貼著水麵向雷聲響起的方向看去,一道渾黃色的高牆沿著河道極衝來,在烈日的映照下,那黃色反射著一道道刺目的閃光。?網


    這幾年一直在和大水打交道,幾乎所有人都見過洪水,見過潰堤,見過滑坡,見過吞噬一切的泥石流。但是,如眼前這樣的水牆,數丈高的水牆,幾乎就沒有人見過!


    水牆的推進度好像比聲音還快!這邊感覺那轟隆隆的震響越來越近的時候,那夾雜著泥沙、碎木的巨浪已經到了眼前。朱槐的警告確實救了一部分的人,但是大多數的人還是剛剛才覺察到危險,還沒有來得及穿衣拔腿,人就成了巨浪中的一粒浮沙。


    望著陡然寬了數倍的河麵,望著在河的兩岸驚魂未定的戰士,夏侯溫是欲哭無淚!嘴裏一直喃喃著兩個字:“卑鄙!卑鄙!”


    朱槐和青卿都已經迴到了地麵,兩個人是麵麵相覷,牙縫裏都漏著絲絲的涼氣。河道裏的水麵正在迅迴縮,但是夏侯族的戰士們卻是非常的淒慘。剛才那個打頭的巨浪,幾乎吞掉了夏侯大半的戰士,若不是他們兩個仙人最後努力了一把,此刻在河的兩邊驚慌失措的甚至還沒有現在的這兩三千人。


    “那個塗山鏘太厲害了!道兄怎麽看?”青卿的臉上也收起了嬌豔的媚笑,沉聲問身邊的同道。


    “此人智計百出,不似這個時代的人。照我看來,他若不是我們的同道,必定是那些神秘人,至少也是和神秘人有關係的。”朱槐一臉的凝重,“我們不知道神秘人的細節,不知道那個塗山鏘隱匿在這裏的目的,看來行事也必須小心一點。”


    “仙長,我怎麽辦?我們怎麽辦啊?”夏侯溫已經沒有了睿智,環顧四周,心在滴血,意識也漸漸混亂起來。


    “族主,現在這個樣子,征討塗山族有些不太可能了。我的看法,族主先整隊迴歸,嚴防那個塗山趁我族虛弱時侵擾。族主放心,不管那個塗山鏘是什麽樣人,我的師兄的死一定是他的原因。他已經是我的仇人,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朱槐沉吟著,望著河對麵那些失魂落魄的幸存者,雙目中閃動著淡紫色的神光。突然,神色又是一凝,和身邊的美女對視了一眼,微微點頭道:“仙子將對岸的人接過來,待我來會他一會!”


    現在夏侯溫的眼睛裏除了他的兩位仙長,都不敢有其他的任何東西!此時的他,就像是一位迷了路的小孩,這兩位是他唯一可依仗的靠山了。朱槐雖然沒有他的師兄豐穀子那般英俊灑脫,但是性情卻比豐穀子果決得多,修為好像也不弱於豐穀子。朱槐的承諾對他來說,那就像是溺水時抓到的救命稻草,讓他的情緒迅穩定下來。不過,朱仙人最後的一句話是什麽意思?難道……


    朱槐沒有解釋,也沒有等夏侯溫的疑問說出口,他的手上飛出一片銀光,人騰身而起,踩著那光斑,貼著奔騰的激流,眨眼間就到了對麵的河坡上。那位青卿仙子也沒有和他們的東家解釋,人隨在朱槐的身後飛起,卻在河麵的中間停了下來。


    潔白細膩的赤足踩著濺起的浪花,左手掐著蘭花指,右手搖著輕羅扇,寶相端莊,羅帶飛揚。那個風流態度,簡直就是傳說中的出水龍女。


    青卿腳下踩著的那朵浪花仿佛是黃金雕琢出來似的,凝在水麵的上空;一圈圈肉眼可辨的銀色光波在青卿的身外律動,光波融入激流時,那激流上也生出一圈圈以她腳下的那朵浪花為中心的漣漪。


    “還不快過河!”一聲嬌叱,青卿那糯糯的聲音在河對岸的那些幸存者的耳邊震響。


    又是如夢方醒!所有人都知道,這兩位是族主禮聘而來的神仙。現在神仙出手了,還出言警告,說明在河的這邊還是不安全的。過河!雖然河水還是很深,水流也急,但是由河麵的寬度也能揣度出來,小心一點的話,過河應該不成問題!


