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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妖族大舉遷徙,整個七星盟都在屏息以待。按說這幾年下來,洛陽和議執行的很不錯,妖魔作祟的惡行已然近乎絕跡。可當數萬妖靈集結在一起浩浩蕩蕩的往西北方向進發之際,誰也不敢保證內中有沒有什麽居心叵測之徒,終歸要等他們悉數進入裂淵國才能放心。


    因此在江南離亂的當口,七星盟中的大部分伏魔同道並沒有參與到這場針對血泉故地的爭鬥中來,也隻有鐵衣門門主鄺雄因為廉貞部宿近在咫尺的緣故,才帶著那些力宗門人響應了甘斐和祀陵尉的號召。或許也是七星盟盟主天風子認為這血泉故地的妄徒隻不過是蘚芥之患,既然有七星盟的少數同道加入,就斷無拾掇不下之理,故而多少也有些掉以輕心。


    但現在不一樣了,鄺雄、況三、童四海等等力宗高手居然都已身遭不測,那七星盟就斷不可再置之不理。當然,這還多虧了喬夫喬妮兄妹的多方奔走和實情相告。七星盟已經派出了第一批來援的幫手。


    俞師桓和他的鶴羽門同門正在其列。他們都擅長禦風飛行,不過一天之內就已趕到了黎瀟山前。


    經曆了幾年的七星盟職任變遷,俞師桓現在並不是副盟主了,不過作為碩果僅存的幾位鶴羽門弟子,他依然盡心盡責的做好自己應做的本分。如今心境大改,為人也變得謙衝寬和,即便看到了在眼前那些妖靈的掃討之軍,也隻不過淡淡一頜首,並沒有什麽出格的言語舉動,與昔日那和妖魔勢不兩立的行徑判若兩人。他的身旁則是覆水莊的苑芳菲,他們是現在七星盟中有名的一對仙侶,年前才由紫菡夫人主持了他們的婚禮。苑芳菲自是心滿意足,站在俞師桓身邊時仍是止不住的歡欣愉悅之意。


    整個鶴羽門剩下的弟子除了那斷手的高立弢,其餘的都趕到了這裏,可謂是精英盡出。立字門的袁立霆和張立輝、文字門的祁文羽和白文祺。尤其是張立輝,本來脫力乏身的他得甘斐傳授了唿吸吐納之法。兩年磨煉下來,終於玄力複生,此番趕來,正是有報恩償情的心思。


    但他們和掃討之軍一樣。都被擋在了血泉鬼蜮的虛境結界之外。從結界罅隙的運送出了岔子,那慕容衍和張琰不知所蹤,先進去的甘斐一眾生死未卜,可他們隻能眼睜睜的在外麵一籌莫展。


    直到武悼天王冉永曾的從天而降,打開了血泉鬼蜮的結界。不休山煉氣士們第一次與妖靈聯手行動。才得以直入鬼境之內。


    別說顏皓子急,張立輝也焦急不已。那闃水的淩濤隻身一個,甘斐卻去向了哪裏?


    淩濤隻記得是卷鬆客將甘斐帶走,要知道甘斐下落本該問卷鬆客,偏偏前番自己下了狠手,卷鬆客一命嗚唿,連全屍都沒保住。沒奈何間,淩濤隻有解開冰晶,問問另兩個俘虜了。


    當看到周遭如許之眾,而陽光正在普照鬼蜮之時。陷地和慕螢就知道全完了,他們活下去的唯一指望就是盡量顯得配合些,因此在迴答問題時簡直有些爭先恐後。


    “那位甘壯士?在下知道,偽王與他在正殿敘話,在下願引路前往。”慕螢甚至都不敢看淩濤,唯恐淩濤還念著撒放毒粉的舊惡,表情極為誠懇。


    陷地說的更詳細些:“瀾滄王和那位斬魔士是同門師兄弟,縱有舊恨宿怨,可瀾滄王還是說要讓他那位師兄明明白白的去死,以全同門之情。值此當口。怕是早就說完了,很可能很可能”陷地當然能感覺到甘斐的強橫,但他還是覺得汲勉手段更為高明,猶豫著沒有說下去。可言下之意眾人都聽明白了,很可能甘斐已然遇害。


    “真是老三?”顏皓子心下氣苦,在甘斐進入鬼界前,他曾遙遙喊道:“老二,如果真是老三,你下手痛快些。別讓他遭罪。”這是個迂腐的提議,都身負師門血仇了,自己怎麽還顧及著跟老三的舊誼?而且現在看來,汲勉恐怕沒有手下留情,老二可別真身遭了不測。


    陽光照射的速度很快,整片鬼境像被烈火席卷的草原一樣灰飛煙滅,煙霧騰騰之中,遠方的黑色宮闕依稀可辨,隻是地麵震動不已,那黑色宮闕也在分崩離析,卻哪裏挨得近身去?


