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笑麵虎’這個老鬼狡猾得很,你千萬不能輕敵!……”陸學良囑咐了解耀先半晌之後,又說道:“還有一件事情。……北滿鐵路哈爾濱鐵道工廠的‘工運’是胡服同誌領導過的,取得過很大的成績。但是,在工會積極分子中隱藏有警察廳的密探。你在‘工人夜校’教工人們讀書識字是好事,一定要提高警惕。如果發現情況,及時告訴我!……”


    工會積極分子中隱藏有警察廳的密探,解耀先已經預料到了。滿洲國警察係統工作中的重中之重,就是特務密探,自設立日起,就在警務司內設立了特務科和偵察室。特務科負責政治、思想、宗教、工運、出版、言論、結社的管理等,搜集大量社會特務情報。


    “嗬嗬……中!中!中!……誰不求誰呀!……”解耀先嬉皮笑臉的說道。


    “哼!……說你胖你還喘上了!……”陸學良瞪了解耀先一眼,問道:“你搶橫田正雄那個小鬼子的指揮刀還在嗎?……老子還得給你揩溝子!……”


    “在呀!……咋的了?……”解耀先還以為“連翹”是考慮到橫田正雄的“禦賜刀”太紮眼,顧慮他的安全,讓他把橫田正雄這把“禦賜刀”毀掉。


    “嗯……反正你屬夜貓子的,晚上也睡不著覺。你今兒個半夜就把橫田正雄那個小鬼子的指揮刀埋在黃二愣子墳塋石碑後麵的土裏,我有大用!……”陸學良神秘兮兮的說道。


    “你說啥?……”陸學良的話讓解耀先大為詫異,他忍不住又嘚啵嘚啵的追問道:“你讓俺五更半夜的跑到墳圈子裏邊啦來埋刀?……你腦瓜子讓門弓子抽了咋的?……讓俺就像金庸金大爺的《飛狐外傳》裏邊啦的苗人鳳似的,把寶刀埋到墳裏。等到你讓田歸農那雜碎包圍前兒,再從墳裏取出寶刀,殺出重圍?……”


    “金庸金大爺?……金庸金大爺是誰?……苗人鳳和田歸農又是誰?是軍統的還是漢奸?嗬嗬……你這麽重視,難道是延安中央警衛團的高手?……”陸學良問道。


    解耀先不由得啞然失笑,他知道自己說禿嚕嘴了,笑道:“嗬嗬……金庸金大爺,還有那苗人鳳和田歸農你不認識,不是軍統的,也不是漢奸,更不是啥延安中央警衛團的高手。乖乖隆嘚咚,豬油炒大蔥!……俺說了你也不知道!……”


    解耀先和陸學良這一扯出來“金庸金大爺”,也就不好意思追問陸學良要自己把橫田正雄的“禦賜刀”埋在黃二愣子的墳裏想幹什麽了,他畢竟太喜歡這把“禦賜刀”了。


    忽然,解耀先想起來“連翹”答應自己送自己的那十八把飛刀。於是,解耀先問道:“老陸,你既然下了俺的刀,那你答應俺的飛刀總不會也涼快了吧?……”


    陸學良這次是真的笑了:“嗬嗬……你個龜兒子以為老子也會和你一樣說了不算,算了不說?……答應你的十八把飛刀已經做好,就藏在周老太太家的院子門左側,一丈左右大石頭和土牆之間。……你抽空取出來就行了!……”


    “嗬嗬……老陸,你這事兒鬼頭蛤蟆眼兒的幹得漂亮!……小生這裏有禮。……”有了防身的利器,解耀先心中欣喜。他真的停下來,對“連翹”一揖,陸學良趕緊拱手迴禮。送葬的人無論遠近,見了兩個文化人彼此之間不知因為何事這麽客氣,都感覺十分羨慕。


