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明城大校場


    帶著倦意的李定國正在閱兵台上觀看三軍操演,這是大西最後的軍事力量了。 昆明能不能守得住,全靠他們了。“死守?我們應該死守嗎?”李定國迴想起三天前九龍灣的慘敗,以及自己的親兵李福從明軍營中迴來說的話。


    這時。劉文秀忽然匆匆來到了閱兵台上,十分急切,但是又十分小聲地說道:“定國。大事不好了!”


    李定國霍然迴頭。凝聲問道:“出什麽事了?”


    劉文秀黯然道:“大哥~~大哥追隨父皇去了!”


    “啊~~~唉!!!!”李定國先是一怔,隨後仰天長歎。雖然從九龍灣迴來之後,孫可望就傷重難治了,一切都在李定國的意料之中。可是驟聞此消息還是不免長歎一聲。


    “噗!”李定國張嘴噴出一口血來。往後便倒。劉文秀和肅立閱兵台上的幾員大將急搶上前來把李定國扶坐起來。過了好一陣子。李定國才幽幽醒轉。仰天長嚎,捶胸頓足道:“父皇,父皇哪……我李定國無能,既保不住你的江山,又保不住大哥性命!我該死,我無能~~~!”


    李定國是個孤兒。三歲不到就跟著父母流落他鄉。途中雙親相繼死於戰亂。要不是張獻忠收養了他。早就凍死餓死在荒效野外了。所以李定國對張獻忠的感情極深。剛才的吐血昏厥絕非做秀。而是出自真情。


    “定國~~不要自責過甚了~~”劉文秀慘然道。“不但父皇戰死了。大哥也一並陣亡了。現在我們該怎麽辦哪?”劉文秀看著台下依舊整齊肅立的幾萬將士,“咱們是不是不能太自私了?這些人也有父母妻兒啊~~”


    “唉。”李定國長長的歎了口氣,黯然道。“先把兄長的靈堂設起來吧。”


    以劉文秀為的大西將領就執意要擁戴李定國繼位。原本與李定國不是很合得來的右丞相嚴錫命也一反常態。支持李定國繼位稱帝。不過出人意料的是。李定國卻對此堅決推辭。劉文秀等人苦苦哀求。李定國絲毫不為所動。


    轉眼前七天過去,在孫可望的頭七期間,明軍似乎也很有默契和風度,隻是駐紮在昆明東北,始終沒有任何軍事行動,完全沒有乘人之危。


    第八天,孫可望已過,文官以嚴錫命、王國麟、江鼎鎮、龔完敬為代表,武官以劉文秀、艾能奇、張光壁、馮雙禮為代表,一眾文官武將再次聚集到了張獻忠、孫可望的靈堂前。


    李定國身披縞素正跪在張、孫二人的靈位前守孝,在司禮官的引導下。嚴錫命、劉文秀等人對著靈位三跪九叩。這才聚集到了李定國跟前。嚴錫命搶前說道:“常言道三軍不可一日無帥。國不可一日無君,安西王何不早日登基?率領大軍與敵兵抗爭?”


    “定國~”劉文秀也說道。“頭七之前你說不是時候,現在頭七已過。眼看著明軍就要進昆明了,你若再不登基號施令,那大西國就要大亂了,父皇和兄長用性命打下來的江山就要毀於一旦了!”


    “報~~”就在眾人再想勸進之時,忽然士卒來報,說明軍派來使者吊唁


    “拖出去斬了~~”劉文秀怒道:“貓哭耗子假慈悲~!”


    “且慢~” 嚴錫命搖頭道:“兩國交兵,不殺來使。人家既然是來吊唁的,我們不見也就罷了,不問青紅皂白將使者斬,反倒顯得我們小氣了。”


    李定國也點頭道:“是啊,聽聽他說什麽,大不了一頓亂棍轟出去就是!”


    一名身材矮小幹瘦的小老頭被兩名大西禁軍帶進了大殿。放眼望去,隻見大殿上滿是縞素,一員年輕的將領身披孝衣高踞上座,想來就是李定國了。大殿兩側則站滿了大西國的文官武將,同樣身披孝衣,神情肅穆。


    那小老頭也不行禮也不下跪,帶著一種世外高人的得意的微笑,麵向李定國問道:“這位想必就是李定國將軍了吧?”


    “放肆!”小老頭話音方落。劉文秀就出列喝道。“安西王的名諱也是你能叫的嗎?來人!”


    “在!”早有兩名大西軍士應聲上前。惡狠狠的盯住了小老頭


    劉文秀大手一揮,厲聲喝道:“把這家夥拖下去……砍了。”


    “遵命!”兩名大西軍士轟然應諾,兇狠的撲了上來,將小老頭雙手反剪,就要往外拖


    “慢著。”李定國抬手道。“不得無禮,還不快退下。”李定國話了,兩名大西軍士不敢怠慢。急退了下去。


    李定國阻止了那兩名大西軍士。又問道:“敢問閣下尊姓大名?”


    小老頭傲然道:“小老兒宋獻策~~”


    “宋獻策?不是李自成的軍師嗎?”大殿上一陣嘩然


    “原來是李闖王的軍師啊~~”李定國揶揄道,“不知宋軍師有何貴幹?前來為宋友亮做說客?”


    劉文秀插嘴道:“還是打算來告訴咱們安西王,十八子的李不是他李自成,而是我們安西王李定國?”


