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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甘斐心急如焚,他擔心布奴莎被仇恨蒙蔽了雙眼,若是當真殺害了俞師桓,墮入那小狐狸不懷好意的彀中不說,隻怕自己也必須要對整個伏魔道有所交待,布奴莎成為自己女兒的時日不長,但那份父女親情卻又是實實在在的,他可不想麵對大義滅親的結果。


    一路上甘斐一直在想,要他對布奴莎下手,又或者眼睜睜看著其他伏魔同道誅之為俞師桓複仇,可一觸及這個念頭,他便是直打哆嗦,不忍再想下去了。為今之計就是加快飛身而行的速度,隻盼在那小丫頭做出傻事前,一行人能夠及時趕到。


    眼見山藏村近在眼前,還有玄靈之氣透洩而出,甘斐心裏一咯噔,果然事發了,一手被身邊的杜嫚攥著,另一手卻不自禁的揚起了寬刃長刀,隻希望這刀鋒將飲咥為惡妖類的鮮血,而不是痛苦的奪去自家莎兒的性命。


    “娘媽皮的,這裏有味兒!”一行人中,還是無食的鼻子最靈,旁人尚無察覺,都將注意力放在不遠處的村落之上,他卻發現了下方倏閃即逝的妖靈氣息。


    紫菡院的女弟子是主持飛行疾趕的主力,有了無食的提醒,她們也感應到了一絲異樣,倒不是她們的覓魔之術遠在其他同道之上,而是紫菡院玄術秘法皆是男性妖靈的克星,恰好又在白狐心神不定,****熾熱之際,饒是他身法詭譎超卓,卻還是被她們辨出了蛛絲馬跡。


    秦嬪轉頭示意,一眾女弟子心領神會,飛行的隊列漸漸變化,團團圍住了下方積雪皚皚的山林,陡然間,女弟子們斜掠滑翔而落,堪近地麵之時,又將所攜同道輕輕一拋,這幾個多是力宗俊傑。身手矯捷,憑空而降若氣吞萬裏,雙足剛剛踩及雪地,兵刃便已在手。在他們身後,剛剛落下身形的紫菡院女弟子們已是結成陣勢,緊緊的看住了這片山林的所有出路。


    甘斐早已不耐,寬刃長刀上黑光一閃,破體罡氣勁風唿嘯。直射入山林之中,口中沉喝:“出來!”


    罡氣穿過山林,翻繞迸炸,地麵微微震動,樹木枝頭積雪簌簌而下,直到此時,幾位乾家師弟才算真正見識了甘斐現在的能為,嵇蕤和欒擎天站在甘斐身後,瞧得咋舌不下,不住尋思。二師兄功力失而複得,卻是從哪裏習得如此更勝從前的本領?


    將岸和陳嵩則脫開了大隊,他們直接立在了山林高樹之頂,將岸神目如電,陳嵩雙眼炯炯,留意著山林中的異動,看甘斐罡氣尚未覆蓋完全,將岸反手一抬,自身的玄天罡氣亦是綻然而放,幾株山林最旁側的樹木喀喇喇從中斷裂。


    無食衝著山林汪汪大叫。一邊叫一邊罵:“沒錯,****的就藏在裏麵,是股子狐狸味兒,娘媽皮的藏得好鬼。仔細搜,他跑不了的!”


    ……


    白狐也沒想到伏魔道的追兵來得這麽快,看到為首的甘斐以及將岸陳嵩一行,心裏暗暗叫苦,甘斐能夠推斷出俞師桓的失蹤和他有關,甚至立刻猜想到他帶俞師桓來山藏村的目的這並不奇怪。可他實在想不通,怎生這些伏魔道拋開了艱危無比的洛陽戰局,竟然追到了這裏?


    白狐對洛陽還停留在虻山天軍合圍之勢已成,伏魔道岌岌可危,勝局就在咫尺之遙的印象裏,要不然他也不可能有這份閑情逸致,放下了天軍參事的職司,倒來為這情場****奔波。他又哪裏知道,自他離開後不久,情勢急轉直下,闃水突襲虻山本境,天軍倉促班師迴援,這兩天下來,虻山已被闃水一統,便連他的騏驥王也成了闃水聖王郎桀的階下囚。


    能夠從那個老人的手下走脫已是萬分慶幸了,何曾想到這沒走多遠,伏魔道追兵便已近在眼前,白狐再如何自負也知道,單一個甘斐自己就討不了好去,就更別說還有那曾經的天軍副將將岸以及這許多伏魔道高手環伺四周,尤其那紫菡院的劍陣,怕是數百天軍之陣尚且未必攻得下,何況當前隻己一身之力,惶惶然正如驚弓之鳥,卻如何抵敵?


