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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言一出,池棠悚然心驚,這是什麽意思?他竟然要妖魔充分施展嗜血好殺的本性?難道又要在天下掀起一陣血雨腥風,這才是他和那闃水魔帝的本意?盡管他先前對姬念笙極有好感,此際卻也按捺不住,霍然轉身,目中神光一衝,緊緊的盯住了姬念笙。


    傅嬣和韓離一左一右,逼近姬念笙,兩個人的手都按在了腰間的佩劍之上,施姒已在姬念笙身旁不知所措,有心分勸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和他們劍拔弩張的氣勢相比,一眾妖靈卻不自禁的露出了釋然笑意,匯涓看看郎桀,又看看姬念笙,最後轉到了安之若素的魔帝身上,眼見立論相左,爭執不可避免,他已經在盤算兩方實力相較的高下了,最終決定一旦生變,立即投入魔帝麾下,至少是不能明目張膽的跟從郎桀,一個魔帝就能對抗三大神獸和天靈鬼將的聯手,更不消說還有個今非昔比的姬念笙在旁,料想那傅嬣和幾個錦屏苑女妖也難抵敵,實力差距是顯而易見的。


    天靈鬼將也做好了準備,雖然他並不是完全讚同郎桀過於理想化的主張,但卻頗有豪義之氣,當真雙方動起手來,自己自然是毫不猶豫的站在郎桀一邊,至於兩方實力的高下對比,管他娘!


    喀忒斯覺得自己又找到了奉承的機會,卷舌頭說出的漢話就像喳喳亂叫的喜鵲一樣聒噪:“我迫不及待的想要在攝人心魄的聖靈殿立起海神壯觀的雕像了。我完全讚同海神和姬先生的主張,下午我就說過,隨著至尊無上的海神甦醒,妖靈成為天下主宰的這一天將會很快到來。”


    “天下主宰?”姬念笙察覺到了傅嬣和韓離的靠近,也發現了場上氣氛的驟然緊張,但他還是泰然安坐。韓離迎上了姬念笙澈朗明亮的目光,心下一動,以他觀人閱曆來說,眼神清明若此,當絕非大奸大惡之輩。不過他還是一手搭在劍柄璜鉍之上,沒有放鬆戒備之意。傅嬣則白裙一閃,卻是冷冷的立在了姬念笙身後。


    姬念笙渾不以為意,露出了下午就曾出現過的揶揄微笑。:“天下?何為天下?便是說這天似蓋笠,地法覆盤,八荒四海,錦繡河山了?”忽的一拂袖,麵容一端。“謬之極矣,目光短淺,器局太小!”


    在場眾人都是一愕,放眼**八荒、四海九州尚嫌目光短淺、器局偏狹,那當真目光長遠,胸襟恢廓起來,又該是如何情形?


    “星宇浩瀚,蒼穹無極,你我目中所見的世界相比之下,又算得什麽!”姬念笙站起身。悠悠轉身,望向殿外的灰暗天幕,隻可惜虻山虛境蔽掩,難見漫天星鬥之光。


    “搬山倒海,移形換影,不受三災之厄,不涉五行之變,我輩聖靈如此參悟天地造化玄機,為什麽還要執迷於小小一隅?物生其法,必有所用之處。然而這發揮效用的所在,絕不是如此渺小的人間世界,我輩聖靈最終的出路在其他的世界。”姬念笙說的慷慨激昂,眾人仍然大惑不解。但池棠、韓離並郎桀這幾個參與過玄晶探秘的神獸化人卻似乎感悟到了什麽,他們的感悟來自於冥靈玄晶之前與囊神殘留的元靈所進行的對話:


    “……我們所能見到的天幕遠遠要比你們想象的廣博浩瀚,我們的世界隻是這天體中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罷了……”


    ……


    “凡人坐領江山,因為這個世界是屬於他們的世界,我輩聖靈的應運而生,卻是為了開拓。征服,征服這個世界以外的世界,一個又一個肉骨凡胎絕對無法涉足的世界;那裏會有無數我們意想不到的強敵存在,所以,必須讓我輩聖靈充分保留嗜血好殺的本性,在征服那些世界的戰爭中再大展拳腳。”姬念笙對明顯表現出敵意的幾人做了一個寬心的手勢,“現在明白我說的話了吧?妖族的戰場不在這個世界,也和聖王不涉人間紛爭的本意沒有任何衝突,諸位,是不是可以不要再這般如臨大敵了呢?”


