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秀吉不可能就這樣坐以待斃,在軍議的第二天也就是26日,就向羽柴秀長送去了加速進軍的使者,同時命令本隊前出至柳津、笠鬆築城。


    築城這可是秀吉的拿手好戲,雖說笠鬆與柳津都是河道衝擊而成的平原,沒有可以依照山勢修築城堡的土山,但是秀吉直接征調了美濃周圍數萬民夫直接在平原上壘出城堡。


    “深挖溝,高築壘”秀吉對著石田三成如此安排到,其實根本不需要秀吉吩咐,石田三成本身也已經是經驗吩咐的築城名手。


    當然無論是秀吉還是三成,在這種一望無際的曠野上築城,還是第一次。


    經過反複的討論,秀吉與三成決定按照過去修築高鬆堤壩的方式,修築兩圈一圈更比一圈高的城垣。


    這種築城方式類似於中國的城牆保護內部建築的城池,而非日本常見的修築一定高度的平台,其下一圈城堡本身就是城牆的一部分的城堡。


    依照秀吉的尿性,自然是要在城堡上修築屏板,多設箭櫓,使得這兩座城池在木曾川邊宛如一個刺蝟一樣。


    整個城池的進展非常循序,5日之後就已經初具規模。


    站在對岸的德川家康望向秀吉這邊,一眼就認出了這是秀吉的計策,這隻野猴子打仗或許沒有有什麽優勢,但是他善於發現自己的優勢,以修築營壘的方式將陣線逐步向前推移。


    5日之內修築好兩座可以容納5000人的城堡,這在生產力不發達的過去是極其困難的,即便是作為敵人的德川家康,都對秀吉的成果刮目相看。


    德川家康望著對岸的城堡,指著對岸一層比一層高的營壘感歎道:“秀吉這是視我如武田勝賴啊,當年我與織田殿下就是在長筱川邊,修築這樣的營壘等待武田勝賴的進攻,如今秀吉居然故技重施,可惜酒井小五郎在我這邊啊。”


    德川家康所言的酒井小五郎就是酒井忠次,曆史上長筱合戰真正的勝負手其實出現在他的手上。


    對於當時的武田勝賴而言,自己越境進攻三河,是就食於敵,織田信長支援德川家康,是就食於友,隻有德川老烏龜最希望戰局快速結束恢複領內經濟生產。


    因此武田勝賴麵對長筱川邊成片的營壘初期,他是完全沒有進攻的欲望的,織田家背後還有本願寺,還有毛利要去解決,武田勝賴有的是時間和織田-德川聯軍消耗。


    而沉不住氣的德川家康派酒井忠次奇襲鷲巢山,雖然在撤退時候遇到武田勝賴支援部隊的阻擊,損失慘重,但是成功燒毀鷲巢山上數萬石的糧食,戰略目的已經達到。


    失去糧食的武田勝賴就剩下撤退和速戰速決兩個選擇,逼迫武田勝賴在下策與下下策之間做決定。


    這就是為什麽今天德川家康說羽柴秀吉一方沒有酒井忠次的原因,因為他根本不在乎秀吉修築營壘,他壓根沒有渡河進攻的欲望。


    濃尾的戰局,因為森長可的出師未捷,雙方進入靜坐期,而遠在伊勢的羽柴秀長的攻勢就顯得進展迅速了。


    羽柴秀長20日先一步出版本,23日兵圍霧山禦所,城主瀧川雄利本是木造俊茂之子,瀧川一益勢大時候,娶瀧川一益之女改姓瀧川,是織田信雄的得力愛將。


    但是此刻羽柴秀長本隊中又一位陣軍老將,那就是已經半退隱的瀧川一益,賤嶽之戰後,秀吉以越前勝山1.2萬石養老料對他進行安堵,就是念在往日的情麵上讓他安度晚年。


    可是此次負責討伐織田信雄和德川家康,秀吉依然把他編製在軍役賬上,配屬羽柴秀長本隊進行作戰。


    作為老丈人,瀧川一益對瀧川雄利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使得其於當日開城投降,羽柴秀長本隊得以無血進入這座南伊勢最重要的城池。


