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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光旋繞,隱現狼形,玄息鼓蕩,冰寒徹骨。郎桀每一步向前,都在地麵泛結而起了一層晶晶冰淩,而這絕不是一個妖靈所應呈現出來的法相。


    千裏騏驥似是想冷笑,又似是在錯愕,雙目怔怔相視,口中喃喃自語:“你……竟然是五聖化人……”


    郎桀嘴角一撇,還了個冷峻桀驁的笑意:“陛下才發現這一點?我還以為你早看出來了呢。”落言未訖,雙手便對著千裏騏驥輕輕一揚。


    雪白色的冰晶轉瞬將千裏騏驥前後通路封阻,而當郎桀戟指如風,直點到千裏騏驥額角之前時,才發現自己點中的不過是一個形跡未消的殘影。


    “動作很快嘛,看來沒有受我寒狼決冰的影響。”郎桀倒是漫不為意,臉上仍然保持著輕鬆灑然的微笑,並且不必四顧探尋,他就直接迴頭看向了十步開外的地段,那裏千裏騏驥的真身才剛剛現出。


    “一個五聖化人,倒成了妖靈的王,這般荒謬的事情,爾等闃水一族竟然也能接受?”千裏騏驥的聲音不小,遠遠的往四下裏擴散開去,看起來是在對郎桀說話,實則是讓場邊所有經曆混戰的兩族妖靈都聽的清清楚楚。


    遺憾的是,宮坪上的惡戰還在進行,彼此絞殺,寸步不讓,勁裝武士不為所動,天軍妖兵無暇他顧,千裏騏驥的憤喊倒像是吹拂而過的清風,轉眼便消散無存,兩軍震耳欲聾的廝殺呐喊之音依舊在戰場上空盤旋蘊積。


    千裏騏驥這才省起,既然天軍陣勢未潰,這聖王郎桀又是怎樣堂而皇之的穿軍過陣,倒徑自到了自己麵前,難道也是像天靈鬼將一般破軍衝蕩,所向披靡?不過他很快就有了答案:天軍之陣既與闃水人馬糾纏一處,便失卻了對旁者的攔阻之效,而以郎桀如此修為。隻要巧施功法,便可避閃而過,況且自己那時在梯階前與天靈鬼將比拚,處地顯眼。還怕那郎桀尋自己不著麽?


    隻是此時此刻,任何交戰之外的旁緒雜念都顯得於事無補,千裏騏驥略一思忖,郎桀的凜冽寒氣便又兜頭籠罩,這郎桀好快的身法!千裏騏驥急退身縱影飄逝趨躲之下。半邊身子已然被凍得發麻。


    “省省吧,是不是五聖化人,你覺得對這些妖魔來說有什麽不能接受的呢?他們需要的是令他們甘願俯首帖耳的強者,從這個意義上來說,一位五聖化人做他們新的君王,沒準還更使他們覺得心悅誠服呢,哦,順便再誇讚你一句,身手著實不錯,竟然躲過我寒鋒冰魄的兩下攻擊。”冰淩順著郎桀運手作勢的軌跡一道道凝結。仿佛在宮階之上瞬間綻開了炫舞冰晶,既顯得郎桀瀟灑異常,這璀璨生光的場景也更顯得別有瑰美之處。


    相比之下,千裏騏驥就有些狼狽了,在冰焰寒光中隻能不住退避閃躲,縱使暫時未露敗象,卻也分明處在了下風。


    “一個五聖化人,怎麽可能讓妖靈之族興盛光大?郎桀,你好狠毒的用心!”千裏騏驥再次大喊,希冀這樣的喊聲能夠或多或少的影響闃水的軍心。事實是明擺著的,上古五聖是妖魔天生的克星,正如餓狼隻能領馬群走向毀滅,屠夫隻會將羔羊視為磨刀霍霍的對象一樣。這個淺顯的道理為什麽那些闃水的妖靈卻看不出來?這是一種提醒,或者說是一種挑撥,沒準當真能一言驚醒闃水中的有識之士呢?


    “騏驥王陛下,能不能別像一個膽小鬼似的總是希望用這種手段來幹擾你我的對決?你好歹也是虻山的王,如果你反抗的利器隻是你的如簧之舌,這恐怕不利於你的子民對你的尊崇。”郎桀說話的聲音也不小。語氣滿帶著揶揄。


    千裏騏驥心下一震,這郎桀當真心思機巧之至,他是有意惑亂彼方軍心,郎桀卻因勢利導的將這種行徑說成了畏懼怯戰之舉,按妖魔強者為尊的法則,自己卻是陷入了弱者無能的境地,弱者……又怎麽配當虻山的王?


