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連續震動,微博信息的數量還在往上攀升。


    剛看完那些負麵消息的時雨,心有餘悸,麵色微僵,一時間竟然不敢將手機拿過來查看。


    林妤雯也以為這樣高頻率的震動是來電,但時雨遲遲不接,她側頭狐疑看過去。


    這一看,app右上角的數字自然就落入了眼裏。


    她不等時雨做出反應,直接拿過手機,長按屏幕,將微博卸載了。


    “時雨,別看這些消息,好好過自己的生活,明白嗎?”林妤雯啪嗒按熄手機,嚴肅而認真地對表妹道。


    時雨麵色還浮著些迷茫之色,心中頓時對自己所有的決定都有些動搖,雖然她理智、鎮定,但這就好比自己從小構建的和諧美好幻想,在一瞬間就被現實打破。


    一時半會兒看不清未來的路,反應就有些跟不上節奏。


    她怔怔地想了好半晌,才迴答道:“好,我不會再看。這些人再怎麽囂張,那也隻敢躲在虛擬的網絡之後,今天早上我在醫院還是挺有序。負責管理的幾個病人對我也沒什麽異常情緒,我不應該為了這些烏合之眾,而耽誤對他們的看護。”


    林妤雯輕輕擁了她一下,總算露出絲微笑,“這就對嘛,好好工作,無論哪一行都會有這樣那樣的逆境。時雨,不要放棄。”


    “恩。”時雨深唿吸,不再想那些激烈的言辭,同表姐告別返迴了醫院。


    正是午休的時間,醫院走廊空蕩蕩的,時雨巡視各個病房。消化科大多是中老年人,他們幾乎隻看新聞不刷微博,雖然知道時雨差點被砍,並不知道網上那些虛妄的惡意揣測。


    “小時,新聞我們都看見了哩,你麽事吧?”27床的老爺子切了胃腸息肉,從時雨過來就住在這兒,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樣。


    此刻,他看見時雨過來巡房,不禁也麵露擔憂。


    “您看我還能來看你們,肯定就是沒事哩,楊爺爺你可要忌口,別再讓你孫兒偷偷給你買可樂了。”時雨聽到來自病人的關心,心中登時包裹上一層溫暖,眼前的那層迷霧仿佛也在一瞬之間驅散開來。


    無論如何,隻要自己手頭的病人還信任自己就足夠了。


    這樣想著,時雨很快調整好心情,迅速巡視完管理的幾個病人,然後趕迴辦公室補病例病程。


    她甫一開門,何瑜等同事都連忙圍過來,將自己拉到椅子裏坐下。


    “怎麽樣,時雨你中午去哪兒了,沒遇上什麽危險的事吧?!”顯然,她們也已經知道了微博上的謾罵。


    時雨扯嘴笑了笑,“我隻不過出去吃了個飯,哪能有什麽事,倒是你們,這麽閑啊?“”


    “唉,”何瑜抬手戳她腦袋,“這不是砍人事件還沒解決擔心你嗎,你這樣沒心沒肺的性格倒也好,好好上班,下班盡量讓人接你迴家知道嗎?”


    時雨嗔她一眼,“何醫生,別替我擔心,我可是擁有十年的柔道底子的人。”


    何瑜也斜眼睨她,“真的假的,你可別貧嘴,我是認真的!”


    時雨曉得她是以為自己不知道微博的事,也不點破,隻笑著迴答,“恩,我姐姐會來接我迴家,別擔心。還有,”她看著辦公室所有的醫生道了聲謝,“謝謝你們關心我,這對我很重要。”


    正是病人的信任,和同行的理解,醫生這個職業才能一路發展至今吧,她想。


    *


    微博的插曲在下午忙碌的時光中,終於被遺忘在大腦的角落裏,時雨的整個下午都被淹沒在病房之中。雖是實習,她也沒有落下專業知識的學習,得空就補充知識,以免胡思亂想。


    眼看著就要到晚飯時間,時雨因為醫暴的事,受到特殊關照,這幾天晚上可以提前下班,不用等到十點交班。


    她想著提醒護士給那兩個糖尿病的老爺子打了胰島素就下班,就走到了護士台。


    因為還沒好好洗手除菌,時雨沒有伸手去摸手機。


    將近六點,很多家屬都打飯過來了,科室裏的人一下子變得多了起來。


    護士是臨時被調過來頂替羅小仙的,還真把那兩個老爺子的事給忘了,因為是孤寡老人,也沒個家屬提醒。


    實習護士和時雨道了聲謝,便拿著東西過去了。


    她也想臨走前最後確認一下分管的幾個病人,免得早晨跟隨帶教老師查房時,不能掌握病人的最新病況。


    所以,便跟著護士過去了。


    哪曉得,就是這一不放心,就出了岔子。


    除了糖尿病這兩個孤寡老人以外,其餘三床的病人家屬都來了。


    年輕人,自然對網絡訊息掌握得更為迅捷全麵,他們看見時雨的一刻,立刻就拉下了臉。


    家屬a:“怎麽讓這麽個乳臭未幹的小兒來看管我爸爸,省醫院好歹是三級甲等的大醫院,難道找不出其他的醫生了嗎?”


    家屬b:“就是啊,我們也不是沒給錢,誰樂意給這些不靠譜的實習醫生當小白鼠,我們要求給換個管床醫生!”


    家屬c推搡了時雨一把,“還愣著做甚,叫主治醫師過來,我媽不要你這樣的關係戶看,誰知道是不是練手的?”


