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雨的視線與江哲碰撞的刹那,她明顯感受到,對方也是登時一愣。


    完全沒想到會這樣相遇。


    江哲算是時雨最熟悉的男性,她的竹馬,兩人從小同班。


    他們同時跳級,同時考醫學院,同時出國進修,同一個年齡。但他們很少聊彼此的私事,時雨隻知道他有個哥哥,江哲隻知道她父母早逝。


    其餘的,他們保持高度默契,從不過問。


    難道……?


    她打量韓昭年,再看向江哲,做疑惑臉。


    江哲在時雨和韓昭年中間的一方坐下,秒懂她的疑惑。


    “韓叔他,不是我哥哥。”


    學霸就是這樣心意相通,僅僅一個表情,我就知道你有什麽疑問,然後給出最精確、簡練的答案。


    時雨了然,早知道緣分沒這麽狗血。


    等等!江哲喊他叔叔?


    “不對吧,韓先生說你是他朋友,你叫他叔叔?”她覺著腦子有些轉不過來。


    江哲:“韓叔大我十六歲,我喊他一聲叔叔沒什麽不對。”


    鬼使神差地,時雨說了句:“誒,沒禮貌,叫哥哥唄。”


    說罷,覺得這話有些耳熟,這不是上迴表姐調侃自己的話麽……


    臉上瞬間有些泛紅,她心虛地看了眼韓昭年,果然,男人嘴角已經微微上揚了。


    他也想到了。


    江哲當然不知道這句話的梗,視線落在韓昭年纏著繃帶的手,眉頭輕蹙,“韓叔,你的手怎麽受傷了,我哥不是說你要參加比賽嗎?”


    比賽?


    時雨心中的內疚與難過一閃而過,難道真被她猜中了,韓昭年的職業果真是體育教練之類的?


    燒烤被裝在盤中端過來,韓昭年拿起筷子,聲音淡淡的,“不是還有一個月嗎,沒所謂。”


    聞言,時雨的內疚感才稍微消退一點,韓昭年的傷口看著嚇人,但幸好沒傷到骨頭,最多半個月就能痊愈。


    江哲也動筷,“都纏成這樣了,繃帶還泛著紅呢,韓叔你怎麽弄的,有沒有傷到骨頭?”


    “咳,”時雨輕咳一聲,“韓先生沒告訴你嗎,是為了救我才受傷的。”說著,她看向韓昭年,“但是你不用擔心,沒傷到骨頭,到時候拍球、下水、揮杆什麽的都可以的。”


    “什麽,救你?怎麽迴事?”江哲的關注點瞬間發生轉變,話中的語氣也陡然變得更強烈。


    “嘖。”


    韓昭年聞言輕嘖一聲,微微眯了眯眼睛,心歎不太對勁啊。


    時雨的情緒又有些低落,“沒什麽,遇到個喝醉又不講理的家屬,對了,我在消化內科實習。”


    江哲:“不是要去心外嗎,怎麽去了內科?”


    時雨:“一言難盡。”


    ……


    於是,韓昭年的職業問題就這樣被拋之腦後,這場夜宵最終變成了兩個學霸的職業規劃探討,以及醫患關係吐槽大賽。


    韓昭年甘願當背景板,沒插話,也插不上。隻是在目送時雨迴家時,他冷不丁對江哲說了一句話。


    他說:“她就是你常提起的女孩子?”


    江哲點頭。


    韓昭年扯了扯嘴角,舉起拳頭,“是個有趣的小孩,好好把握,恩?”


    江哲也笑了,出拳與他相擊,“那是自然。”


    *


    時雨思量再三,還是迴了家,而不是去醫院的宿舍。


    躺在床上的時候已經快淩晨兩點,她翻來覆去,久久不能合眼。


    腦子裏都是江哲的話:我一來實習就跟了急診,每天都被罵得狗血淋頭,病人隻有更難纏沒有最難纏……


    原來,醫生受到暴力,無論是語言上的,或是身體上的,已經是常態了麽?


    他說:“你得學會在絕望中尋找生機。”


    所以,父母過的也是這樣的生活嗎,那為什麽他們能堅持這麽多年?


    甚至,為此奉獻出生命。


    心底的那股燥鬱又開始蔓延,時雨掀開被子,打開電腦,找出一個教學視頻觀看。


    知識,令她冷靜。


    但是,這次似乎不太奏效。


    兩三個小時過去了,教學一句都聽不進去,她仍然覺得腦中一團亂麻。


    天黑壓壓的,時雨抬手一看,五點半了。


    心中煩悶又毫無睡意,她索性出門跑圈,累了就能安心休息了吧。


    公園裏空無一人,耳機的音量開到最大,時雨就站在大壩的中間,冥想。


    她有些疑惑,為什麽晚上剛的出了事的時候,自己心情如此平順。反而是迴到家,心緒倒難以平複了。


    難道是還沒緩過勁?