    千裏騏驥不說話了,既然言詞無用,還授人以柄,不如就憑自己的力量實打實的與郎桀較量一場。雖然郎桀的寒狼之力確實非同小可,自己卻也沒到全無還手之力的地步,再說自己的優勢在於未必非要分出勝敗高下,隻需要拖住對方,遲滯對方,等到虻山天軍主力迴援的時候,那才真正掌握了主動。


    千裏騏驥身形一閃,白光與寒芒近乎混為一體,隻不過唿吸之間,他便已經出現在郎桀的身後,用快得根本無法看清的速度,指化利刃對準郎桀的後心刺了下去。這是二人交手之後,他的第一次還擊。


    利指尚未近身,千裏騏驥便感到指尖一陣奇寒刺骨,緊接著從手指緣而向後,竟是連手腕、臂膊及至半邊肩膀都好像被寒冰封住了一般,大驚之下,渾身罡力一衝,一陣轟然蓬爆的玄勁擊撞,兩個人影乍合即分。


    郎桀單手伸出,蝌蚪般的黑色氣流在他張開的掌心漸漸消弭,他在千裏騏驥剛一接近的時候就做出了反應,不過千裏騏驥的功力倒也渾厚,這一番陡然而生的破體罡氣竟阻住了自己轉勢而下的進招,倒讓自己竭盡全力之後方才化解。


    也就是這個當口,千裏騏驥再次飛閃退開,他一樣需要化解郎桀被稱作寒鋒冰魄的寒狼玄力,根本無法趁對方凝神以拒的機會施以殺招,他在十步開外現出身形,狠狠甩了甩被凍得兀自僵冷的右手,運息中仍感到好一陣氣血不暢。


    “這就對了嘛,省下妖言惑眾的氣力,全副身心的與我一戰,豈不是最好?”郎桀唿出一口濁氣,剛才的破體罡氣讓他見識了千裏騏驥的實力,天靈鬼將說的不錯,這千裏騏驥是有些能耐,對付起來果然紮手。但也正因為見識過了,郎桀又更有了信心,這千裏騏驥功力雖深,但無論比之自己還是天靈鬼將,還是要稍遜一籌,破體罡氣耗力頗巨。長此以往下來千裏騏驥必然元氣大虧,卻又將影響他疾若鬼魅的行蹤身法,這樣推算下來,隻怕不必先前宣稱的三百合。兩百合出頭,自己就有把握將他錮身冰封。


    “現在貌似是你的話比孤多!”千裏騏驥分毫不讓的冷笑,隻是他心裏清楚除了現在表麵上的嘴硬之外,自己想要當真戰勝對方又談何容易,心下不由慨歎:這些時日孤體曆大力將軍冥思之術。縱未大成,卻也大有進境。虧得孤還總以病厄之態示人,以作欺敵之相,複自感放眼天下,除冥思道仙聖,餘者皆不足論哉。怎知今日先是鬼族天王,後又是這寒狼化人,竟都有這般高明術法玄力,天下高手何其多矣!


    郎桀漆眉輕聳,削唇淡笑。袍袖揮擺間,再次向千裏騏驥逼近,這一次千裏騏驥沒有避敵鋒芒的預先退開,他在找尋對方身法趨動間的破綻,卻見郎桀在寒風激蕩中殘影重重,竟是無從分辨,心中微凜之際,勁風冰涼,已是直撲麵上。


    刺斜裏一條長練倏閃而至,卻是卷向了郎桀的腰間。千裏騏驥一怔,旋即猛省這必是一旁的茹丹夫人出手相救,哪裏還按捺得住,身形疾衝。破體罡氣沿著手臂盡向郎桀當頭射去,同時一把拿下,欲待揪住茹丹夫人飛落而來的靈尾,將她拋開這兩王對決的戰場。


    這茹丹,如何總不聽話!千裏騏驥心下固是埋怨,卻也不無感動之意。從大力將軍到天靈鬼將,再到這聖王郎桀,她不是不知道她的功力遠遜,卻幾次三番奮不顧身的施援相救,說到底這便是她對自己的情意,但適才天靈鬼將一招之下便斷了她九尾之一,現在碰上了不在天靈鬼將之下的郎桀,她又哪裏能討得了好?