    力戰自不可取,白狐連現身依靠巧舌如簧覷機逃走的念頭都沒有起,隻要給他們發現了形跡,自己就根本沒有走脫的機會,隻有把自己隱藏起來,讓他們遍尋無獲之下露出罅隙破綻,這是今日全身而退的唯一希望。


    白狐的隱身本領當真是冠絕當世,他將自己身形縮小得與滿地積雪混為了一體,隨著碎雪土屑一起迸開飛濺,並且絕不稍動,竭盡全力的使自己接近龜息之態,連自己都意識不到自己的存在,那些伏魔道又能如之奈何?


    事實上,如果不是有鼻子異常靈敏的無食和對男性妖靈之氣極度敏感的紫菡院女弟子在,白狐在一開始就會被忽略,從對方的眼皮子底下溜走。即便是現在,他們也隻是感知到白狐的些微氣息,卻無法確定方位。


    若說單一個白狐,本用不到這麽大陣仗,但臨來時,眾人聽甘斐說過,這白狐手下爪牙眾多,而且都是身手不俗之輩,因此極為鄭重其事,不敢稍有懈怠。


    場上最著急的卻是甘斐和苑芳菲,甘斐牽記布奴莎所為,山藏村傳來的玄靈之氣雖非妖氛,卻也更令他放心不下,罡氣搜索一時無果,當下再不耽擱,拋下一句:“你們在這裏盯著,我去村裏先看看!”看甘斐邁開大步,向山藏村疾奔而去,苑芳菲青影一晃,纖細的身形仿佛足不點地,借著厚厚的積雪疾速前行,幾下子就趕在了甘斐頭裏,她是太過擔心俞師桓的安危,到這裏就是為了救俞師桓的,那還有心思和那不知其蹤所在的妖魔糾纏?


    再往後,卻是丁曉和顏皓子緊緊跟來,他們在山藏村輕車熟路,也同樣對那玄靈之氣頗為好奇,丁曉青光遍體,速度遠在徒步飛奔的甘斐之上,一手拖著翅膀受損,身法大不利落的顏皓子,很快追上了甘斐。伸出另一隻手:“甘兄,我帶你走,更快些!”


    甘斐剛和丁曉把手搭上,便見村頭現出幾個人影。一圈白光環繞,布奴莎和洽兒還有黛絲莉赫然在列。


    甘斐狠狠眨了眨眼睛,疑心是自己眼花,心頭忽又一跳,人影最側旁。卻不正是那俞師桓?


    已經搶在最先的苑芳菲嚶嚀一聲,語氣充滿了歡喜:“俞師兄,你沒事啦?”


    這使甘斐肯定,麵前的一幕絕不是錯覺,疑惑恍惚隻是一刹那,驚喜之意很快從心底湧現,不管發生了什麽,謝天謝地沒有出現自己最擔心的事,甘斐喜極而唿:“乖閨女,爹爹迴來啦!”


    洽兒早迎了上來。和甘斐撞了個滿懷,甘斐收迴長刀,一把將洽兒狠狠抱緊,旋即又把她高高舉起,又笑又叫:“哈哈,乖閨女哦。”如此狂喜之下,他甚至還很細心的拭去了洽兒嘴邊殘留的湯漬。


    黛絲莉靜靜站在一旁,微笑不語,甘斐轉向她,卻很禮貌的點點頭。表示招唿,又直望在布奴莎臉上。


    “你這丫頭,急煞爹爹了。”


    布奴莎的笑容很甜美,連那熟悉的吐舌頭俏皮表情也顯得分外可愛。甘斐不由的看了看一旁的俞師桓,這是怎麽迴事?莎兒見到了仇人,卻還好端端沒事人一般和他站在一起,她麵上的表情卻又為何如此平靜?


    俞師桓對苑芳菲那種異乎尋常的熱情似是頗不適應,卻沒忘記在和甘斐眼神對視之後拱手一禮:“多謝甘師兄遠來相救之情……”語氣略一頓,迴看布奴莎一眼。“……也多承令媛恕仇不殺之恩。”


    布奴莎的笑容一斂,表情變得深沉,甘斐還是第一次看到布奴莎現出這樣成熟的神態:“我不殺你,隻是因為我不想作惡,失去我的父親和姐妹,並不代表我原諒了你對奶奶下的毒手。”


    甘斐奇怪的發現,一向心高氣傲的俞師桓在布奴莎的搶白之下竟是異常淡然,還向布奴莎微微欠身:“俞師桓遇事乖張,秉意執妄,現下思之,亦嚐有痛悔之意。姑娘以德報怨,更令俞師桓慚愧,喜見姑娘得證大道,堪為俞師桓楷鑒。”


