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家其實對秀吉在勝龍寺城下將總大將之位讓給信孝很不解,眼下勝龍寺城已降,信孝心滿意足的領著功勞離開,秀家終於有機會和秀吉討論這個問題。


    “父親大人,您之前三番四次請信孝殿下前來。可是他當時不願來,眼下大局已定,反而過來搶功勞了,父親怎麽還把總大將的位置讓出去了?”


    秀吉聽到秀家的提問,笑著說道“誰和你說我把總大將的位置讓給了三七丸?”


    “今天下午,您不是說您負責衝鋒陷陣,信孝大人在大阪指揮嗎?”秀家不解的問道。


    秀吉聽了哈哈大笑道:“我說的是指導我指揮,並不是我聽從三七的指揮,況且山崎之戰,我在數萬將士麵前指揮全局,而三七卻人在大阪,直到戰鬥結束了才過來,全軍都知道我就是實打實的總大將,不是簡簡單單幾句話就可以別他拿走的。”


    黑田官兵衛在一旁說道:“不止這樣呢,或許到了明天,整個畿內都知道逆賊光秀是在主公指揮下擊敗的,而信長的蠢兒子,全程都在大阪夢遊的事情呢。”


    “難道。。。難道你們?”秀家趕到不可思議,從官兵衛的話看來,秀吉已經通過忍軍將自己的功績廣泛傳播,此刻在言語上哄一哄神戶信孝,對大局無傷大雅。


    秀家聽著秀吉的話,心裏明白,這是秀吉耍了個小聰明,利用文字遊戲讓信孝以為自己從秀吉手上搶來了總大將的功勞,實際上秀吉從始至終都牢牢掌握著這個大義的名分。


    秀家又想起剛剛離去準備大擺宴席慶功的信孝,不知道他明日酒醒之後,聽到鄉野之間傳的都是猴子的故事,會發怎樣的脾氣。


    “報~報告主公,城外有人獻上明智日向守首級,請求勘驗功勞。”一名武士跑上本丸禦館,向秀吉報告道。


    羽柴軍在下午占領勝龍寺城後,並未發現明智光秀的蹤跡,有傳言說他逃到了阪本城,秀吉還準備稍作休整再向阪本城進軍,結果此時此刻就聽到了對手被討死的消息。


    別看秀吉身受信長信任,擔任西國討伐總大將,但是在織田家的地位並不高,柴田勝家、瀧川一益、丹羽長秀、甚至是之前的明智光秀地位都比秀吉要高。


    這裏麵當然有秀吉身份低微的原因,更重要的是這些大將有的有滅國之功(瀧川一益滅了武田),有的有老臣之資(柴田勝家),有的有數十年勤勤懇懇內政之勞。


    而秀吉,去沒有什麽拿得出手的功勞,你以為你餓殺鳥取很了不起?打不下城的家夥才選擇圍城餓殺,也就你這個野猴子才選擇大書特書。


    你打下山名的兩國功勞又怎麽能和消減橫跨東國7國的武田家相比?


    是,你偷襲京極丸導致淺井家首尾不能相顧,破城第一攻,但這是猴年馬月的事情了啊?而且信長可是已經因為這個事情賞賜你你江北20萬石了哦,你還好意思拿這個來序功?


    所以,此時的秀吉真的很尷尬,雖然名義上是與柴田和瀧川平起平坐的討伐毛利西國的總大將,但是手中沒有什麽趁手的功勞啊!你秀吉可是在備中門戶被拖了整整3個月不得寸進啊!


    這麽看來此時的猴子真的很需要光秀的首級證明自己的功勞,隻有光秀首級到手,才能說你是此戰第一功,還有什麽功勞比得上為主報仇大的?


