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路燈,齊人高的野草隨風搖曳,遠處的野狗開始此起彼伏叫囂。張臣摯和刑警小夥們把車留在村口,持槍俯身潛行在夜色裏,迅速將一排緊鄰的三棟聯體民宅迅速包圍。


    空氣裏,除了狗叫,還有一股化學製品的特殊氣味。


    “可能有炸藥!”李辰的話還在每個人腦海裏迴旋。


    突然,一陣嬰兒的啼哭打破了這持續的死寂。


    眾人豎耳細聽,有一陣淩亂的腳步聲,顧饒剛當機立斷地揮手示意:“行動!”


    一隊人馬率先衝進了有嬰兒哭聲的房子,這是一排建築中最靠外側的一棟。一個女人抱著孩子,驚慌失措地看著突然闖進來的警察,一臉聽天由命的絕望。


    幾乎是同時,一個黑影悄悄從一片草地中狂奔逃遁,瞬間馬達轟鳴,喬真發動一輛門口停靠的摩托,張臣摯飛身躍上後座,兩人唿嘯著緊隨而去,快到喬饒剛都沒有看清這一切。一時間,怒吼聲、槍聲、慘叫聲、機車聲混成一片。


    一部分隊員迅速朝聲源地趕去,顧饒剛帶隊衝進剩餘的屋子裏。門虛掩著,裏麵漆黑一片。打開手電筒一照,眼前的場景瞬間讓他們都大為訝異。


    整個屋子裏沒有一樣家具,進門就是五個煤氣灶正在大張旗鼓地吐著火苗,十幾個氫氣瓶、二十多個結晶爐在旁邊一字排開,靠窗口還有三個反應堆!


    “天,這就是個爆炸庫啊!”眾人一陣後怕。


    “你們,留在這裏,控製好現場,做好證據固定。”顧饒剛對陳庭和另一人囑咐道,一揮手,繼續向最後一棟屋內行進。


    裏麵明顯有聲響,但既不是人聲又不是腳步聲,不是機器運作的聲音,更像是兩樣東西撞擊發出的聲響。


    “上!”顧饒剛說著,在一群小夥的簇擁下,又衝在了最前麵。一個身材瘦小的男人瞬間被控製住,他沒有掏槍,也沒有逃跑的舉動,隻是拚了命地用腳在蹬一樣東西。


    顧饒剛衝上去一腳把他的腿踢開:是一個移動硬盤。他迅速把硬盤裝進證物袋裏,麵色冷峻地對他說:“現在,可以帶我們去清點一下你們的寶貝了吧?”


    對方麵無人色,很快放棄掙紮,乖乖地跟他們往隔壁屋子走。這時,剛才追擊逃犯的小分隊歸來。


    顧饒剛看到張臣摯開口第一句就問:“沒人受傷吧。”


    “報告顧隊,我們的人沒受傷。”一個刑警報告道,喬真趁著夜色悄悄走到人群裏。


    顧饒剛看到走進燈光裏的張臣摯從摩托上下來,盯著他們幾個的下半身一皺眉:“還說沒受傷?”


    一個小夥低頭一看,才意識到在最後幾步肉搏中,腿上被石頭磕出了一道長長的血印,隻是笑:“沒事,這點算什麽傷,槍繳了,這都不算事。”


    說完,遞給張臣摯和顧饒剛分別一支剛剛卸了子彈的手槍,幾人分頭扭著兩個人上來。


    顧饒剛搖頭,戳了下他的腦袋:“真是初生牛犢!”


    這些不知生死為何物的孩子們,每次都是和他一起出生入死。他們和喬真一樣的年紀,也是父母手裏的寶,如果有什麽意外,該怎麽和他們家裏人交代,還不如讓他死了幹脆。想來真是後怕。


    如同臨時物色為特情的李辰所說,這裏是製毒、販毒、售毒一條龍的窩點。這個村就是以他們父子為手,發展出的一整條產業鏈。隻是,情況似乎比他說得更為讓人震撼。


    老爺子落網後,一直聯係不上父親的小子,覺察到他出了“狀況”,慌忙中忘了鎖門便匆匆出門,找到平時信得過的老主顧兩人前來幫忙,準備將製毒工具轉移。沒想到信得過不代表體力夠,兩人早被毒癮搞垮了身體,體力相當不濟,反倒拖了後腿。緊趕慢趕,最後還是遲了一步,被喬饒剛他們布控抓獲。


