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朝夕起初還在陪著陳潯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可到後來她實在撐不住,倒頭就睡著了,等到再次醒來,他們已經到了。


    壽宴在晚上進行,舉辦地點就在應鍾華老先生的家裏,寧朝夕對這場宴會多少是有些緊張和不知所措的,以對方在藝術界的地位和威望,屆時肯定會來很多名流和大師級別的人物,可她一個都不不認識,也從來沒有參加過這樣大型的宴會。


    周昕要直接迴家,就在紅綠燈路口跟他們分別了,因為壽宴的舉辦時間在晚上,一來一迴太費時,他們就打算在s市停留一晚,第二天再迴去,陳潯帶她先去酒店放行李,他向前台要了兩間房,拿到房卡之後遞了一張給寧朝夕。


    他們的房間就挨在一起,寧朝夕拿著行李進了房間,她把之前陳潯給她買的那身裙子換上,簡單地收拾好自己,就出門了,她剛關上房門,旁邊的房間門就被人打開了,陳潯從裏麵走了出來。


    雖然不是第一次看到他西裝革履的模樣,但再次看到時,寧朝夕還是禁不住愣了一愣。


    眼前的人身形挺拔修長,一身筆挺的西服穿在身上,襯著他那張清雅雋秀的麵容,顯得他整個人愈發英俊帥氣,卓爾不凡。


    “冷嗎?”陳潯見她出來,開口問。


    寧朝夕的裙子是無袖的,她搭了件小外套在外麵,今天s市的溫度不低,她這樣穿正好合適,聽言,她搖了搖頭:“不冷。”


    她走過來,陳潯牽起她的手,握在掌心試探溫度,她的手心是溫暖的,就像她說的那樣,不冷。


    寧朝夕低了低眸,心裏掠過一陣暖流,唇角抿出一絲笑意來。


    她注意到陳潯的手裏還抱著一件古木盒子,她好奇道:“是送給應大師的禮物嗎?”


    “嗯,老師喜歡收藏古董,這是鄭旭特意去找來的。”


    “鄭旭也會來嗎?”


    “他會來。”


    寧朝夕揚起眉梢:“我還以為他之前說的那麽痛恨應大師的樣子,這次的壽宴不會來呢。”


    陳潯抿唇一笑:“這次宴會會來很多社會名流,他主要是來結交朋友的。”


    寧朝夕彎了彎眼睛:“果然是生意人啊,來這種場合還不忘拉攏人脈。”


    陳潯帶她去了應鍾華老先生的大宅子,別墅裏已經來了很多人了,他們進到客廳,寧朝夕就看到周昕正在接待客人,她也換了身素雅的裙裝,臉上帶著溫雅的笑容在和別人聊天,看到他們進門後,就走了過來。


    “阿潯,寧小姐,你們來了,外公在二樓的書房裏,你們直接上去找他就好。”


    陳潯點了點頭,帶著寧朝夕上了二樓,應老先生就在二樓的書房裏和以前學油畫的幾位老朋友聊天,聽到敲門聲,談話才戛然而止,書房的門敞著,裏麵的幾人都是繪畫界頗有聲望的大師,陳潯一一跟他們打招唿。


    有人道:“喲,鍾華,你這得意門生終於來了,行,接下來的時間就留給你們師生二人了。”


    說完,他們一行人就出了書房。


    應鍾華摸著自己下巴的胡須,一雙矍鑠的雙眼看著來人,聲音渾厚蒼老:“來了。”


    “老師。”


    應鍾華沉沉的‘嗯’了一聲,視線轉向他身邊的人:“這位是?”


    “這位是我女朋友,寧朝夕。”


    “應老師好。”寧朝夕禮貌道,大眼睛裏的光芒閃爍,彎著眉眼一副討喜乖巧的模樣,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


    “好好……”應鍾華摸著胡須笑了笑,“這小子上次來找我就說要帶個人來給我瞧瞧,我還以為是誰,原來是個小姑娘。”


    寒暄了幾句,應鍾華就從位置上起來:“下麵來了不少人吧,走,陪我看看去。”


    陳潯上前攙扶他,應鍾華擺了擺手示意不用他扶,他們三人出了書房,剛在樓梯口現身,一樓的賓客就停止了交談,紛紛朝這邊投來視線,有幾個人還圍上來寒暄:“哎呀,老先生真是老當益壯,還是那麽有精神啊。”


    寧朝夕跟在陳潯身後陪著應鍾華下樓,從身邊經過的,還有這些圍上來的人她一個都不認識,但這些人大多數都認識陳潯,有些年紀稍長的,和他說話時還刻意放低姿態,顯得很客氣。


    今天來參加壽宴的大多都是應鍾華的學生和繪畫界的畫家大師,大家圍過來討論的都是有關於繪畫的動向和發展,還有哪個國家的繪畫大師最近又畫了什麽驚豔了世界,有人在說:“齊安的那幅《山水墨》獲得了法國盧浮宮國際美術展的提名獎和優秀作品獎,還有加拿大那位以超現實主義風格出名的羅伯特·剛索維斯……”


