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市區到洪安村,確實有點遠,路上差不多開了一個半小時。


    王大偉對我說:“小東,我們現在趕過去,警察多半已經把屍體收走了,所以,咱們就這麽趕過去,有意義嗎?”


    我搖了搖頭說:“我不知道,不過我心裏有一個聲音告訴我,我們必須過去一趟,不然我對不起他。我們昨晚才答應了他要把錢拿給他老婆的,他今天就這樣了,不管如何,我一定要見到他的屍體。我要親自對他說一句抱歉,不然我一輩子都無法心安。”


    王大偉這個時候倒是似乎聽懂了我的意思,他默默拍了拍我的肩膀,說:“小東,我理解你的想法。”


    在車子裏的時候,我望著車窗外簌簌往後褪去的風景,心裏一直感覺非常壓抑,非常悲傷。


    一個活生生的人,昨天還跟我們說著對不起妻兒的人,這一眨眼間就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


    這麽突然的事情擺在麵前,我無法不感歎命運多舛,無法不感歎世事無常。


    許久之後,王大偉又說:“老實說,小東,本來我沒有怎麽看得上趙誌文這個人,不過現在,我想,他其實才是是英雄,與他相比,咱們都不過是幾個苟且偷生、苟延殘喘的小人物而已。”


    我點了點頭:“是啊,是啊。”


    車子開到了洪安村村口的時候,果然如王大偉所料,趙誌文和虎哥都被警方抬走了,不過村口一出泥濘的路麵上,明顯還留著一大灘血跡,很明顯,這塊血跡,一定就是他們兩人留下的。


    我下車望著這一灘帶著赤壁腥味的血跡,一時間心裏又一次湧起一陣悲痛。


    我歎息了很長時間,才順著村裏的小路往下走,然後摸索著找到了村委會,又問了許多人從,才找到當初跟我通話的那個何村長。


    何村長看上去比我猜測的年紀還要大一些,至少也六十歲了,不過,也可能是因為莊稼人顯老的緣故。


    但不管如何,何村長的眉目裏帶著一股深深的慈祥和悲憫。


    他看見我和王大偉後,很客氣地請我們到村委會辦公室坐一坐,末了,還親自給我們倒上了茶水。


    我們跟何村長聊了很久,把事情的來龍去脈都問了一遍,直到弄清楚了所有的細節,這才跟和村長告別離開。


    離開洪安村的時候,我對王大偉說:“如果我早知道趙大哥要這樣,昨天我們就應該直接去鄉下找他老婆的,現在,他人死了,我們還怎麽麵對他的妻女?我感覺,我欠他這個人情,永遠也還不上了。”


    王大偉說:“那小東,你現在打算怎麽辦?是直接迴市裏還是幹脆去找一下他妻女?”


    我搖了搖頭,說:“還是去市裏吧,我估計警方很快就會通知他的家人了,到時候,我們應該能在市裏碰見他的妻女,這樣也免得我們白走一趟。”


    王大偉看著我默默點了點頭,頓了許久,他才重新開口說:“那,小東,你打算怎麽麵對趙誌文的老婆?要是她們怪你,你怎麽辦?”


    我無奈地搖了搖頭,說:“不知道,不過我想以後如果有什麽能幫助她們的地方,我盡量幫她們吧。”


    王大偉說:“其實,小東,要我說,這件事你也不必太自責,其實不是你的錯。大家都看得出來,趙誌文對虎哥恨之入骨,虎哥給他造成了很大的苦難和悲劇,他很可能很早就想弄虎哥了,所以,昨晚叫我們去見他不過是提前做準備而已,這都是他想好了的事情,你也不必太過自責,不用把責任往自己的身上攬。”


    我對王大偉苦笑了一下,說:“我並不是往自己的身上攬責任。我隻是覺得一直以來我誤會了他,也愧對了他,現在是這樣的結果,我心裏很過意不去。”


    王大偉拍了拍我的肩膀,說:“誰不是呢?以前我還以為趙誌文是個壞人呢。可這次見他這麽英勇,真的感覺我們都不如他,我們都比他渺小。”


    我和王大偉這麽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不一會兒,車子就進城了。


    司機問我們去哪,我直接告訴他去公安局。


    我估計現在趙誌文的屍體和半死不活的虎哥都在李局的手上。


    司機聽了我的話,點了點頭,直接朝公安局這邊把車子開了過來。


    車子開了一段,我接到金姐的電話。


    在電話裏,金姐的語氣有點興奮,這讓我心裏有點受不了,因為這個時候我的整個心情都是陰鬱的,金姐這麽興奮的語氣,讓我很不適應。


    金姐說:“小東,你在哪?我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我苦笑了一下,說:“我在車上,怎麽了金姐?”


