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饒剛望著窗外,陷入了深深的迴憶:“誰也沒想到,這個兇手是她老板雇傭的,正是因為她發現了老板在財務上的漏洞虧空,想要對公司負責的她寫了一封郵件,想要揭發他的問題,還表明自己手上有相應的證據。隻是這封郵件還沒來得及發出去,就在草稿箱裏被發現。”


    “這麽說來,案子裏的被害者是孕婦,兇手並不知情?”


    張臣摯聽了他們的對話,笑著迴頭:“要我說,死者是孕婦隻是巧合罷了。師傅,我記得這個案子,時間過得真快,至少有五六年了。”


    “沒錯啊,每多辦一個案子,我就老一點。這以後,我們也常常用這個案例來給年輕刑警講課。說明的道理就是——辦案時候不能有先入為主的慣性思維,否則破案思路非但會受到限製,有時候,甚至會離目標越來越遠,因為整體的方向都錯了。”


    喬真感受到父親審視的眼光,慶幸自己沒有把情殺的推斷輕易說出口,否則隻會迎來又一輪輕視和指責。


    剛才在現場,父親趁無人注意的當口,無聲地把手伸向她,眼神裏沒有請求而是命令,示意她攙扶一把。要知道這在過去,哪怕骨折,他都是執意不要人攙扶的,似乎把別人的幫助當成了一種恥辱。


    喬真並不確定,或許,現在他已經和歲月妥協?他艱難站起身時,她都能感受到父親膝蓋的僵硬,還有那似有似無的悶悶的彎折聲。再威嚴如父親,都逃不過蒼老的左右,想到這一切,她不由一陣心酸,也更想從父親這裏把他多年的經驗全盤接過,可是,不知出於什麽原因,他似乎並不希望如此。


    喬真和石妍迴公寓的路上,特意拐進了一家24小時便利超市。五六個小時後,她就要繼續今天進行到一半的外圍走訪,和形形色色的老百姓,進行千篇一律的問話,企圖在這中間尋找到一絲與眾不同的、他們想要的線索。長時間的工作消耗體力,也同時激發了旺盛的食欲。很快,她就挑了布丁、三明治、巧克力還有兩包薯片、五罐八寶粥。她相信,如果不填點東西塞進肚子,今天一定會輾轉反複難以入睡的。現在,除了繁忙的工作,充裕的食物是對不安心緒的最好撫慰。


    隔著房門,她很快聽到了石妍洗浴完進屋的聲音。她似乎總是那麽慢條斯理,靜靜有條,如同一片平靜的湖水,除了那日撞見她和電梯裏的張臣摯有些許的爭執,情緒波動,對於她,是個絕緣體。沒有什麽能夠讓她失去優質的睡眠。


    可惜喬真沒有如此“沒心沒肺”的天賦。這天晚上,那個死去的女人不斷出現在她的夢裏,淚流滿麵地在訴說什麽,她清晰地看到她的模樣,是個麵容姣好的年輕女子,但是自己的耳朵裏卻塞著棉花般,聽不清她說得一字一句,隻看到她的嘴巴頻率越來越高地動。她突然意識到女子在陳述自己被害的經過,希望尋求她的幫助。


    焦急難耐卻無能為力的時候,喬真冒著冷汗驚醒,她舉起手機,看了下時間,六點。窗外蒙蒙亮,幾隻鳥扯著喉嚨清脆地叫,她坐在床邊,聽著聲響一近一遠唿應,又想到女人一張一合的嘴巴,睡意全無。早早收拾行裝,給張臣摯發了消息,說自己直接去走訪了。


    喬真出現在目標區域的時候,還沒走進其中要走訪的第一戶人家,就引起了極大的關注。她知道自己的樣子不像傳統意義上的刑警,盡量往中性化的成熟路線去打扮。上身一件藏青色的棒球外套,下麵是淡藍色的牛仔褲,她甚至沒有背平時用慣的雙肩皮包,而是,在腰間束了個牛津布的小包。如果不是身後的馬尾辮還有纖細的腰肢,從背影看,完全是男女通用的打扮。幾個男人隔著街肆無忌憚地打量著她,其中還有一個索性吹起了口哨,朝她揮手,她覺得自己胃裏還沒消化的早飯開始翻騰,看了看時間,七點半,準備快步穿過馬路,走向他們,也是第一棟居民樓的所在地。


    “喬真,等等,一起過去。”張臣摯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她有些欣喜地迴頭:“張隊,你怎麽來了?”