    顏皓子忽然大叫一聲,眾人被他的驚唿嚇了一跳,還未及動問,便見顏皓子本就沒有血色的麵孔上變得更為煞白了,而在他的身上卻現出了一層黯淡的白光,朦朦朧朧的仿佛渙散的輕霧。


    相似的情形顏皓子昔年在龍虎山上就有過經曆,這令他抑製不住的開始發抖,說話的聲音也有了哭腔:“護身乾靈之術在消散之中,老二老二要不行了”


    俞師桓和張立輝同時一驚,異口同聲的追問:“怎生救他?”


    血泉鬼蜮瓦解在即,若想徑入深處已是再所難能,顏皓子神色哀慟,卻立時開始運起靈應**,要趕在乾靈之術消失前將甘斐傳送到這裏,身上黯淡的白光總算亮了一亮。


    “快!我一個人還不夠,氣息太過微弱,你們也來幫手,將玄力注於我身。”


    沒有二話,幾位鶴羽門弟子本就是用氣的高手,立刻將手按在了顏皓子瘦弱的脊背靈脈之上。苑芳菲也不落後,她的蚌妖靈華最為雄厚,在她運力輸送之下,顏皓子身上的白光達到了最強。


    淩濤很想助一分力,但不確定自己的妖術會不會和這種伏魔道術法有衝突,剛一猶豫之間,便見那強盛的白光陡然一滅。


    “完了”顏皓子失了魂似的頹然軟倒,口中喃喃:“乾靈之術徹底斷了”


    袖中劍。


    莫羽媚曾用這一劍在行將遇害的最後一刻,刺穿了月靈鬼將的左眼;也曾用這一劍,在館驛月光下那場疾劍寬刀的比試中,情意綿綿的抵在了甘斐的頜下。甘斐在莫羽媚的遺物中,也隻選取了這柄袖中短劍作為銘刻於心的紀念;而現在,他又用這一劍,穿透了汲勉的腦門,完成了誓仇誅敵的心願。


    甘斐已經有些模糊的視線可以看到汲勉雙目圓睜,恐怕是直到臨死前的最後一刻。他才驚覺這突如其來的殺招。


    對於汲勉的死,甘斐在如釋重負中卻還有些戚戚然的悵惘,他畢竟不是真正的心狠手辣,手刃了同門師弟。哪怕是怙惡不悛的血仇,終歸缺少了暢快淋漓的揚眉吐氣。不過已經無所謂了,自己很快也將步上汲勉的後塵,這一場比拚是兩敗俱傷。


    袖中劍的穿刺耗盡了甘斐最後的力氣,因此在將短劍從汲勉腦門上拔出來的時候。甘斐兩手並用,在好不容易拔出短劍的時候,身體又隨著用力的方向重重的往後栽倒。


    甘斐就這樣躺在地上,拔出的袖中短劍則珍而重之的放在胸口,隨著粗重的唿吸一上一下的晃動。他的思緒紛亂,腦海中浮現出一個接一個的影像:時而是與家尊乾道元潛心練武、時而是與同門師兄弟們的歡聲笑語、時而是與莫羽媚對視著脈脈含情、時而是洽兒和莎兒兩位義女的快樂朝夕


    靈澤上人曾說過,自己生命的曆程原本該當是在洛陽城那場人與魔驚天動地的大戰中完結。感謝這多出來的歲月使自己得享了舐犢之樂,又親手報了師門血仇。洽兒和莎兒不必我再操心,有大嫂和師弟們在,虧待不了她們。妖魔的事也結了。池師兄他們一定也處理的很好,人間也許再不會有妖魔的侵擾,斬魔士千年來的使命也終於可以休止,我現在才死,已經是賺了


    陽光照在了甘斐身上,令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倦意,即便未能親眼所見,可他也聽到了一陣陣嘈亂紛雜的嘶叫和慘唿。那應該是來自於九頭鬼蛇和那些影武厲魂們。鬼怪就是鬼怪,天生懼怕陽光,在整個血泉鬼蜮被陽光充盈的時候。他們的奔逃根本無濟於事,隻能迎來魂飛魄散的下場。這場人鬼合謀的反逆之舉,現在也算完全的覆滅了。