    霧山的開城,像是一個信號一樣,在南伊勢傳遞,家中主力本就已經動員前往濃尾,各家在領的守軍不過百十之數,根本扛不住與此案秀長數萬大軍一個衝鋒。


    於是戰國時期非常奇特的現象出現了,家主帶著繼承人和主力在為自己的主公效力,家中留守的家老帶著其他繼承人選擇向另一方開城投降,保全家名。


    羽柴秀長似乎也不願意在此多做耽擱,主力於25日進駐鬆島,鬆島城主乃是瀧川雄利的堂哥木造具政,本是北畠具教的三弟,其受父親之命繼承分家木造氏。


    他的入繼,使得本來具有繼承權的木造俊茂成為分家,最終長子雄利不得不入贅瀧川家。


    曆史上的他一直都是信雄的死忠分子,在織田信長進攻伊勢的時候,就是他背叛了自己的兄長北畠具教,換來了本領安堵,原來的曆史線上,以650人死守木戶城,拖延了蒲生氏鄉6天的時間。


    隻是這一世,其所率領的主力正在美濃為織田信雄出力,其領內家老木造具次守備,巧合的是木造具次乃是木造俊茂的孫子,瀧川雄利的親侄子。


    於是在瀧川雄利的調略下,這座扼守南伊勢重要港口的城池,向羽柴秀長開城投降。


    細數這些功勞,全都源於瀧川一益的調略,或許這也是秀吉將他安排在伊勢攻略軍的目的。


    就在羽柴秀長準備進一步對北伊勢進行調略的時候,羽柴秀吉命人從墨俁送來了一份言辭極其嚴厲的信件,要求其伊勢方麵軍盡快到濃尾勢邊境,攻占長島城,封閉織田信雄的退路。


    這份信的到來,使得羽柴秀長不得不改變穩步調略前進的戰術,轉為討伐為主,調略為輔的方式,盡快前往包圍長島城。


    於此同時,遠在美濃那加的的織田信雄本隊,也在為了接下去的行動發生爭吵。


    在聽到自己的領地陷落的消息後,以田丸直昌,田原重綱為首的伊勢眾紛紛吵著要迴到領內。


    織田信雄哪能放他們迴去,且不說伊勢已經陷落,他們迴去之後會不會迴來,甚至有可能直接投敵到羽柴秀吉一邊,反過頭來對付自己。


    沒有辦法的織田信雄,隻能同意由自己的叔父織田長益為總大將,於4月2日帶領伊勢豪族部隊返迴伊勢,抗擊羽柴秀長的攻侵。


    隨著伊勢眾的離去,織田信雄手中的可用兵力已經下降到了1萬6000人,其繼續固守美濃前沿陣地的意義已經不大,風險反而急劇上升。


    在江南的德川家康一日3使的向那加的織田信雄送信,讓他退迴到犬山城堅守。


    織田信雄是什麽人?吃到他嘴裏的肉別管是不是有毒的,你還想要他吐出來?簡直癡人說夢。


    但是織田信雄的狂妄,無異於給了羽柴秀吉一個非常好的機會,讓羽柴秀吉再次看到了破局的關鍵。


    此前秀吉與德川家康隔著木曾川布陣,兩邊最近不過幾百步的距離,兩邊天天圍繞著木曾川叫陣。


    對於秀吉而言,他不僅要考慮德川家康這邊的戰爭,還要著眼於天下的爭端。


    據說九州的島津家正對著大友宗麟一頓猛攻,大友家請求援軍的使者已經派了第三波了。


    四國的長宗我部在去年被秀家打腫之後,又開始不安分起來,其在秀吉3月出陣之後,先一步強攻阿波鳴門城,奪下了三好家最後的據點,平定了阿波全領。


    三好家的滅亡,對於長宗我部家而言無疑是最好的強心劑,對長宗我部元親的威望,也有一定的迴補。


    在奪得阿波之後,或許是出於畏懼秀家的原因,元親沒有選擇繼續進攻讚岐,而是轉道向西,兵分兩路,對伊予進行了攻略,似乎是要趁著羽柴與織德聯軍交戰無法顧及四國的空隙,盡快評定這個四國最富饒的領國。


    所以,如果可以的話,秀吉非常希望快點結束東海道這邊的戰鬥,迴身去處理西海道的事情。


    甚至因為前幾天的失利,世有人傳聞“權大納言已經黔驢技窮,織德聯軍攻守易形的說法。”


    雖然秀吉嚴厲處決了那幾個嚼舌根的足輕,但是秀吉知道,這僅僅是封住了眾人的嘴。


    如果他不能快速結束這邊的戰事,他那建立在恩賞之上的統治權力,宛如浮沙修築的金字塔,必然會隨著時間的流失轟然倒塌。


    從屬於其的大名,或許會選擇鋌而走險,做出背叛他的選擇,如此他的雪球就會反向翻滾,最終越滾越小。


    秀吉很急,在聽到織田信雄分兵的消息後,他欣喜若狂,認為這是天賜良機,對於他而言,有兩各選擇,一個是快速擊破江北的織田信雄軍勢,進而逼迫德川家康從尾張撤退,自己趁勢吞並濃尾。