    青卿的話就像是命令,所有人都是狂喊著往河裏跳。不過,怪事了!明明那渾黃的河水還在急急地奔流,但是人踩到水麵的時候,竟然能感覺到軟軟的彈性。在漣漪波動的地方,那激流居然隻能淹沒人的腳髁。


    簡直就是奇跡!在現了這個之後,夏侯的幸存者們迅在青卿的旁邊衝過河去。也就是幾分鍾的功夫,連鷹翔帶著警戒的哨兵們也都趕了迴來——他們離河邊不近,不可能聽得到青卿的警告,他們是被朱槐送迴來的。


    河坡岸並不高,這條小河本來就是有季節性的,夏天雨水多時河水暴漲,河水常常會漫過河坡,陽邑通往夏陽之郊的夏陽台的這條大路就是不通的;不過,一年中的大多數時候,這條小河裏的水很少,築上簡易的堤壩後,人就可以不濕腳就過河。那是塗山等幾族去夏侯城的近道,所以河坡的那邊,都有被人踩出來的大道。


    朱槐就站在坡上,踩著柔柔的青草,麵對著熾烈的太陽,衣袂在微風中輕輕舞動。夏侯族的戰士看他們的仙人,正是逆光,朱槐就像是一個鑲了紫色花邊的神像。


    朱槐的身上散射著一圈圈紫色的光波,雖然不是耀眼,但是在那麽熾烈的陽光下,紫色還是非常地明顯。以他的頭頂正上方為中心,天空中生出了絲絲縷縷的霧,霧迅聚成雲,雲很快就遮住了烈日。


    這樣的天象很多人都見識過!就在幾個月之前,在小埡村,夏侯族的那個風度翩翩的仙人就曾經搞出過這樣的紫色雲霧,還有紫色的雷電。現場的幸存者中,有幾位也是上次的幸存者。而朱槐麵對的方向,也有幾十個人曾經曆那一次。


    朱槐麵對的正是想殺個迴馬槍的彭磊。


    這條叫做淇水的小溪並不簡單,彭磊很早就留意它了。夏陽之名,其實是指淇水上遊的一座小山。淇水從夏陽山流出,繞過幾個矮丘,就到了夏陽台附近。彭磊之所以關心這條平時隻是涓涓細流的小溪,是因為就在夏陽台下的路口上遊,不到十裏的地方,淇水有一個高近十米的落水,形成一條小瀑布。因為水量不大,所以也沒有什麽氣勢。


    就在淇水那個落水的地方,兩邊巨石突兀,自然形成了一個小水潭。再向上遊,旁邊還有兩條大水形成的溪流,水位都比淇水高,不過它們在夏陽山前都是拐了一個彎,流向了別處。夏陽台在沒有被指定做戰場前,彭磊已經關注過它了。那片地方既平整,地理位置又好,甚至比他築城的陽邑都要好上一籌。若是在夏陽山將那兩條流到別處去的溪水也導入淇水,在那個瀑布處修堤壩,再挖渠引到夏陽台,那麽夏陽台就是一個非常棒的宅基地,修一座小城是再好也不過了。


    對於打仗,彭磊最熟悉的計策當然是美人計,另外還有火燒,水淹。收到夏侯送來的那個戰書的時候,彭磊就有了主見,所以戰前還分兵三百,偷偷摸摸地在淇水的上遊動手腳。當然,將另外兩條溪水引入淇水是他鳥人親自動的手,還得請那些“神獸”幫忙才不至於耽誤時間。


    本來彭磊是想將他的人埋伏在河岸邊的,等上遊放水之後,夏侯的幸存者們一定是失魂落魄,心無鬥誌,那個時侯殺人是最輕鬆的。讓彭磊感慨的是,雖然部族中的軍隊好像並不專業,孫子兵法也還沒有問世,但是帶兵的統領卻還是很有經驗。鷹翔帶著數十人,沿著河岸,前出幾乎有三四裏。為了讓夏侯的戰士們放心洗澡,彭磊隻能帶著他的人一本正經地撤退,幾乎退出了七八裏。


    淇水上遊放水的轟響就是號令,當那個轟轟隆隆的聲音在天地間迴蕩的時候,彭磊是第一時間就擊鼓進軍,往迴奔殺。好像是魯迅先生說過的,對落水狗就要痛打,不能給它有反咬一口的機會。在這點上,彭磊絕對是自私的。不是說“無毒不丈夫”嗎?古代的聖賢都說的,大丈夫就應該心狠手辣,渾身是毒!