    “奉安國公之命。”宋獻策遙向東北方向抱拳一揖,朗聲道,。“給李將軍帶句話。“


    李定國笑道:“願聞其詳。”


    宋獻策笑著說道:“不管是闖軍也好,大西軍也罷,抑或官軍。大家都是漢人,都是炎黃子孫,華夏苗裔。既然大家都是漢人,又何苦自相殘殺呢?當年西晉八王之亂,殺得天下大亂,五部胡人乘機亂我中華,往事不堪迴啊!隻要大西軍願意接受整編,安國公向大家保證,就絕不為難任何人。如果李將軍及大西將士執迷不悟……”


    劉文秀踏前一步,怒道:“又當如何?”


    宋獻策歎了一口氣,眸子裏忽然掠過一絲冰冷的殺機,淡然道:“如果都似撫南王這樣,整個雲南恐怕要屍橫遍野,十室九空啊!難道撫南王你就是為了殺戮生靈而來這世上的嗎?”


    劉文秀一時語塞, 殿上的文官武將也是神情各異,唯有李定國卻是默然不語,麵無表情


    宋獻策目光再轉,直問劉文秀道:“敢問撫南王,大西軍造反是為了什麽?”


    劉文秀不假思索的應道:“當然是為了有口飯吃。明帝荒淫無道。朝政頹敗以致天下民不聊生。這樣的朝廷為什麽不反他?隻有反了昏庸朝廷,建立一個聖明的新朝,全天下的老百姓才能有飯吃,才能過上好日子。”


    “哦嗬嗬嗬~~”宋獻策怪笑道:“大順軍也是為了這個而造反。最終他們建立了大順國。可大順國的百姓過上好日子了嗎?沒有!破舊立新,破舊容易立新難啊~~看看順軍吧,進了北京之後都幹了些什麽?”


    宋獻策又手指大殿上的眾人,“再看看你們大西吧,仗打了這麽多年,老百姓過上好日子了嗎?有飯吃,有衣穿了嗎?”


    劉文秀再次默然,殿上眾人也默然,他們當然知道宋獻策說的是事實。


    宋獻策接著說道:“再來說說如今鴻德朝廷。現在的朝廷早已經不是崇禎朝了。在安國公和忠良大臣的治理下。現在的朝廷史治清明。天下安定。四川近在咫尺,你們應該能看到,你們治理下的四川什麽樣。鴻德朝治理下的四川又怎麽樣~!“


    “那又如何?”劉文秀強辯道,“天下本無主,唯有德者居之,憑什麽這天下就要讓朱家來坐,憑什麽我大西就坐不了這天下?”


    宋獻策冷笑道:“這麽說大西軍造反並非是為了天下百姓有口飯吃。而隻是為了能夠坐上龍庭嘍?”


    劉文秀道:“是又怎的?”


    “那就沒什麽好說的了。”宋獻策霍然轉身,傲然道:“那也得看看誰的本事更大啊~~”


    艾能奇說道:“我知道你想說明軍火器厲害,我軍難敵,但是我們大西將士沒有貪生怕死的。再說本事~~寥廓山一戰,要不是除了叛徒,恐怕今天就是我到北京去對姓宋的說這番話了~~”


    宋獻策笑了,說道:“好了,多說無益,那我們比一比本事吧~~!”


    “比什麽?”艾能奇問道


    “射靶!”宋獻策說道,“我讓我的侍衛表演射火器,定北王您就射箭,可以嗎?”


    艾能奇是射箭好手,聽說要比射靶,便昂然道:“你要自取其辱,我也不攔你!”


    當下,在大殿外的空地上擺下兩個靶子。艾能奇彎弓拉箭,唰唰三箭連環,奪奪奪三聲,眾人看去三支羽箭支支紅心。


    “好!”劉文秀大聲喝彩,一麵得意地看著明軍火槍手


    隻見那火槍手卻不射靶子,隻是拿出一頂頭盔掛在靶上,然後走到兩百步開外的地方


    呯呯呯


    火槍手連開三槍,眾人再看那頭盔,麵頰兩側的祥雲小枝都被打掉,頭頂的盔櫻也被擊落


    眾人大驚,明軍的火槍居然如此厲害


    這時,眾人隻聽李定國長歎一聲。說道:“請宋先生迴複安國公,大西軍願意接受整編!”


    “啊!?”


    “什麽?”


    大殿上的劉文秀、嚴錫命等人聞言無不大驚失色。劉文秀更是急的跳了起來。大聲道:“你這不是把父皇辛辛苦苦才打下的基業給葬送了嗎?你這麽做對的起父皇的在天之靈嗎?”


    嚴錫命也是說到:“哪能憑射靶就勝負的?”


    宋獻策卻是向李定國恭恭敬敬地拱手一揖,肅然起敬道:“李將軍英明!”


    李定國的神情逐漸變的凝重起來。肅然道:“如果父皇在天有靈。他也會支持定國這麽做的。大漢民族已經流了太多的血。已經遭受了太多的苦難。我們不能再自相殘殺。不能再無謂流血了……”


    “那~那~~”劉文秀還是一時接受不了


    李定國說道:“你們還記得九龍灣大戰時,我的頭盔被兩次擊中的事嗎?”


    劉文秀說道:“那不正是說明有神靈庇佑嗎?”


    李定國笑道:“看來方才的射靶,你還不明白!”


    劉文秀細細一想,恍然大悟道:“你是說明軍故意不射中~~~”劉文秀第三次陷入默然中


    李定國起身,說道:“人家已經兩次繞我不死了,我李定國哪能這麽不識好歹?就算我要死扛到底,也不能拉上無辜的數萬弟兄們啊!”


    鴻德二年八月,大西軍在李定國帶領下向鴻德朝投降,接受改編。至此,天下四分之三已是鴻德的天下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明朝第一駙馬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幻龍影虎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幻龍影虎並收藏明朝第一駙馬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