    金姐說:“是這樣的,剛剛李局給我打來電話,說是他們已經抓到虎哥了,讓我們放心。”


    這個時候我才想到,金姐並不知道趙誌文的事情,就算金姐知道,她也不會關心趙誌文,畢竟金姐和趙誌文隻能算是點頭之交,幾乎都沒有說過話。


    所以,金姐的興奮,我並不難理解,而且,我也不能怪她,畢竟金姐和我的處境不同,視角當然也不一樣。


    在金姐看來,隻要十惡不赦的大壞蛋被抓住了,壞人得到了應有的懲罰,這就夠了。


    她不會刻意去了解為了懲罰這個壞蛋,所讓好人付出的代價。


    想到這個,我隻是對金姐笑笑,說:“這就好,這就好,被抓住了就好。”


    我說地明顯有些無力,金姐敏銳地發現了我語氣裏的不對勁,於是便說:“小東你怎麽了?我怎麽感覺你狀態不太好?”


    我再次苦笑,說:“我沒事,你放心金姐。”


    金姐又說:“我早上就跟你說了吧,要相信警方相信李局,他們一定會破案的,你看果然被我說中了吧?”金姐說完這話,稍微頓了頓,又說:“對了,小東還有個事情我要告訴你一聲。”


    我點了點頭,說:“什麽事,金姐你說。”


    金姐說:“李局告訴我,雖然他們抓到了虎哥,不過,虎哥因為和人發生過激烈地打鬥,心髒被捅了好幾下,已經氣息奄奄了,現在雖然送去了醫院,但是醫生說他傷成這樣子,拯救的意義不大。”


    我默默點了點頭,說:“那也沒啥,反正是個壞蛋,死了就死了吧,除了他那個可憐的女朋友,也沒人會同情他。”


    金姐歎了口氣,說:“是啊,話是這麽說,不過,小東,你想過沒有,如果他就這麽死了,咱們繼續找宋睿明的線索也就斷了,這對咱們未必是一件好事。”


    聽到金姐這話,我像是微微一愣,接著,我意識到,我並沒有告訴過金姐宋睿明的事情,也就是我和關平見麵的事情。


    金姐很可能以為,虎哥一定知道宋睿明的下落,金姐之所以關心虎哥這邊的案子,很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她一直以為,隻要抓住了虎哥,抓住宋睿明就隻是時間的問題。


    但是,金姐很可能沒有料到,原來,虎哥其實根本不知道宋睿明的下落。


    想到這,我安慰金姐說:“金姐,你放心,宋睿明的事情,遲早會破案的,這和虎哥死不死沒有關係。他死了,警方也會繼續尋找宋睿明的下落。”


    金姐說:“話是這麽說,不過他一死,這個線索就斷了,以後找宋睿明就會更加困難。”


    本來我想直接簡單跟金姐說幾句關於關平的事情的,但話到嘴邊,我忽然想起關平和我說過的,不論如何不能把這件事情告訴別人。


    想到這,我隻好硬生生把到嘴邊的話吞了下去。


    最後我對金姐說:“金姐,你也別太擔心,其實我倒是覺得沒有影響,既然抓住了虎哥,警方一定會去搜他的老窩,所以遲早會找到宋睿明的下落的,你別擔心,你不是也說過了嘛,相信警方就好。”


    金姐歎息一聲,說:“好吧,隻能這樣了。對了小東,晚上想吃點什麽?今晚下班我去你們公司找你。”


    我說了句隨便然後又和金姐隨口說了幾句便把電話掛了。


    掛斷電話不一會兒,車子已經來到了公安局。


    到了公安局後,我直接對前台的民警說我要找李局,那個公安恰好就是早上接待我的那個,他對我笑笑,說:“祁先生,你還真是執著,不過你現在來得恰好,李局剛剛完成了案子迴來,現在正在食堂吃飯,你去食堂找他吧。”


    我聽了這話,問了公安局的食堂,然後直接帶著王大偉朝食堂走來。


    這個時候已經快下午兩點了,食堂裏除了幾個剛剛出警迴來的幹警之外,並沒有其他人。


    我走到食堂門口,朝裏掃了一圈,一眼就看見坐在一群幹警中間的李局。


    李局麵前擺著一碗武漢熱幹麵,他正在吃得狼吞虎咽的樣子,據說,早上李局聽說虎哥跑了的時候,早餐都沒吃就出警了,到現在才吃上東西,我都能想象,他一定是餓壞了,所以才會吃的這麽狼吞虎咽的樣子。


    我朝李局走了過去。


    李局發現了我,一邊將一大口熱幹麵塞進嘴裏,一邊指了指旁邊的凳子說:“小東來了,坐坐坐,我正想找你和你們金總呢。”


    我對李局微微一笑,然後便順勢坐在了他的旁邊,靜靜等候著他們吃東西。


    李局見我們看著他們,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餓了半天了,一點東西都沒吃,所以,有點不顧形象,小東你別介意哈。”


    我連忙笑道:“李局您吃,不用管我們。”


    李局聽我這麽說,隻是從我和王大偉笑了笑,然後也不再說什麽,扭過頭去,繼續大口大口吃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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