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申末酉初,海邊涼風陣陣,頗有關內的深秋味道。?網雖然隻有三四級風,海麵上的風浪卻是很大。放眼望去,一陣一陣的秋風,一陣一陣的浪濤,帶著白色浪尖,不停地向海岸衝來,衝擊著沙灘、礁石,也湧向筆架山,拍擊著筆架山岸邊,飛濺起耀眼的銀花。這時候,運糧船和漁船,大部分都靠在筆架山邊的海灣處,躲避風浪,但也有些大船,滿載著糧食,正在卸下糧食。筆架山四圍修著土寨、箭樓、碉堡,有不少明軍駐守,旗幟在風中飄揚。


    總監軍、兵部職方司郎中張若麒看著民夫和士兵將糧食從船上卸下,不無感慨地說道:“大明各地連年災荒,國家籌措軍糧很不容易,從海路運來,也不容易。現在風力還算平常,海上已經是波濤大作。可見渤海中常有糧船覆沒,不足為奇。”一旁的兵部職方司郎中馬紹愉夜說道道:“正因為軍糧來之不易,所以皇上才急著要解錦州之圍,免得勞師糜餉。洪督師也是老臣了,怎麽就不明白這個道理呢?”


    其實張若麒之前來到海邊以後,並沒有立即過問保護糧運的事。他幹的第一件事是同馬紹愉一起,找到一條很大的漁船,給了漁民一些糧食和銀子,派幾個親信兵丁和家奴駐守船上,以備萬一。早在他以前盛氣淩人地催促洪承疇進攻的時候,他已經暗暗地同馬紹愉商定,要從海上找一條退路。所以,當申時三刻建奴攻奪筆架山以北的三角山時,他不是派兵抵抗,而是同馬紹愉和一些親信隨從迅登上了船,等待起錨。


    很快,筆架山的橋頭堡三角山被建奴攻破,那些潰逃到海邊的部隊和原來在海岸上保護糧運的部隊,在建奴的猛攻下,紛紛往海灘敗退。洪承疇派給張若麒的二百名護衛,也站在離漁船十幾丈遠的沙灘上,保衛著漁船。當建奴進行最後衝擊的時候,明軍繼續往水邊退去。但是他們越退水越大,沙越軟,行動也越是困難。


    建奴騎在馬上,直向退走的明軍射箭。明軍也用箭來迴射。後半夜潮水漲了,漲得很快,加上風力,漸漸地漫到人的大腿上,又很快地漫到腰部,還繼續往上漲,並且起了風浪。建奴趁這個時候,又猛烈地射箭。明軍起初還迴射,後來人站不穩了,弓被水浸濕了,弓弦軟了,鬆了,箭射不出來了,縱然射出來,也射不很遠。建奴的箭像飛蝗般地射過來,許多人已經中箭,漂浮在海麵,有的淹死,有的唿救。一些將領還在督陣,預備向岸上衝去,但是已經不可能了。盡管在平時,這些將領和士兵之間有許多不融洽的事情,特別是有些將領侵吞了士兵的軍餉,可是到了這個時候,這一切都忘記了,大家想的是如何共同逃命,如何不要被建奴殺死。還有些將領平時對士兵多少有些感情,這時士兵就成排成排地站在他們前麵,企圖用自己的身體擋住建奴射來的箭,保護自己的長官。許多士兵在將領前麵一排一排地倒下去,被水衝走,而最後將領們也中箭身亡,漂浮海麵。


    本來,守衛筆架山的明軍軍官也不是膽小的懦夫,他故意放建奴進入細長狹窄的天橋地區,然後居高臨下,以火器和弓弩大量殺傷建奴。硬是在阿濟格一個時辰之內拿下筆架山的狂言給打破了。


    但是,他低估了建奴要攻占筆架山的決心。眼看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東方的天空還是出現微亮,眼看海水將筆架山的天橋漸漸吞沒。阿濟格再也忍不住了,他抽出腰刀,大喊一聲:“大清的巴圖魯,隨我馬刀所指~~殺呀!”


    “吼~~”無數建奴在震天動地的“促那~哇”聲中不顧一切地衝向那段即將被吞沒的天橋


    張若麒見到建奴如此亡命,早就嚇破了膽,趕緊下令把船上的幾個布帆完全撐起來,乘著風勢,揚帆而去。有些士兵和將領多少識些水性,看見張若麒的漁船經過,一麵唿救,一麵遊過去,但張若麒全然不理。有些人被海浪猛然推到船邊,趕緊用手攀援船舷,一麵唿救,一麵往上爬。船上的親隨都望著張若麒。張若麒下令用刀劍向那些人的頭和手砍去。霎時間船上落了許多手指頭,還落下一些手。船就在漂蕩的死屍和活人中衝開了一條路,直向東南駛去。


    “監軍跑了~~”不知道誰喊了一聲


    頓時這聲喊象壓彎駱駝背的最後一根稻草一樣,徹底瓦解了明軍的最後戰意,阿濟格騎著戰馬趟著快要沒到馬鞍的海水衝上了筆架山


    張若麒坐在船艙裏,想著既然筆架山的軍糧被奪,那裏很可能會有建奴的船隻,得繞過去才好。果然到拂曉時,他遙見筆架山插著建奴的旗幟,也有船隻停在那裏。於是他吩咐漁船繼續往東,深入海中,遠遠地繞過筆架山,然後再轉向寧遠方向駛去。他也準備著,如果寧遠和覺華島也已經被建奴占領,他就漂渡渤海,到山東登州上岸。他一麵向著茫茫大海張望,一麵已經打好一個腹稿,準備一到岸上,不管是在寧遠,還是在登州,立刻向皇帝上一道奏本,把這一次失敗的責任完全推到洪承疇身上,痛責洪承疇不聽他的勸告,未能在皇太極到來之前,全力向建奴進攻,坐失戰機,才有此敗。