    魔帝哈哈大笑起來:“才說那個吃人的事兒,可看他們幾個的眼神,像是要生生把你吃了一般。”


    魔帝的打趣聲中,韓離鬆開劍柄,傅嬣俏臉一紅,天靈鬼將複迴座中,隻有池棠和郎桀兩個還怔立著若有所思。


    ……


    “神話是人類想象出的美妙故事,天體中一定還有擁有生命和靈知的世界,但沒有任何一個族類會是這個天體的主人,大家都一樣,不過是這個浩瀚天體中的塵芥而已……”


    囊神的話一再在池棠腦海中浮現,兩相印證之下,使他隱隱抓住了姬念笙話語中的實質。他們要讓妖靈一族去征服這個天體之內其他擁有生命和靈知的世界,戰事將在異界展開,再與人類世界毫無糾葛,如此得保天下安寧,這對於久曆妖魔之患的人間來說,實在是個喜出望外的好消息。


    想明白這點,池棠對姬念笙和魔帝那短暫泛起的敵意頓時煙消雲散,他向姬念笙點點頭,表明他聽懂了對方的意思,姬念笙倒有些奇怪了,滿場眾人大多凝神沉吟,這本在意料之中,事關天體星辰,也充分說明了一句古話----天外有天,但這對於僅在這個世界長成的生靈來說,突兀聽聞,必是一時之間難以盡解,可這離火神鴉卻怎麽這麽快就明白了?


    “好主意!倒底是先生和老爺子十年苦思而獲,是我目光短淺了,偏是沒有想到這一層,倒差點把妖靈一族帶到歧路上去,郎桀佩服!”郎桀沉思之後突然開口。


    姬念笙用試探的語氣反問:“你們二位真明白我說什麽了?我是說……這個世界複世界像繞口令一樣的說詞,你們聽懂了?不必我繼續解釋了?”


    “有必要再向他們解釋解釋,不過我相信,我和池兄,還有這位郎先生,都聽懂了。別忘了,我們可曾經是天神的漢內塔。”韓離笑道,聽懂姬念笙意思的並不止池棠和郎桀兩人。


    古妖語的漢內塔令魔帝大生感慨,翠綠的眼眸亮了亮,池棠在刹那間有了種錯覺。他好像看到魔帝的身後有絲絲縷縷的火紅光焰在閃爍,然而一霎眼之後,卻又逝滅無形。


    “可以在之後幾天對他們進行詳細的講解,很高興這幾位漢內塔立刻就聽懂了並且還表示了讚同。這至少說明我們可以不再有分歧和隔閡,我們是不是可以再坐下來暢飲美酒呢?我記得今晚是慶功宴罷,剛才的音樂和舞蹈呢?已經停止很久了吧?”


    魔帝的提議使場上氣氛為之一輕,舞姬扭動著腰肢款款進場,濃重異域風味的音樂又開始響起。盡管在座的大部分妖靈還對姬念笙的話語頗感費解,但幾個重要人物明顯的前嫌盡釋也落在他們眼中,不管是什麽決策還是方略,聽憑這些強者的吩咐就是,所以他們很快也有說有笑起來。


    魔帝第一次和郎桀碰了個杯,看起來他很喜歡這種後世的敬酒方式,而在知道了對方的最終方略之後,郎桀已然如釋重負,魔帝的甦醒現身不僅沒有對他的一統大計造成不利的影響,甚至還大有幫助。為妖靈一族的去向提供了一個極佳的歸宿,此時的他在魔帝麵前就真像一個畢恭畢敬的晚輩,推杯換盞之下,魔帝輕聲道:“現在的問題在於如何開啟去往其他世界的通路,雲龍之力是其中必不可少的一環……”拍了拍胸前微微凸起的硬物,那是他一現身就攫取在手的雲龍骨,郎桀點頭表示了解,反正他也拿不迴來,索性對雲龍骨不置一詞,“而你既然立刻聽懂了阿笙的話。那你就肯定知道,在哪裏能找到其他神祇遺留的力量,想要開啟通路,我還需要他們的力量。我是說鱗神、囊神,還有……”


    魔帝一頓,雙眉皺起,像是就在嘴邊卻在一閃念間遍尋不著的索解,眼瞳中的翠綠色漸漸開始迷蒙。


    郎桀低頭側耳,所以他沒有看見魔帝露出的些微異樣。隻是麵現疑難之色:“囊神所在我倒知道,可天神雲龍之首未知所蹤,羽神鳳凰杳無音信,還有那鱗神……你也知道,鱗神妖王被他那手下千裏生給暗害了,屍骸何在卻要問那千裏生了。”忽然眼睛一亮,“啊,是了,怪道老爺子日間不讓我殺那千裏生,卻是留他有此用處,我叫人把他帶上來!”


    也不等魔帝迴答,郎桀陡然揚聲:“帶千裏生!”