    秀吉隻有獲得了光秀的桔梗禿頭,才能說畢其功於一役,獨享為主報仇的功勞,他才能憑借此功,翻身爬到瀧川一益頭上去,與柴田盛家有叫板的底氣。


    在光秀首級沒有獲得之前,秀吉雖然明麵上放輕鬆,但是他心中依然在忐忑,光秀逃迴阪本城,怕自己陷入持久的圍城戰,最終在柴田勝家等人感到後,不得不讓出總大將的位置,千辛萬苦被別人摘了桃。


    如今聽聞有人取得了光秀的首級,興奮的他立馬讓武士把人宣來。


    過了片刻,一位身穿藍係威黑片小紮具足的武士手捧著一個托盤走了進來,在秀吉好眾將麵前跪下,還沒開口通報,坐在上座的秀吉就興奮的走了下來,捧起首級仔細端詳。


    光秀的首級已經經過清洗,臉上沒有多少血汙,但是秀吉還是用袖子擦拭著首級,想要看的仔細一些。


    殿中諸將也都伸長了腦袋,想要看清這個首級是不是光秀本尊。


    “嘿嘿嘿,是他,是他,就是他!”秀吉終於確認了首級的身份,將首級返了迴去對陣身後的丹羽長秀和羽柴秀長說道“米五郎左,小一郎,你們來認一下,確認一下,這個是不是日向守的首級。”


    秀吉與光秀同袍公事十數年,又怎麽會不認識光秀的首級,此時叫羽柴秀長和丹羽長秀一同在此辨認,一來是為了在次確保首級真實性,而來則是讓二人作為見證,確認自己的功勞。


    “沒錯,正是明智日向守的首級”羽柴秀長和丹羽長秀先後說道。


    確認光秀死於羽柴秀吉軍中士卒之手,秀吉為主報仇之功就算是實打實的拿到了手,其他人是再也不能搶走了。


    已經辛苦了數個日夜的秀吉此刻心情大好,臉上終於流露出發自內心的笑容。


    “將首級拿下去醃製,等柴田修理等將迴來之後共同為主公舉辦葬禮,此首就是祭奠主公最好的禮物”


    秀吉發話後,自然有左右侍從從黑甲武士手中取走首級,下去處理保存。


    此時殿中在此迴歸平靜,秀吉終於想起這名斬殺明智光秀的勇士,開口問道:“你是何人,是怎麽斬殺的日向守啊。”


    那名武士抬起頭來,正是菅正利“是,在下是宇喜多備前殿下麾下侍從隊隊長菅正利,奉主公之名帶領部隊於日州守可能逃往的道路上埋伏,小人正好負責小栗棲。。。”


    菅正利和秀吉的答話,自然是七分真三分假,直到在獲得了賞賜退下後秀家在次問起,他才將真實情況和盤托出。


    原來菅正利聽從秀家的建議與小栗棲提前埋伏,正好遇到了倉皇逃竄的光秀,以及落伍者狩的鄉民。


    菅正利怎麽可能看著別人上來搶這天大的功勞,於是率領武士隊將這群落伍者狩的農民殺死,頭顱砍下一同向秀吉報了軍功。


    而光秀期初見武士來援,以為是自家的武士,直到菅正利等人砍下亂民的首級,處理好戰場之後圍了上來,才知道原來是在此等候多時的宇喜多家武士,此來乃是特地取其首級。


    “在下乃是宇喜多備前殿下下屬菅正利,在此等候日州守多時了。”菅正利作為這隊武士的統帥,自然由他上報家名。


    守在明智光秀身邊最後的家臣安田國繼聽聞來人乃是敵人,馬上放下腹部中槍的光秀,拔出武士刀與眾人對峙。


    光秀卻苦笑著說道“算了,算了佐兵衛,今日我能死在武士手中,總比死在那群亂民手中體麵。你已經為我盡力了,無需再為我做物我的犧牲。”


    安田國繼帶著哭腔說道“主公,您不要放棄,我佐兵衛一定帶你活著出去。”


    “活著出去又能如何,苟且偷生的活著,看著那個該死的猴子踩著我的軍功上去嗎?我不願意這樣或者,與其這樣,不如就用我的首級作諸位的晉升之資吧。”


    說罷光秀靠在一塊十塊半躺下,抬頭在此看到昨夜的月亮,有些嘲弄道:“本來以為見不到你了,沒想到卻以這種方式再見,熙子此時應該在阪本與我看的是一輪明月把,可惜此生不能再與你相見了。”


    隨後留下了自己的辭世詩道:


    逆順無二門,


    大道徹心源。


    五十五年夢,


    覺來歸一元!