    “你還在實習期,警官證都沒下發,便服去走訪,人家老百姓要你出示證件,你準備怎麽辦?”


    喬真笑著聳聳肩:“隻能盡力說服唄。”


    “你一個女孩子,這片治安情況一直不太好,保險起見,還是兩人行動得好。”張臣摯開始尋找門牌號。


    “那怎麽敢勞駕您呀?”


    “嘿,如果你有個閃失,你爸問罪的可是我。”張臣摯找了個冠冕堂皇的借口。早上,接到她的消息,他就第一時間趕過來了。這樣的搭檔機會他就算有點以權謀私又怎樣呢,他自然不會錯過。


    每戶人家五分鍾左右,一上午緊趕慢趕,可以走訪至少兩棟樓。張臣摯主打詢問,喬真負責記錄,她安靜地聽著張臣摯的聲音,發現石妍對他的描述精準到位——性感不失沉穩,滄桑不失活力,很少有男人的聲音這麽好聽。


    她不禁抬頭朝他看去,正遇到張臣摯垂目張望她的筆記,對她微微一笑,笑容陽光幹淨,和他的年齡性別都不那麽相符。喬真想到了高中校園裏自己暗戀的一個男生,她撓撓頭,讓自己專心於眼下的記錄。


    上午的走訪出乎意料地順利,或許是張臣摯高大正麵的形象還有得體威嚴的談吐直接征服了眾人,又或許是因為兩人搭檔的爆表顏值讓人養眼又好奇,每戶人家都是笑臉相迎,有問必答,全力配合。不到十一點,兩棟樓掃完,但也是在預料之中的,線索雜亂,看似繁多,但細細甄別後,實質性的內容卻是顆粒無收。


    從第二棟樓的六樓慢慢往下走的時候,喬真跟在張臣摯的身後,已然沒有了一開始的幹勁十足,她逐級亦步亦趨地走著,低著頭,臉上難掩失望和沮喪。


    “我們的工作往往是這樣,過程枯燥,讓人從滿懷希望到失望甚至絕望。”張臣摯看穿了現實情況和她心理預期的落差,安慰道,“好在,老話說得一點沒錯,‘好事多磨’,每次在快要讓人放棄的時候,你永遠不知道會在哪裏突然出現一條有用的線索。但如果沒有前麵九十九次的積累,就不可能有第一百次嚐試時的線索。”


    喬真將信將疑地點頭,她更願意相信,這是張臣摯對她繼續工作的一種激勵。想來自己還是不夠職業,這麽點小挫折就沉不住氣。


    像是為了印證張臣摯說法的可信度一樣,情況在下午的第五戶人家那突然有了轉機。開門的是個滿頭頂著燙發卷的中年婦女,從貓眼裏看到陌生來人後,非常謹慎地並未開門,直到張臣摯透過鎖著鏈條的門縫遞過警官證後,她才笑臉相迎。去這戶人家的路上,通過查看打印出來的實有人口信息,他們已經直到中年女人不僅是這戶人家的業主,而且在隔壁一棟樓底樓還有一處物業。


    女人說,隔壁的房子本來是給兒子結婚用的,誰知道未來兒媳看不上,她隻好又出了首付,給他們買了市區的房子,這套就一直處於出租狀態,拿迴來的房租正好付新房的貸款。“這小夥子知道阿姨說得沒錯的,我們那時候,結婚能有三大件,諾,就是自行車、縫紉機、電視機,幾床被子就算老好的全部家當了,什麽房子、家具都沒有的,現在的小青年還不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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