    宮闕、山石、枯骨、血池血泉裏所有的一切都在濃煙滾滾中消散,甘斐躺在濃霧煙塵之中。竟像是在仙境中流連徜徉。


    師父、大師兄、師弟們,還有羽媚,我來找你們了


    甘斐的嘴角一咧,沒心沒肺的笑了,雙目緩緩閉合,就此溘然長逝。


    汲勉腦後的鮮血已然凝固。雙眼也早沒了神采。就這樣枕在地上。地麵忽然異乎尋常的扭曲了一下,再之後,便被滾滾的濃煙所遮掩。


    九幽血泉在這個陽光燦爛的午後被化作了煙波浩海般的廢墟,一個野心勃勃的兇妄之徒創立了這片為惡數百年之久的魔境鬼蜮,又在另一個野心勃勃的兇妄之徒的手下,迎來了最終覆滅的終結。


    甘斐的屍體在當晚被全力找尋的淩濤發現,俞師桓默默無語,和所有鶴羽門弟子齊齊向甘斐一拜。這位乾家斬魔士注定將是七星盟伏魔道眾口相頌的悲壯傳奇;苑芳菲忍不住潸然淚下,她記得那個在鄱陽湖旁全心救治他的夜晚,也記得洛陽宮城外他舍生忘死的援護。


    顏皓子在嚎啕大哭,並且就用落在甘斐屍體旁的寬刃長刀毫不留情的砍下了汲勉的首級。一想到如果帶著甘斐屍首迴到乾家看到大嫂還有洽兒莎兒將會發生的情形,他就止不住的心如刀絞。


    悲傷的氣氛籠罩在黎瀟山前,能夠在這片餘煙未盡的廢墟中找到甘斐屍體,全虧了淩濤鬥目神光的神通,相交不過短短一日,現在便已幽冥殊途,尤其是想到甘斐的那場血戰,自己竟根本沒有授以援手,淩濤心裏也很不好受。


    冉永曾對眾人的情緒頗感詫異,他沒有見過甘斐,因此在他原先看來,這隻不過是一個伏魔道晚輩弟子的犧牲而已,縱使和伏魔道那幾位都有舊誼,可怎麽連淩濤也這般不忍不舍了呢?


    “天王你是不知道他。便是郎聖王也對他有著很高的評價,甚至還說他有可能成為天下第一的高手呢。而且說實話”淩濤看了眼正抱著甘斐屍首哭的淚人也似的顏皓子:“我挺喜歡他的性情,如果他沒死的話,也許我們真會成為朋友也說不定。”


    “能得郎聖王和淩濤神尊另眼相看,此人定必不凡。”冉永曾的話更像是在寬慰,而看他不住舉目四顧的樣子,顯然另有心事。


    “天王在找什麽?”淩濤注意到了冉永曾的神情。


    “我聽說是地靈帶著你們先進入血泉的,現在局勢已定,如何不見他形跡?”


    淩濤不很確定的疑惑道:“尋他不著,還有位巨鍔士跟他一起,都是在九頭鬼蛇的突襲下沒了聲息的,會不會猝不及防之下被九頭鬼蛇的毒涎侵蝕,就此形神俱滅了?就像暮覺子和獅牙那樣。”


    冉永曾卻搖搖頭:“旁人不好說,但這個地靈決計不會。他是血泉九將中和我一般都有自家靈神的英魂,九頭鬼蛇奈何不了他。而鬼相又對他施加了蔽日咒,等閑太陽之光也不會對他有太大影響。所以我就奇怪,他會在哪裏?”


    九頭鬼蛇和那些影武厲魂們都成了齏粉,混在廢墟的殘垣斷壁中幾不可辨,淩濤看了幾遭也沒有頭緒。不過聽冉永曾這般說,他也深以為然,強如地靈鬼將慕容衍這般的陰靈,不會被消滅的如此輕易。


    抱著試一試的想法,同時也為稍微緩解下心中的抑鬱傷感,淩濤大致估算了一下方位,重新走到了自己和甘斐當先而入的所在。


    蛇穴已經被化作堆疊雜亂的岩石,縷縷青煙猶為散盡,而當淩濤再次運起鬥目神光射向岩石之中時,頓覺有異,立刻伸手往那岩石上一按,銀白冰晶轉瞬將岩石凍住又分裂開來,再看碎石冰晶飛濺之下,赫然露出了一個身影,巨鍔劍斜插於背後,卻不正是張琰?


    雎的一聲,雄碩獵隼奮頸長唳,向西北方振翅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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