    現場查驗下來,一舉繳獲所有未來得及銷毀的毒品、毒資和製毒原料。


    喬真和張臣摯即使有心理準備,走進當地派出所臨時存放庫查驗的時候,還是驚了一記。


    顧饒剛指著滿屋子的東西一樣樣介紹過來:“不光毒品8900餘克,毒資就有126萬元,喏,這些都是製毒原料,總共也有2000餘克。”


    張臣摯頭點點角落:“他們裝備品種夠齊全,槍就有四個型號。”


    “剛才讓專家看過了,還都是軍用貨色。衝鋒槍3支、手槍5支、子彈有一百來發。”陳世捷邊說邊搖頭,突然好奇地作騎摩托車狀問喬真,“聽說你今天又露了一手?”


    喬真忙側身邊使眼色邊說:“這,我雖然專業是犯罪心理學,但急救的基本功還是有的嘛。”


    喬饒剛狐疑地朝他們看一眼,不語。


    張臣摯忙上打斷話題,問道:“你倒是給我們說說,怎麽就知道開車的兩批嫌犯裏麵沒有大老板?”


    “剛開始,以為我們就快要抓住他兒子的時候,他的情感是自然而然流露的,他的眉毛單邊歪著、上眼皮耷拉著,這些都是典型的悲傷表情。後來,也恰恰是這些無意間流露的細微動作、表情,暴露了他內心的真實想法。”


    “可是,為什麽他確認不是自己兒子時還是在尋死覓活呢?他當時的力量很大,如果不是我拉著他,估計已經頭破血流了。”有人問。


    “這就是迷惑人的地方,或許你們隻看到了他歇斯底裏的身體語言,但是微表情出賣了他。其實,他一開始也和你們一樣,以為車上就有他兒子,雖然心懷僥幸,但是並不確定,內心還是相當絕望的。”


    “他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懷疑,也引起你懷疑的呢?”喬饒剛也好奇地問道。


    “你們有沒有注意到他在被控製住以後,仍然盯視著窗外,但很快就有了個擦眼睛、抓撓耳朵的動作,而後過了沒多久又開始摸鼻子、拽自己的衣領?”


    “這些動作都很平常啊,能說明什麽呢?”眾人不解。


    喬真搖搖頭:“就是在平常的動作中,才有不平常的含義,這幾個動作在微表情分析裏有獨特的作用。你們說,他為什麽會撓脖子?”


    “癢了就撓一撓唄。”一個刑警迴答道,大家笑,示意他不要打斷喬真分析。


    “如果說隻是單純的擦眼睛的動作,那我還真不好判斷,因為人企圖阻止自己目睹欺騙、懷疑和令人不愉快的事情,都會由大腦指揮,情不自禁地摩擦眼睛,同樣的,在撒謊時,因為不願意麵對被欺騙的人,也會有這個動作。”喬真做著手勢解釋道,“但是後來,和撓脖子的手勢一樣,抓撓耳朵也就是用手指抓撓脖子側麵位於耳垂下方的那塊區域。這個動作也意味著他當時正處在焦慮的狀態中。”


    “這時候,他也吃不準兒子是在村裏還是車上?”


    “對,但他心裏有了一絲希望,微表情也從悲傷轉向了擔憂,盡管他的肢體動作還是很劇烈。”


    “這個老狐狸,沒想到遇到了喬真這麵照妖鏡。”


    喬真莞爾一笑:“過獎啦。這時候,其實都是他自己的微表情告訴我的。一開始他的麵部額肌的中束收緊,提到了兩側眉頭,他的額前有了明顯的倒u形皺紋,頸闊肌也開始收縮,這些都是極度的悲傷表情。而後,在短暫的焦慮擔憂之後,他的眉毛單純上提,眉形開始變得自然,眼睛自然向上睜到最大,露出全部虹膜上緣。這就是驚訝的細微表情。”


    一直沒發話靜靜聽著的張臣摯饒有興致地做著相應的麵容,拿著手機自拍鏡頭找了找,問道:“你們看,我這是恐懼還是驚訝,這兩者似乎看起來差別不大吧?專家快給我們解釋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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