    這時,在夜晚生過戰鬥的海邊,潮水還在繼續往上漲,由於風勢,有些死屍已經開始向岸上衝來。後來,當潮水又退下去的時候,在海邊,在沙灘上,幾乎到處都是七橫八豎的死屍。另外也有很多死屍又隨著潮水退去,遠遠望去,好像一些漂浮在水麵的野鴨子,這裏一片,那裏一團,在陽光下隨著浪潮漂動。


    建奴已經從海邊退走,海灘上一片寂靜,隻偶爾有白鶴和海鷗飛來,盤旋一陣,不忍落下,出淒涼叫聲,重向遠處飛去。


    曆史的車輪頑強地沿著原有的軌跡繼續前進,而宋友亮卻還在帽盔山的臨時營地裏等待皇太極的追擊。結果事與願違,派出去的斥候隻現了幾股幾十人的零星建奴,根本沒有建奴大部隊來追擊的跡象。反倒是有一個斥候踩到了明軍自己的地雷,還有一個斥候在森林裏解手的時候被黑瞎子拖進了叢林深處。


    這兩個倒黴的士兵按照戰死例進行了撫恤,宋友亮很奇怪,為什麽自己這麽賣力地把盛京給“清理”了一邊,皇太極居然會無動於衷?難道皇太極真的是做到了不動如山,難知陰陽的境界。


    宋友亮不得不按計劃,繼續撤向朝鮮。直到四天之後,即八月二十九日,宋友亮接到了輾轉從朝鮮傳來的消息——建奴大軍攻克了筆架山明軍糧倉,明軍被困宋鬆山堡。


    “這個混賬洪承疇~”宋友亮一把將紙團揉碎,本想扔進火盆裏,不管轉念一想,這也不能全怪洪承疇,要不是崇禎皇帝一再催戰,也不至於有此大敗。宋友亮立刻召集麾下將士議事


    顧君恩看了看紙條,擔憂道:“軍門的本意是偷襲沈陽,逼得建奴皇太極迴師,這樣不單解了錦州之圍,還可使洪經略的大軍沿遼西北進,說不定更可以前後夾擊大破建奴。看如今看來,皇太極是看透了軍門的心思,舍棄沈陽,也要竭盡全力殲滅洪經略。”


    “那是~”李信說道:“沈陽已經被我們屠殺、焚燒一空,既然軍門能偷襲沈陽,自然造就想好了退路,甚至在半路設下埋伏,所以皇太極寧可消滅洪經略麾下的十三萬大軍。”


    “不管怎麽說,我們得想辦法救援洪經略。”宋友亮說道


    “我就奇怪了,咱們在沈陽鬧出這麽大動靜,難道錦州的建奴一點風聲都沒有聽到嗎?”李信的弟弟李牟詫異道


    “看來是皇太極封鎖了消息,但是那麽大動靜,能封鎖的住麽?”顧君恩笑道:“既然皇太極不願意說,那就由咱們來說。”


    “此話怎講?”李信問道


    在宋友亮的計劃中,有一部分漢奸和建奴貴族是被刻意留下不殺的,其中就有祖大壽的兒子祖澤洪,過房侄兒祖澤潤、養子祖可法。以及劉良佐的弟弟劉良臣。其餘就是少數幾個沒有被明軍ooxx的皇太極妃子,其中就有原來努爾哈赤和皇太極的死敵林丹汗的妻子博爾濟吉特娜木鍾(囊囊太後)


    這部分俘虜,是要押迴北京,獻給崇禎皇帝的,所以平日裏看管很嚴,既要防止他們自殺,又要給予良好的飲食,免得他們半路病餓而死。可是這一天,專門負責給娜木鍾送飯的老夥夫卻隻給娜木鍾母子送來一碗小麥粥和一塊麥餅


    老夥夫看著狼吞虎咽的博果爾,又看了看娜木鍾,說道:“要是我孫子不死,也有你兒這麽大了。”


    娜木鍾吃下一小塊麥餅,詫異了一下,卻不敢問


    “就是被你們建奴殺死的~”老丈忽然繃起了臉


    “我們是蒙古人,不是女真人。”娜木鍾用夾生的漢語說道


    “我看都差不多!”老夥夫說道:“不過你們也吃不上幾天我做的飯了~”


    “什麽?”娜木鍾渾身一顫,手裏的麥餅丟在了囚車裏,“難道要殺我們母子?”


    “不是~~因為我們軍糧自己都不夠吃了,所以軍門打算把你們這些婦女和小孩扔在野地裏,讓你們自生自滅。”老夥夫忽然伸手抹了一把娜木鍾的胸脯,又把娜木鍾嚇了一跳,那老夥夫忽然淫笑道:“如果你是明白人,我就多給你幾個麥餅~~”


    到了這天夜裏,明軍果然將三十多名婦女和孩子給釋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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