    時雨沒想到下午各位老爺子還和和氣氣地關心自己,這會兒家屬們卻是這個態度。


    她腦子一嗡,忘了爭辯,冷不丁被推搡撞到牆上,手臂擦破了皮。


    “不是的,網上那都是謠言。”時雨迫使自己冷靜,無論如何她不允許自己在病人麵前失去可信力,“我叫時雨,雖然才十九歲,但已經研究生三年級了,同時順利保送到c大的博士。所以,對於我的職業素養,你們完全可以放心。並且,我雖然是管著你們幾床病人,但並不是單獨管理,在我管理的同時,我的師姐,住院醫師何瑜也管著你們。所以,請放心,省醫院並不是在拿你們當小白鼠。任何一個臨床經驗豐富的醫生,不都是像我們一樣實習過來的嗎?”


    這番話,她中午的時候就想在網上解釋了,但那上麵的人太多,她不可能一個一個的解釋。


    而現在不一樣,是真實接觸的病人和病人家屬不信任自己了,所以此番解釋說出來也是一氣嗬成。


    幾個家屬沒想到她會做出這樣的解釋,都是狐疑地看著她。


    “嘖,”家屬a嗤笑一聲,“19歲保送博士,天才喲,那新聞頻道怎麽沒有在播報醫暴的同時將這件事播報出來?”


    時雨幾乎是下意識反駁道:“因為事情還在調查之中,我的個人信息是下午才爆出,醫生也是很忙的,並不是所有人都會一天二十四小時刷著微博。”


    家屬a一聽,表情變得有些不自然,像是被戳中要害,也伸手將她往屋外推。


    “我管你是勞什子博士,一張嘴在你身上,還不是隨便你說。你給我出去,我們不要你這樣滿口謊言的醫生看病!”


    時雨身體單薄,比不得中年人的體力,三兩下就被推出了病房。


    醫院人多,這邊的動靜很快就吸引來隔壁幾個病房的人,一兩分鍾,便圍了個水泄不通。


    人多嘴雜,時雨免不了被一群家屬指指點點:


    “這就是那天被砍的小醫生吧,看著倒真是小,我以為隻是麵相顯年輕,沒想到真才19歲。”


    “造孽哦,我聽說隔壁的老張就是那晚去了的,也不知道醫院究竟有沒有責任哩!”


    “哎,我就說這麽細皮嫩肉的小姑娘,能做好插管,能記住那麽多醫囑嗎。是不是以後醫院都要派這麽些關係戶的實習生咯?”


    “不會吧,省醫在全國這麽出名,也不怕被砸了招牌!”


    ……


    圍觀群眾七嘴八舌地議論著,時雨被他們圍在中間,微微垂著頭。


    這些明裏暗裏的不信任話語令她麵紅耳赤,氣憤有,慌亂有,迷茫有。


    這一刻,她不禁十分讚同魯迅先生的話語。


    她唿吸急促,心髒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攥緊,想和這裏的每一個人爭辯,情緒急需宣泄。


    怎麽就又變成了這個樣子呢?


    就在她想衝出人群,逃離這個可怕的地方的時候,一個女人冷不丁衝了進來,一把跪在她腳下。


    時雨被嚇了一跳,整個身子都微微戰栗一下。


    “醫生,小醫生,我求求你放過我家男人行嗎?他昨晚是喝醉酒被豬油蒙了心,他已經知道錯了,不是要故意拿刀砍醫生的。你能不能讓警察把他放出來,求求你求求你,我代替他向你道歉成麽?成麽!”


    時雨垂目看著地上匍匐著的婦人,緘口不言,這是砍人罪犯的妻子。


    婦人見她沒有反應,以為是不答應,慌忙磕了兩個頭,眼淚也跟著往下落。


    “醫生,漂亮醫生你就發發善心好嗎,孩子們都需要爸爸啊,他是我們家頂梁柱,要是被關進去了,這一大家可怎麽活喲!我肚子還懷著寶寶,四個月了,難道要讓寶寶還沒出生就失去爸爸嗎?醫生,你就和警察說說,我們私下協商解決成不成?”


    時雨一怔,沒想到婦人居然會懷著身孕,她眉頭輕蹙,俯身|下去扶住對方。


    “阿姨,您起來,別跪在地上,這樣對寶寶不好。”


    身為醫生,她終是忍不住為弱小的生命擔憂。


    婦人卻覺得她這舉動是有所鬆動,抓著她的鞋,堅定地跪在地上。


    她抹了一把眼淚又說:“不,你不答應我就跪著不起來了!反正孩子他爸去了,我們三娘母也活不下去,索性跟著他一起去死好了!”


    “阿姨,您別這樣。”對方耍賴,時雨真不知道怎麽辦,拉著她手臂試圖將她扶起來。


    婦人好不容易覺得有幾乎豈肯罷休,死命攥著時雨,“姑娘,你放過我男人吧,他也沒真的傷到你們對不對?所以,你們就適當罰罰他,別讓他坐牢成麽?”


    時雨喉中仿佛被塞進一顆蒼蠅,難受得要命,吐不出,更不能咽下去。


    繼續讓婦人跪著她不忍心,可就這麽答應她饒恕砍人的罪犯,那不是坐實了網上那些謠言,她同樣做不到。


    而就在她騎虎難下的時候,一個熟悉的男聲響起,聲音低沉冷漠。


    “誰說你男人沒砍傷人?”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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