破豐臣軍的封鎖。


    秀家從被斬殺者的旗印上可以看出,這兩次試圖突圍的都是大道寺政繁所領的河越眾,再也不是成田氏那些雜兵了。


    等到水位差不多完全放空之後,秀家隨即召集各陣大將再次聚首丸墓山展開軍議,商議之後兩天攻城的事宜。


    誰知秀家這邊人還沒到齊,忍城便再次開城,出使的是由大道寺政繁的家老之一的山上久忠。


    他最初是安藤良整之子的安藤清廣的家臣,後轉仕大道寺政繁,大道寺政繁對他頗為不錯,給予了其1000貫領,這樣的知行即便在北條直臣中都沒有幾位。


    當然根據軍役狀,他被要求動員10名武士和100名足輕,後來大道寺政繁又將本領直屬的20騎也交由他統領。


    曆史上大道寺家滅亡後,因為他出色的馬術和優秀的相馬眼光,被任命為向德川家康的名馬的選定。


    他出城的目的秀家甚至不用多想,必然是因為大道寺政繁撐不住了,想要和秀家議和了。


    曆史上的大道寺政繁受命守備上野門戶鬆井田城,在前田利家想要攻入城內勢如破竹之際他選擇了投降,並在之後攻略缽形城和鬆山城的戰鬥中出力,前田利家也答應會盡力保證他的性命。


    可是其抵抗豐臣軍的舉動已經引起了秀吉的不滿,大道寺政繁依舊被勒令切腹,其子被流放,大道寺家滅亡。


    對於大道寺政繁這樣的戰國武家來說,為北條家撐到最後一刻已經算是為其盡忠了,他們畢竟是戰國豪族,還有一大家子需要去養,投降是很理智的選擇。


    忍城不同於鬆井田城,鬆井田城是山城,外圍的城垣失陷了還能一圈圈的死守直到最後一刻。


    忍城是一座平城,水堀是他最大的儀仗。當水堀沒了之後,忍城各個城垣就好似一個個孤島,外麵的豐臣軍可以瞬間將其撕碎。


    因此他想要在忍城失去所有優勢之前,盡可能的為自己討得一個最好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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