    “嗡嗡嗡嗡——”


    手機震動,耳機裏的音樂也被自動切成來電鈴聲。


    林妤雯來電。


    時雨心道奇怪,表姐平時都起得比較晚,因為她總是熬夜弄案子,早上都睡不夠。


    “林律師?”她接了起來。


    “時雨你怎麽樣?人有沒有受傷?現在在哪兒?我立刻來找你!”那端,林妤雯聲音急促,連續發問,語速很快,透露出內心的焦急。


    時雨抬步走向公園的長椅,“我沒事,在外麵跑步呢。林律師你沒在家嗎,我的鞋子就放在你的旁邊啊。”


    她聽到對方那端傳來鑰匙碰撞的聲音,似是正要出門。


    林妤雯默了默,好半晌才迴答:“我在公司通宵加班呢,天色這麽暗,你趕緊迴家,我二十分鍾後就到。”


    “嗯。”時雨輕聲應承,對方卻已經掛斷了電話。


    不知是否她的錯覺,總覺得通話末尾傳來了陌生男人的聲音,或許,是一同加班的同事吧。


    *


    時雨迴家後,又等了林妤雯十分鍾左右,兩人才見上麵。


    表姐在她身邊坐下,周身還帶著冬末的寒霜,風塵仆仆,滿心擔憂盡然寫在臉上。


    時雨的心瞬間就暖了。


    “林律師,我都說了沒事,你急什麽。”她笑著問,“對了,剛才忘了問,你怎麽知道這事的?”


    “還能有誰,救了你的韓昭年說的唄!”林妤雯說著就雙手扶住她肩膀,將她渾身上下打量一番,確定沒事才嗔罵道:“你這性子我還不了解嗎,肯定怕樓上那倆人擔心,想瞞著不說是吧!”


    時雨一怔,沒想到韓昭年居然這麽快就給表姐通風報信了。


    想到方才電話那端的男聲,她不禁有刹那失神。


    “林律師,看來你和韓先生相處得不錯啊。”時雨對著她曖昧不明地一笑。


    林妤雯微微一怔,抬手敲在她額頭之上,“小丫頭胡思亂想些什麽呢,說正事!這事必須嚴肅處理,算了,你還是別管了,後續有什麽問題都讓對方聯係我。”


    時雨咯咯笑了一聲,“家裏麵有律師真好,以後有什麽麻煩,我都可以直接說,我有權保持緘默,一切事宜請聯係我的律師。”


    林妤雯見她還能開玩笑,琢磨著應該沒啥事,鬆了口氣,還不忘輕嗔她一句:“沒正形!”


    時雨默然微笑,旋即正色對表姐道:“對了,這件事先暫時不要和舅舅舅媽提……”


    “沒可能。”林妤雯想也不想地否定她的想法,“你是走關係進去實習的,這事又沾上韓昭年,也不能草草了事,瞞不住的。”


    時雨頓了頓,覺得表姐說得很有道理,終是妥協了。


    “好吧,一會兒我自己和舅媽他們說。”


    *


    侯秋蓉和林正聽說她這才進醫院沒兩天,就遇上砍人的醫暴事件,果真眉頭深鎖,滿心擔憂。


    林正當即給他們院長打了電話了解情況,兩人聊了好一會。


    “時雨,你就這麽想做醫生嗎?”侯秋蓉苦口婆心地勸她,“以你的雙q學經濟,搞科研什麽都好,就非要走這條路子嗎?”


    時雨抿了抿唇,微微垂頭,“舅媽,你知道的。”


    侯秋蓉與林正對視一眼,輕歎一口氣,“罷了罷了,我們也不勸你了,不試試你總是不會死心。”


    “時雨,這事你也不要太擔心。現在醫鬧已經入刑,還扯上了韓昭年,肯定不會姑息。”林正也寬慰著她。


    時雨安靜地聽著,點點頭。


    侯秋蓉像在思考著什麽,突然問道:“老林,剛才院長怎麽說,時雨這事怎麽處理?”


    林正以為老婆是還在為昨晚的事擔憂,忙不迭迴答:“放心,院裏已經知道這事了。昨晚那個護士好像在網上有些名氣,把照片傳了上去,影響瞬間擴大了。再加上韓家陸家的介入,省醫挺重視這事的,給時雨和那姑娘都先放兩天假,你就別擔心了。”


    侯秋蓉瞪他一眼,“孩子不明白,你還能不明白呢?!”


    時雨和林妤雯都有些雲裏霧裏,林正卻笑了笑,“我哪可能不明白。”


    “你們這是打什麽啞謎呢?”林妤雯忍不住問道。


    侯秋蓉抬手戳她腦門兒,“就你這覺悟怎麽考到律師執照的,人韓昭年都幫時雨擋刀了,不得登門道謝嗎?”


    林妤雯:“我還當什麽事,感謝的事我當然提了,韓昭年立刻就拒絕了,說換誰都會那樣做。”


    侯秋蓉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所以我說,你到底怎麽在和別人相處,誰還能主動說,好你來道謝吧這種話?”


    林妤雯:“……”


    侯秋蓉接著就對時雨道:“時雨,趁著你這兩天還在休假,我們一起去韓家一趟。你別不喜歡這樣的人情世故,以後你在醫院見到的不會少,明白了嗎?”


    時雨當然不會拒絕,乖覺點頭,“嗯……”


    但隻有她自己清楚,想到要去韓昭年家,她居然會覺得有一絲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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