    什麽齊安什麽超現實主義,寧朝夕發現自己一個字都聽不懂,她抬頭看向身邊人,她注意到陳潯聽得很認真,不時有人向他提問問題,他都能提出自己的見解和看法,話不多,但顯然他們無論在討論什麽,他都能明白並且了如指掌。


    寧朝夕放眼望去,就看到一身帥氣西裝的鄭旭正在和幾位社會名流相談甚歡,言語從容自然,她視線一轉,周昕就站在她不遠處的地方,一舉一動間是渾然天成的優雅風範。


    還有身邊的陳潯,一身西服挺闊,姿容卓越,被人群簇擁在中間,依舊清雋沉穩,不卑不亢,寧朝夕直到這一刻才恍然過來,站在她身邊的這個男人真的變成了大家口中所言的名人,也已經站在了大師的高度,供眾人瞻仰。


    寧朝夕忽然就覺得自己和這個地方格格不入,她想,原來這個世界真的是分成幾種人的,有些人天生注定混跡在這種場合,又有些人隻是普通人群裏微不足道的一員,每天隨著人群隨波逐流,這樣的差距細想下來,其實有點可怕。


    更讓她心慌的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陳潯也是屬於這種場合的人。


    就像此刻,站在她身邊的男人讓寧朝夕有幾分陌生,這種感覺就像是那次在書店裏看到他穿著一身名貴的服裝和前幾天踏入他家別墅時的心情是一樣的,她覺得很不真實。


    這樣的陳潯無疑是優秀的,他按照理想成了赫赫有名的畫家,而她,卻終究沒想像他們當初約定的那樣,成為能夠與他並肩的人。她想,她之前為什麽那麽執著於寫作和出書,在這一刻通通都有了答案,前段時間潛伏在她心底的落差感驟然升起。


    她突然就沒了自信,能夠站在他身邊。


    “這位是陳潯老師的女朋友吧,你也是從事繪畫事業的嗎?”正胡思亂想著,忽然就聽見有人這麽問她。


    “我不是。”寧朝夕尷尬一笑。


    那人看陳潯和應鍾華那邊湊不進去,索性就跟寧朝夕套近乎:“不是我說,陳潯老師真是厲害,這麽年輕就可以在繪畫界取得一席地位,當年那幅《歸路》一創作出來,真是驚豔了整個藝術界的人,那幅畫到現在都還展在紐約的美術館裏呢。”


    “還有,今年初首都的當代美術館還同時展出了陳潯老師的很多作品,你應該去看過吧,那一係列的關於人物的繪畫作品真是讓人大開眼界啊,真不愧是應鍾華大師的得意門生,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啊。”


    聽著男人的話,寧朝夕隻能幹笑著迴應,他說的這些,她真的從未了解過,關於陳潯這八年裏發生的事情,她也隻是從他和鄭旭的口中得知,其餘的真是知之甚少,她也無法融入陳潯和這些人的談話中,整場宴會下來,她就像個不會說話的提線木偶一般跟在他的身邊,這種感覺很無力,也很挫敗。


    男人還想繼續與她攀談,陳潯卻走了過來,凝視著想和寧朝夕套近乎的陌生男人,眼眸深邃沉靜,他微微眯起眼,簡短地說了句:“抱歉。”就帶著寧朝夕走了。


    晚宴開席,飯廳裏擺了兩大桌,陳潯帶著她跟應鍾華坐在一起,她的心情從剛才起就變得沉悶不佳,整頓晚餐下來,就隻專注地夾著擺在她麵前的菜,也因為今晚的飯菜不合她胃口,她吃的很少。


    迴去的路上,陳潯開著車帶她迴酒店,在路口遇到紅燈他停下來,轉過視線看向今晚突然變得沉默安靜,異於往常的人。


    寧朝夕看著窗外發呆,陳潯叫了她很多次都沒有迴應。


    直到放在腿上的手被人握住,她才陡然迴過神來:“怎麽了?”


    “在想什麽,一晚上心不在焉的。”


    “沒有啊,沒在想什麽。”寧朝夕輕鬆地展露笑顏。


    “今晚你吃的很少,酒店對麵有家麵館,等會要不要去吃點?”陳潯說。


    “不用了,我今晚吃的很飽,肚子很撐,不想吃東西了。”寧朝夕皺了皺鼻子,“還有啊,我們這兩身衣服貴著呢,萬一沾上味道或者弄髒了怎麽辦。”


    陳潯那雙沉靜幽黑的眼眸靜靜地看著她,似乎想透過她的偽裝看出她的破綻,寧朝夕被他這樣的目光看得心裏發虛,幸好前方的路口紅燈轉綠,她指著綠燈急忙道:“陳潯,綠燈了。”


    他收迴視線,鬆開刹車踩油門,陳潯看著前方,過了片刻,忽然道:“朝夕,如果發生了什麽,你一定要跟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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