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夕。”何東陽見她愣在原地擋住別人的路了,順勢牽著她的手帶她到自己身邊。


    寧朝夕下意識地應了一聲,眼睛卻還一直盯著樓梯上的人看,她注意到他身邊還站著位年輕貌美的女人,倆人離得很近。


    “朝夕。”何東陽又叫了她一聲,他握著她的手,察覺到她的手心溫度冷冰冰的,還帶著些微顫抖,他心裏一驚,忙問道:“你怎麽了?手怎麽那麽冷?”


    畫廊裏很安靜,交談聲很淺,他們的對話自然而然地落入陳潯的耳中,他的眼睛凝視著他們相牽的手,眼眸格外深沉。


    身旁人察覺到不對勁,也跟著停下了腳步,輕柔地喚了他一聲:“阿潯?”


    陳潯淡淡地收迴目光,對身旁的女人道:“周小姐,我突然想起有些事,不能送你了,很抱歉。”


    周昕搖了搖頭,禮貌地露出笑容,她微微歪了腦袋:“沒關係,那我們等你有空再約?”


    “嗯。”他不溫不火地應了一聲,出於禮貌和待客習慣,陳潯還是將她送到畫廊門口,看著她坐上車後才走迴來。


    “朝夕,時間不早了,你餓嗎,想不想去吃點什麽?”何東陽見在這裏逛得差不多了,也快到飯點,便問向身邊人。


    寧朝夕看著陳潯往自己這邊走來,神情還有些木木愣愣的,感覺像是在夢裏,眼睛盯著他,連眨都不敢眨一下。


    八年沒見了,他還是像以前一樣,皮膚白皙,麵容俊秀如玉,五官比起過往愈發精致完美,經由歲月雕琢,眉目沉靜如畫,今天的溫度低,但他好像不怕冷似的,身上隻穿著一件深黑色的長款修身風衣,內搭一件純白的襯衫,整個人的氣質內斂幹淨。


    同樣的黑色風衣,她上次在批發市場真的沒有認錯人,她看到的就是他。


    “朝夕。”陳潯在她麵前站定,她的名字從他的口中念出來好像吟詩作對般悅耳動聽,他說:“好久不見。”


    寧朝夕訥訥地點頭,也迴道:“好久不見。”


    “這位是?”兩個男人同時開口,說罷,目光微抬,又同時落在對方身上。


    寧朝夕迴過神對眼前人介紹道:“這位是何東陽,我的朋友。”她抬眸看著陳潯,對何東陽道:“這位是陳潯,我的……”


    她話一頓,忽然不知道怎麽介紹他,但為了不讓人察覺到異樣,她很快就幫他找了個合理的身份:“我的高中同學。”


    陳潯聽到她的介紹,眼眸微微一眯,眸色有些深。


    “陳潯?”何東陽喃喃重複著他的名字,有點耳熟,忽地想起什麽,迴頭看了眼身後的畫作,驚訝道:“你是陳潯?那這麽說這幅畫是你創作的?”他剛剛看到價錢的同時也注意到了這幅畫的創作者,寫的正好是‘陳潯’二字。


    見他點頭承認,何東陽笑著對寧朝夕說:“朝夕,沒想到你還有位這麽厲害的高中同學。”


    聽到他嘴裏說著‘朝夕’兩個字很刺耳,再聽到他說‘高中同學’四個字,陳潯的臉色頓時就冷了下來。


    寧朝夕尷尬一笑,她也沒想到陳潯竟然是這幅畫的創作者,不過也不奇怪,看他現在的模樣,好像過得很好,他身上的衣服雖然款式單一,但看那質地和衣料,還有純金的領扣,就知道他這套衣服肯定價值不菲。


    “有空一起吃頓飯嗎?”陳潯這話問的是寧朝夕。


    她還沒說話,何東陽就在一旁開口道:“朝夕難得遇見高中同學,這頓應該我來請客。”


    陳潯瞥了他一眼,冷冷道:“抱歉,我隻想和她單獨吃飯。”


    寧朝夕跟在陳潯的身後進到這家意式餐廳的時候還有些雲裏霧裏的,直到穿著白襯衫黑馬甲的服務生拿著菜單放到她的麵前,陳潯跟她說:“看看想吃什麽。”她才迴過神來。


    翻開菜單,她的手指從菜名上滑過,眼睛盯著實物照片看,最後點了份意式千層麵,陳潯跟她一樣。


    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沒見到他時發了瘋的在想他,見到麵之後寧朝夕反而不敢直視他,她怕自己抑製不住心裏的某些衝動,就一直盯著麵前的玻璃杯看,雙手也緊握著溫熱的杯麵:“你這些年過得怎麽樣?”


    “還好。”陳潯看著她道,還是和以前一樣少言少語,“你呢?”