    人家都是兩條腿,他鳥人身下是四條腿,雖然是控製著雄鹿的度,還是跑得比別人快。那天上飛快凝聚的紫雲是大家都能看的見的,但是那個放著紫光、扛著釘耙的“仙人”還是彭磊第一個見著。


    不用試的,彭磊大概也知道他自己的實力。若是憑真功夫,像那些大俠一樣比內力決勝負,他彭磊即便是再勤修一百年,也不一定能比得過人家。不過,傻子才那樣你三掌、我三掌地互毆呢!打架講的是以我之長,攻敵之短,得勝就是硬道理。


    自打在隊伍裏見到這朱槐和青卿,彭磊就開始盤算了。這朱槐很明顯是先前那個叫豐穀子的修仙者的同門,大家都以為豐穀子是被他自己搞死的,彭磊當然不能攬下那個責任。這樣的話,現在他鳥人最厲害的本事就不能用了!不過那也難不倒彭磊,若是實在沒轍,他甚至準備動用那微型量子炮。


    遠遠地停住坐騎,彭磊從雄鹿的背上飛身而起,落向朱槐前麵百米遠的地方。人還沒有落地,一團晶瑩的幻彩從他的掌心飛出,如一片彩色的輕雲,緩緩地落向他和朱槐的中間。


    收起手中的短劍,彭磊也是雙手亂打著印訣,嘴裏胡亂地念著咒語——那都是裝樣的,經過廣成子的改造之後,那個水晶瓶隻要他的靈力注入就能使用,用意念控製瓶子上封印的仙陣,就可以隨心所欲了。


    那團彩光正是那個得自長生殿的水晶瓶所化,本來這個寶瓶是給白露玩的,後來白露給了熊媛;現在熊媛在忙著修煉,而彭磊的連山劍在金字塔時又被九葉神蓮煉化了,所以就先借來護身壯膽。


    仿佛突然間進入了蒼翠的森林,眼睛裏的世界隻有一種顏色——碧綠!


    一道綠色的光波從水晶瓶幻化成的那團彩光中漫出,迅填滿目所能及的世界。隨著綠色的流出,那團彩光也消退了,迴複成一個高有兩尺的無色透明的寶瓶,靜靜地浮在虛空,瓶中無數翠綠的光點就像夏夜的螢火蟲,在無序顫動。


    朱槐那紫色的雙目反射著翠綠的光,變成一種說不出是什麽顏色的詭異光波,臉上的皮肉輕微地顫著,右手高舉著他的釘耙,左手急地畫著印訣。在他的頭頂,濃雲迅堆積,閃亮的光線在雲層的間隙穿梭著,出刺耳的“劈啪”聲。


    一聲暴喝,朱槐左手猛推,整個天空都猛地一亮,仿佛是在雲層的背麵點亮了一盞閃光燈。紫色一耀,刹那間,那填滿眼簾的綠色幾乎被紫光取代。就在綠色重新迴歸的那一刻,天上下起了電光雨,範圍就隻有彭磊周邊幾百米的範圍。


    論紫鎏盞的修為,朱槐雖然是師弟,但是比他的師兄卻要高上一點點。豐穀子對紫色雷電的召喚,隻能控製雷電的方向,還沒有能力框定範圍。所以豐穀子的紫鎏盞雖然壯觀,但是沒有重點,反而威力稍弱。朱槐對紫鎏盞的控製力比豐穀子強上許多,那從天而降的光雨幾乎都是飄向彭磊的,仿佛彭磊不是鳥人,而是一塊大磁鐵。


    長生殿的那個水晶瓶還真的是極品的仙寶,隨著彭磊的意念,那填滿虛空的綠色急迴收,在瓶子的上空轉成一個光的漩渦。朱槐的眼睛真的綠了!他那個全部功力使出的法術,那漫天的紫色光雨,居然如調皮的頑童,和著那綠色的光旋,全都往水晶瓶裏跑,任他朱槐怎麽使力,沒有哪怕一道電光聽他的。


    一聲怒斥,朱槐原先微黑的瘦臉脹得通紅,左手也不結印訣了,也抓上了右手的釘耙。一道明亮的紫光從他握釘耙的雙手間爆開,瞬間就漫遍那把黑不溜秋的耙子。再看他手上的那件農具,通體晶瑩,寶光閃閃,傻子都能看出是一件了不得的寶貝——或許真的是天蓬元帥曾經用過的?


    “去死吧!”


    朱槐低聲輕吼,雙手猛地揮動,隻見九道淡淡的紫光脫出釘耙,在虛空稍停,然後幻出一個精美的九齒釘耙的虛影。還真的是九個齒!彭磊剛剛數清,心下感慨,那釘耙的虛影突然就像被通了電,放出的紫色寶光刺得人幾乎睜不開雙眼。


    滿耳都是空氣被割裂的尖嘯,仿佛連空間也在那紫色的光影中裂了開來。彭磊想閃的,但是空間好像被凍結了似的,根本沒法移動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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