    魔帝的迷蒙隻持續了刹那,在郎桀聲線忽朗之下他又恢複了酒意醺然的模樣,似乎並沒意識到剛才自己的古怪。


    幾乎是話音剛落,一直押在殿外的千裏騏驥便已應聲帶到,候命的闃水勁裝武士用移形之法省卻了來迴的反複。


    跟隨千裏騏驥一齊被帶進來的,還有同樣被玄勁妖力捆縛得嚴嚴實實的茹丹夫人,辟塵公、鎮山君和盈玉幾個,雖說妖族一統,但這幾個虻山的首腦還未得寬赦。


    “孤名千裏騏驥,再不是千裏生。”千裏騏驥說的有氣無力,但語氣卻十分堅決。


    郎桀自不會和他去計較,揮了揮手,讓幾個欲待上前喝斥的勁裝武士退在一邊。


    “千裏,今朝已為階下囚,全看在海神麵上,暫時饒你不死。我隻問你一句話,若是據實稟呈,或者我也能放你一條活路。”


    “成王敗寇,自古皆然,有死而已,複何言哉?”千裏騏驥勉力讓自己站直身體,即便失敗了,他也要保持自己王的威嚴。


    茹丹夫人在他身後麵露心急之色,卻也素知他性情剛硬,要他軟言軟語的乞命告饒,那是絕無可能之事。


    郎桀灑然一笑,妖靈本無道德操守,禮義廉恥之說,但現在的千裏騏驥卻分明是一個孤高矜傲性情者之所為,這不是普通的妖靈所具備的。


    他沒有接千裏騏驥的話茬,而是單刀直入:“你暗殺虻山妖王之後,將其遺骸置於何處?”


    “暗殺吾王?無稽之談!”千裏騏驥決計不承認這一點。


    “早間狼聖用那幾個凡夫賺開吾族界門之時,不是說什麽翼橫衛尚存的切口來?你不去問那翼橫衛,倒問騏驥吾王做甚?”那辟塵公好生強項,當下出言譏嘲,這使千裏騏驥心下一暖,雖是勢敗受擒,可總也有幾個忠心耿耿的部下。


    千裏騏驥擺明了一副聽憑發落,生死置之度外的不合作態度,郎桀一時也有些無計可施,正想從另幾個虻山首腦身上撬開口來,池棠卻忽然插言:“前番郎先生說我們興師動眾所為何來,現下不妨明告郎先生,我等喬裝改扮至此,正是為了探察那虻山妖王的蹤跡……”他現在已是疑慮既解,自然再不猶豫,斜瞟了靈風一眼,續道:“已得確切消息,虻山妖王,其實未死。”


    池棠的話令在座的闃水妖靈都吃了一驚,便是千裏騏驥在聞言後也是心中劇震,自己如此謀劃,下手狠決,卻怎麽還是未能除去那虻山妖王?想到妖王很可能暗中窺伺自己已久,自己卻得意洋洋,疏而無備的對人間大興征伐之舉,不由又是一陣陣後怕。


    郎桀和魔帝卻是絲毫沒有意外的模樣,魔帝嘿嘿笑道:“我就說嘛,那麒麟老妖雖然混賬,但還沒孱弱到給自己手下小妖給滅掉的地步,真當我們這些神祇是白活的?”


    “果然如此。”郎桀頜首沉吟,“這樣一來卻又奇了,千裏篡位也不少時日了,那妖王既然未死,卻如何能一直隱忍不發?而他又下落何處?”


    池棠都說了,靈風也不再隱瞞,俏盈盈站起身來:“小婢日間去那神息崖離神宮打探了,全無蛛絲馬跡,隻怕……隻怕是千裏先生之後又動了手腳。”


    “啊,我說如何野性的沙漠豔蛇怎麽變成了瑰麗的中土之花,原來是去做這事去了。”喀忒斯不合時宜又開始甜言蜜語了,一雙眼賊溜溜的在靈風身上亂轉。


    千裏騏驥看向靈風嘴角苦笑:“枉孤昔日如此看重於你,可你這般不識抬舉,寧可取罪附逆,也不改投門庭。隻可惜孤之虻山高手凋零,倒讓這些宵小賊子趁隙而入,說實話,孤倒是想念大力賢兄在的時節,他若在此,孤豈能有今日之敗。”


    靈風撇了撇嘴:“謀逆作亂的是你,害我師父的也是你,如今扼腕歎息的還是你,不覺得太過假惺惺了嗎?”


    “哎,我就奇怪了……”魔帝酒意酣濃的站起身,“這馬妖在歎他這裏高手凋零?可那個一直在角落裏偷聽我們說話的家夥是怎麽迴事?他不就是聖山族的高手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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