    “挺好的。”寧朝夕的唇角牽出一抹笑。


    這兩句對話說完,倆人之間的氣氛又陷入了沉默無言中,寧朝夕低著頭,沒敢問剛才在畫廊裏和他一起的那個女人是誰,她想起了沈熙跟她說,八年足夠改變一個人,你難保他不會喜歡上別人,也無法保證他沒有娶妻生子。


    想到這,她就覺得自己渾身發涼,害怕從他口中聽到那個迴答。


    “你迴來多久了?”寧朝夕問他。


    “快半年了。”


    “哦。”


    “你沒住在以前那裏?”寧朝夕聽到他這麽問。


    她點點頭:“是啊,我大二那年家裏就搬了,不過現在也沒住在家裏。”


    “嗯。”


    寧朝夕覺得過了那麽多年陳潯還是沒變,依舊沉著的像塊木頭,變化最多的反而是自己,好像比起以前她多了幾分膽小怯懦,少了許多恣意灑脫,這樣的她,連她自己都有點不喜歡了。


    服務生將他們點的意式千層麵端上桌,寧朝夕拿起叉子卷著麵條,就聽見他問:“剛剛那位,不止是你的普通朋友,他對你有意思?”他這句話不是疑問的口吻,是帶著幾分篤定的語氣。


    寧朝夕沒想到他會這麽說,手裏的叉子一頓,大方承認:“有可能吧,他是我爸爸介紹的相親對象。”


    “你在相親?”陳潯說。


    寧朝夕故作輕鬆地一笑:“對啊,有什麽奇怪的嗎,我都這麽大了。”


    對啊,她都已經這麽大了,上高中那會兒她還覺得自己很小,可轉眼她就已經這麽大了,度過那些艱難漫長的歲月,在此時此刻,她才恍然發覺時間原來過得那麽快。


    沒等他開口,寧朝夕好像一下就打開了話匣子:“你好像過得很不錯,剛剛你開的那輛車是瑪莎拉蒂吧,還有剛才創意園那家畫廊是你開的吧?你現在是畫家嗎?一幅畫很值錢吧……”


    “陳潯,你真的很厲害,比我想象中還要厲害……”


    果然不能說太多話,一說鼻子就發酸,寧朝夕趕緊低頭吃麵,大口大口地往嘴裏塞,想要止住湧上心間的酸澀和顫抖的嘴唇,握著叉子輕顫的手卻出賣了她假裝鎮定的神情。


    “慢點吃。”陳潯看著她急急忙忙的醬汁都沾到了唇角,他拿了張紙巾想要幫她擦拭掉。


    “我……我自己來。”寧朝夕把嘴裏的麵咽下去,伸手接過他手裏的紙巾,卻不小心碰到他的手,她一顫,慌亂地縮迴手:“對不起……”


    她咬著戰栗不止的唇,看著他,眼眶漸漸被水霧填充,拚命地壓下內心湧動的酸楚。


    她其實很想告訴他,她這些年真的好想好想他,想到經常夜不能寐,在午夜夢醒時再也睡不著,一閉上眼睛就想起他的麵容和身影……可這些話到了唇邊,她卻不敢說。


    正如沈熙說的,這八年能夠改變的事太多,她不能確定他是否還維持著當年同樣的心境和情感,是否同樣對自己念念難忘。


    因為不確定,所以有些話想要脫口時就多了許多顧忌和憂慮,變成說不得。


    陳潯看到她這副壓抑隱忍的模樣,猛地怔住,心髒像在那一瞬被人揪緊,隱隱泛疼。


    寧朝夕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鬆開唇笑了,生硬地為自己找借口:“陳潯,這麵真好吃……好吃的……好吃的我有點想哭……我從來沒吃過這麽好吃的麵……”


    理由太蹩腳,寧朝夕自己都不相信,更別說陳潯了,好好的敘舊被她這麽一攪氣氛就變了,好在一通電話及時解救了她。


    她低頭抹了抹眼角,從包裏翻出手機。


    是她的表姐沈熙打來的。


    “喂,朝夕,你在哪兒?”沈熙的語氣有點焦急。


    “我在吃飯,怎麽了?”寧朝夕看了眼對麵低著眸神色不明的人。


    “嘟嘟發燒了,我現在帶他去醫院,你等會兒迴家幫我們煮點粥送來,在市人民醫院。”


    “好,我馬上過去。”


    寧朝夕掛斷電話收起手機,看向對麵的人說:“陳潯,不好意思,我現在有點急事要走了,我們下次再約吧。”說完她就起身,不等他的反應,拿起包就走了。


    但走沒幾步她又折返迴來,看著他,語氣帶著點卑微和懇切:“陳潯,你方不方便給我一下你的聯係方式……”


    陳潯盯著她泛紅的眼睛沒說話,沒幾秒就挪開了視線,叫了服務生來買單,寧朝夕看著這一幕越發窘迫,她握緊自己的雙手,輕聲道:“不好意思,下次換我來請客吧。”


    買完單,陳潯跟服務生要了紙和筆,他擰開筆蓋,在白紙上寫下了一串數字,寧朝夕看著他寫下自己的電話號碼,其實想告訴他直接說自己存起來就好,可他已經寫完了,把那張紙條遞給了她。


    “謝謝,你要不要存一下我的號碼?”寧朝夕問。


    見他掏出手機,寧朝夕報了一串數字給他。


    存好號碼後他說:“你去哪,我送你。”


    “不用了。”


    “走吧。”不容她拒絕,陳潯率先一步走出門外。


    寧朝夕坐在瑪莎拉蒂的副駕駛座上,手裏捏著他給的那條紙條,忽然覺得有些燙手。


    她身旁的男人安靜沉穩地駕駛著車,這樣的他是寧朝夕從來沒有見過的,她的印象裏還是他當年騎著自行車載她時英姿帥氣的模樣,果然,由不得她不承認,她和陳潯之間還是隔著這八年的時光和差距,而這段差距,像一道鴻溝,橫亙在他們之間,容不得她忽視和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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