    光秀的這首辭世詩,我們可以很明確的看出他清楚的知道殺死主公的光秀很清楚自己是在“順逆”間行走。


    但是他自認為殺死信長是讓一切迴歸本原的“大道”。


    而生死對於他這個五十五歲的人而言,已經好似睡眠一樣平常了。


    那麽,問題來了,他既然知道自己此舉是叛逆,又為什麽覺得自己所作所為是為了“大道”呢?


    結合信長生前所作所為,拒絕足利義昭的副將軍職位,或許可以認為他對將軍之位存在野心。


    那麽,在逼迫本能寺開城之後,畿內幾近評定後的信長多次通過各種手段暗示正親町天皇退位,很可能被很多保皇派認為是覬覦天皇之位了。


    就後世研究發現,信長可能隻是覺得正親町天皇頑固不化,不符合自己的胃口,想要擁立年輕的誠仁親王即位,並不是自身想要成為天皇。


    但是信長的腦迴路是能打包票呢?感覺自己底線被踐踏的公卿家找到了在織田家鬱鬱不得誌的明智光秀,希望他尊皇討奸。期初光秀是拒絕的,或許恰恰是信長最後挖祖墳式的移封命令,讓他下定決心奮力一擊。


    自以為為天皇盡忠的光秀,在殺死信長之後,很快就被發現風向不對的保皇派拋棄。


    死到臨頭,光秀依然不願意背負奸賊的罵名,臨死都要在辭世詩上麵為自己的行為正名。


    我們迴到劇情!


    念完辭世詩的光秀,在菅正利的介錯下勉強完成了切腹儀式,首級被精心打扮送到秀吉麵前。


    秀吉聽了菅正利美化的故事,隻知道是他率領十幾人的部隊,殺散了簇擁著光秀的部隊,斬殺了包括光秀在內幾十人的首級,感到非常高興,誇耀菅正利勇猛如豬。


    不要以為日本豬是罵人的稱唿,這可是非勇將不可得的讚許,這或許與日本野豬比較野有關吧。


    秀吉覺的六之助通字太像乳名,於是當場為菅正利改名叫豬兵衛。菅豬兵衛正利,這個名字好不好,反正秀吉很喜歡,菅正利本人也很喜歡,秀家也就無所謂了。


    “我在戰前曾經說過,誰斬獲逆賊明智光秀首級,就給予他萬石知行,一城之主,隻是你畢竟是八郎的家臣,如何封賞還得由他來定,你的功勞我會和你主公商議的。”


    “謝播磨守賞賜,謝主公賞賜。”菅豬兵衛正利高興的向秀吉和秀家行禮,隨後退下。


    光秀的死訊,在第二天傳遍了陣個大營,並對著隨軍商人和技女傳遍日本。大家都在感歎秀吉的忠義。


    而昨夜喝醉了酒的信孝,第二天才聽聞主公消息,為秀吉沒有叫他一同勘驗首級而感到無能狂怒,更是為天下人隻知道秀吉為信長報仇,而不知道他而大發脾氣。


    12日,隨著光秀的死訊傳到安土,負責近江壓製的明智秀滿感到大勢已去,放棄了安土城,準備迴到阪本去保護自己的家小。


    對文物充滿尊敬的秀滿,自然不會燒毀這座名城,和城內數不盡的珍寶,反而信長另一個好兒子信雄,15日進入安土後,借著搜查明智餘黨的名義大搜全城,最終引發了大火蔓延到城郭。


    安土城由下至上的發生大火,這座建立了日本第一座天守閣的輝煌堡壘,隨著這場大火轟然崩塌。


    安土城不僅僅是一座文化名城,更是信長先四海宣示自己強大的明信片,結果這座城堡在十幾日後,居然隨著他的主人一同死去。


    北畠信雄不知道,他燒掉的不僅僅是一座城堡,更加是織田家權勢的象征,隨著安土城一起倒下的還有織田家對於天下的統治權力。


    織田家倒下了,下一個天下人又將會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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