    二是聯合伊勢的羽柴秀長,先合兵一處,吃掉這隻返迴伊勢固守的偏軍,最後再與織德聯軍在尾張決戰。


    黑田官兵衛的建議是選二,在他看來,織田信雄在江北的軍力已經極其薄弱,勉勵維持已經沒有必要,其必然會選擇退迴江南犬山固守,這是上策。


    因此第一個選項根本就是沒有可能的選擇,敵人早就跑迴去了,由何來擊潰織田信雄,吞並尾勢呢?


    聽到官兵衛的解釋,秀吉哈哈大笑著說道“看來你還是不了解這位侍從殿下啊,就他的性格而言,吃到他嘴巴裏的東西,你哪能還指望他吐出來?”


    隨後對著外麵等候的番使說道“傳令岐阜城池田恆興隊出陣,目標那加織田信雄本陣,勢要擊潰其軍勢,為本家開路。”


    等到池田恆興得到命令之時,已是3日下午1時,他興奮的命令親信武士直接在岐阜本丸吹響海螺號,這在舊日本是非常緊急的軍情才會使用的動員方式。


    等到下午2時30分,全軍已經整備完畢,從岐阜而出,向那加而去。大軍從岐阜城強行軍到那加城下不過用了1個小時,可是等到他到達那加城時,見到的卻是一座空營壘。


    原來,秀吉確實判斷對了織田信雄自己的選擇,卻沒有考慮到德川家康對於織田信雄的影響力,在他來看兩人乃是盟友關係,以織田信雄的自大的樣子,想來不會接受德川家康的建議。


    誰知德川家康一日連發3個使者,一次比一次嚴厲,最後甚至以退兵相要挾,要求織田信雄退兵返迴犬山。


    織田信雄是自大,但是他不傻,他知道沒有德川家康的幫助,自己根本無法戰勝羽柴秀吉,沒有辦法隻能在第二日中午下令全軍撤軍。


    看到空空如野的那加城,池田恆興戰意更濃,誓要擒殺織田信雄祭奠自己長子的英靈,當即下令軍勢渡河追擊。


    他的外甥,同時是女婿的森長可在一旁勸道“如今天色已晚,木曾川上浮橋已經切斷,我們如果匆忙渡河,恐怕會陷入織德聯軍的夾擊,不如暫且退兵迴到岐阜,與權大納言再次商議,想來戰機還會再出現的。”


    森長可不愧是織田家下二代大名的佼佼者,其對於局勢的判斷有著獨特的見解。


    就好比前年,趁著本能寺之變,在其他大名不敢輕舉妄動的同時,他出兵對東美濃的其他大名進行的消減,擴大了自己的領地,之後的清州會議上,其不僅沒有受到懲罰,還被大佬們默認了其對新占領地的所有權。


    如今羽柴秀吉正與織德聯軍對峙,對於這種數十萬人的戰爭而言,勝負往往在片刻之間,戰機也會經常出現,對於各家而言,保留自己的實力反而是第一要務。


    但是已經殺紅了眼的池田恆興根本沒有理會森長可的勸諫,瞪了他一眼說道“我乃是權大納言親明的討伐織田信雄的先鋒大將,武藏守如果畏敵抗命,大可以領兵退走去找權大納言告狀。”


    “隻是不知此前是誰的過錯致使我們失了先機,如今還要在這裏妖言惑眾、蠱惑戰心。你盡管去逃命去吧,我自會去砍了織田信雄那廝的首級。”


    森長可被池田恆興說的麵紅耳赤,他何嚐有這番心思,自己之前所言全然是一片公心,沒想到被自己的嶽丈這番誤會。


    森長可其實大可以趁著現在一走了之,可是池田恆興之前的話語點醒了他,自己之前在美濃太田備德川軍擊潰,使得局勢撲朔迷離。


    因為自己的問題讓羽柴秀吉失去了先機,必然給他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如今自己如果不表現一二,選擇畏敵避戰,萬一池田恆興真的成功討得織田信雄首級了呢?如果他在秀吉麵前參上自己一本,自己必然被當做典型被拿出來批鬥,戰後一個改易轉封是跑不掉了。


    世間萬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哪怕自己再不願意,也隻能拖著傷病配池田恆興走上一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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