    西大崗子墳塋地雖然不近,但是陸學良和解耀先一路說話,還是很快就到了。墓穴已事先挖好,在“老叔”呂振國指揮下,身強力壯的工友們喊著號子,用大繩依次將黃二愣子、關老蔫兒和劉樹山的棺槨送入墓穴中。


    黃二愣子的侄子第一個用衣襟捧土,覆蓋在黃二愣子的棺槨上。關老蔫兒和劉樹山與黃二愣子一樣都沒有成家,自然沒有後人。他們棺槨上的第一捧土,都由子侄用衣襟捧土覆蓋。“孝子”覆蓋了第一捧土之後,前來送殯的親朋好友這才開始填土成墳。


    在東北民間還有個規矩,就是填土過程中不能用腳踩著鐵鍬挖土,隻能用力使勁地戳土,這麽做的意思是恐怕鐵鍬傷及死者的亡靈。同時,也不可把填土所用的鐵鍬遞給其他人,意思是說:“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解耀先在黃二愣子的棺槨上填了幾鍬土之後,趕緊拎著鐵鍬跑到關老蔫兒和劉樹山的墓穴前幫著填土。三位工友的棺槨漸漸地被土覆蓋住,墓穴漸漸填滿,墳包也漸漸地形成。當“孝子”在墳塋的最高處再陪上一鍬老黑土,伴隨著撕心裂肺的哭聲,三座新墳矗立在荒涼的西大崗子墳塋地中,墳頭頂上用一鍬土壓著幾張黃紙,十分紮眼,更顯得十分突兀和淒涼。


    黃二愣子、關老蔫兒和劉樹山三人自幼就在一起玩耍,關係不是一般的好,成人後一同進入北滿鐵路哈爾濱鐵道工廠機修車間。三人曾經約定,要一塊兒堆兒說媳婦兒。三個人的媳婦兒最好是一家的三個賢惠、漂亮的姑娘,三人要通過這種姻親讓子孫世代血肉相連。三位好友雖未效仿《三國演義》中的劉關張“桃園三結義”,但是他們做到了同年同月同日死。在那個世界裏暢談“報國安邦誌慷慨,建功立業展雄才。”


    在“老叔”呂振國的指揮下,三位工友的家人開始在新墳前擺設祭祀用的祭品,焚燒紙錢、紙牛、紙馬等,穿戴孝帶孝服的親屬開始脫去、摘掉孝帶孝服,在火上燎烤。


    送殯的人們再次跪在三座新墳前,上香、燒香,供奉上窩窩頭、高粱米飯和“混合麵兒”做成的水果,黃紙焚燒所產生的火光燎烤著跪在墳前所有人的臉龐,淚水順著人們的臉頰無聲地流著。那是心傷四位風華正茂的工友慘死的淚水,那時仇恨殺人兇手的淚水。


    此情此景,令解耀先頗為傷感,他不由得想起了宋代劉宰的一首《悼裏中百歲張翁》,心中暗暗吟道:“銘旌一丈嫋寒煙,淚逐西風灑道邊。縱使後人能百歲,太平誰識靖康年。”


    大出殯的儀式結束了。這時,“老叔”呂振國又嚎嘍喊了一嗓子:“各位親朋好友,左鄰右舍,三位死難工友的父母為了表達感謝各位幫忙之情,晌午備下薄酒素菜向各位致謝。請各位賞臉!……”


    “老叔”呂振國話音剛落,人們立刻唿朋喚友,準備結伴返迴。忽然,“獠牙”在解耀先身後喊了一聲:“那誰!……李大埋汰,你等等我呀,不是說好咱倆做伴兒迴去嘛!……”


    “獠牙”喊著,向一個等他的青年走去。在經過解耀先身邊時,“獠牙”腳步未停,低聲說道:“晚上六點,酒鬼小館!……”


    解耀先心中一凜,知道這是軍統濱江組組長“白狐”毛大明找他有事。他頭也沒迴的低聲迴答“獠牙”道:“嗯……俺知道了,指定準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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