    俞師桓幾時變得這般謙遜了?莎兒又得證了什麽大道了?甘斐越聽越奇,苑芳菲則用複雜的眼光看著布奴莎,布奴莎的美豔令她大為吃驚,也令她隱隱含著敵意,倒不是因為對方身為妖靈,而是在心上人麵前出現這樣一位絕色佳人,還有恩怨糾葛,這使她幾乎下意識的有些不舒服的聯想。


    少女心態,俞師桓卻哪裏能想到這些?見布奴莎麵對甘斐複展歡顏,乖巧的向他懷內一靠,甘斐樂嗬嗬的,一手抱著洽兒,一手攬著布奴莎,跟她們臉貼臉的好一陣親熱,便對甘斐拱手一示:“甘師兄,這位是顏無當前輩。”


    甘斐這才注意另兩個人影,那老人盤腿裾坐於後,一臉笑眯眯的和藹神色,身邊梅丫微側著臉,見甘斐眼神看來,才輕聲喊道:“甘大叔。”


    “啊?這不是……”甘斐幾乎又要疑心自己眼花了,端詳了幾遍終於確認,“這不是梅丫和……老族長麽?老族長,恁……恁幾時……”一跟老族長說話,甘斐就不禁用起了本村土白。


    “恁伢出息咧,什尼幾時?恁伢剛來村裏,厄就曉得恁是什尼人哩。”老族長笑著指了指甘斐的寬刃長刀,“雖然沒了功力,這把刀卻瞞厄不過,全是伏魔戾氣哩。”


    甘斐愣怔了好半晌,腦中從頭到尾梳理了一遍,昔日剛進山藏村的一幕幕情景又再浮現,無論他怎麽想,他還是無法把那個老態龍鍾的老族長和伏魔之士聯係起來。


    老族長又指了指甘斐身後的丁曉和顏皓子:“還有恁兩個,不是曉得恁們也是伏魔道中人,村裏就那麽快接納恁們了?真當厄這族長老糊塗咧?”


    顏皓子擠眉弄眼的扮了個鬼臉,思量不出老族長倒底用什麽法子隱藏了自身靈力,竟是完全感應不出絲毫異樣,而丁曉在驚訝之後又規規矩矩的上前行禮:“晚輩有眼無珠,不識前輩雲龍暗隱,一向多有失禮,尚乞前輩恕罪。”


    “罪什尼罪,恁伢早就來過這裏哩,那天晚上的蛾子精不就是恁捉住的?拂袖天青,一朗乾坤,天青會的名頭也是久仰的咧,丁會主果然不凡。”


    連那晚對慕螢的擒獲,這老族長竟也悉數了然,丁曉大為感慨,而事後從慕螢口中得知,他來此地,純是為甘斐和布奴莎的氣息所引,然而以那慕螢如此高明的感知之力,竟也對這老族長懵然無覺,更可見老族長之深不可測。


    適才俞副盟主說了老族長名姓來,顏無當?丁曉總覺得自己是在哪裏聽過這個名字的,凝神迴思,一時無語。


    甘斐還在發問:“老族長,恁這般厲害,如何不早對厄說?恁也曉得厄是什尼人了嘛,倒瞞得厄苦哩。”


    聽著甘斐別扭的口音,連俞師桓也有些忍俊不禁。


    “恁伢傻咧,真以為恁是亂撞撞進村裏來的?不是發現恁伢是落難的伏魔道,還帶著古怪的女小囡,厄能放恁伢進來?”


    “老族長也察覺厄閨女那時候有古怪?”甘斐撓撓頭。


    “甘大叔,別說爺爺了,就是我也能看出來哩。”梅丫在老族長身邊接口,“你家小洽兒那時候身上靈氣飄浮,眼睛裏時常發出藍光,我還以為你早就知道哩,後來才發現你是真真正正蒙在鼓裏。”


    甘斐麵露尷尬之色:“那時候……那時候不是身子骨不大好嘛……不過這也挺好,恁瞧,厄現在兩個乖閨女哩。”


    洽兒兩手環住了甘斐的脖子,布奴莎……源於複仇誓言的名字已然大不恰當,現在開始,她就是莎兒了,莎兒依偎在父親的臂彎裏,甘斐笑得容光煥發:“敢情老族長都曉得,就厄一個傻子一樣什尼都被瞞著,”忽然想起,“那老族長那時候還讓厄大破費?幫人倒是幫到底呐!”


    老族長眼一翻:“恁伢財主哩,花點錢給村裏不當得?”


    甘斐連忙陪笑,他現在心情大好:“當得當得,把厄花成窮光蛋也當得。”


    正在敘話,沉思良久的丁曉猛的抬頭:“前輩是叫顏無當?聽浪島凝露城前城主顏無當前輩?”(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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