    隱隱的,似乎聽到茹丹夫人傳出一記短促的低吟,恐怕已經是受了重創,千裏騏驥愈加情急,這一出手倒也頗具威烈氣勢,郎桀沒有以硬碰硬的直攖其鋒,而是在千裏騏驥的罡氣揮掃之下搶先縱退開去。


    千裏騏驥無暇為首度擊退對手而自得,他的手已經抓住了茹丹夫人尚未卷起的靈尾……


    觸手冰涼,僵直冷硬,倒好像握住了一塊堅冰,千裏騏驥一愕,心髒異乎尋常的跳動了幾下,待他低頭一看,赫然發現那長長靈尾已然被冰霜凝結,竟成了冰淩交錯的一條長練,順著長練望去,茹丹夫人站在丈許之外,身體還維持著飛尾來救的姿勢,卻已經被寒冰封錮成了僵立當前的一塊冰晶雕塑。


    “這可怪不得我,是她自己撞上來的。”郎桀在千裏騏驥身後笑道,“陛下倒挺有女人緣嘛,這都吃過苦頭了,她還是不知死活的舍身來救。我知道的,虻山九尾靈蛇嘛,倒也是虻山的積年老妖了,可惜她的功力還是沒有多大長進,比你我相差太遠,所以她的出手根本於事無補,反而把自己搭進去了。”


    “你把她殺了?”千裏騏驥背對著郎桀,手指輕輕的在冰淩長尾上摩挲,強忍著上前探顧的舉動,說話語氣陰冷的可怕。


    郎桀將兩手虛握了幾下,指節格格作響:“寒風冰錮而已,和你那個犀兕將軍一樣,我隻是把她凍了起來,沒下殺招,等你被我擒住之後,我會解開她的封凍,然後讓她選擇是臣服於我,還是追隨你而去。不過最好要快一點,最多一天一夜,她可能就抵受不住先被凍死了。”


    千裏騏驥微側了半臉,恰好足以用眼角掃到郎桀的身形。


    “那還好,我們之間用不了一天一夜。”


    “是的,用不了那麽久。”郎桀微笑,然後就看見千裏騏驥忽然從眼前消失。


    瞧不出,還是個多情種子,這迴是拚老命了。郎桀暗道,表情卻是不慌不忙,白光在身前一盛,兩手猛的拍向身後,正與在他腦後剛剛現形的千裏騏驥碰個正著,罡力寒勁交拚,一時軒輊。


    正在相持,郎桀忽然手肘一抬,迅猛之極又靈巧之極的打向了千裏騏驥的麵門,千裏騏驥的應變算得飛快,急抽手往麵前一封,手肘打在兩掌之間,終是豁開了兩掌架格,結結實實的夯在了千裏騏驥的鼻頭。


    噗!血花四濺,千裏騏驥悶哼一聲,身形如裝了機括一般飛速彈開,兩手捂麵,血水從指縫中汨汨而下,便是飛出數丈後降身而落時,又立身不穩的在地上打了個滾方才支撐著站起,身體微微發顫,依舊掩麵低頭,白袍之上血跡斑斑,再不見平素的瀟灑沉定之態。


    ……


    漂亮!觀戰的池棠和韓離幾乎同時在心裏讚道,他們都是武學的大行家,如何看不出郎桀這一手無涉術法,也與玄息神力不相幹,純是人間武道的格擊之法,都不禁暗暗稱奇,隻以為郎桀寒狼化人,又最早經曆了囊神的玄晶探秘,其神獸玄力之深厚精純自是天下無出其右者,可想不到,這個郎桀竟然還是一位武道高手,單看這隨機應變又準又狠的肘擊,分明已頗有了當世格擊大家的風範,隻不過這種肘擊的路數並不同於中原武學,倒像是胡族豪客的搏鬥方式。


    ……


    千裏騏驥好不容易鬆開了捂著麵孔的兩手,他不敢在大敵當前的情形下掩麵過久,那就是把自己性命攥在對方的手裏了,不過幸好,當他睜開淚水迷離的兩眼,發現郎桀並沒有趁勢追擊而上,而是意態從容的一步一步向自己走近。


    可這一點才更令他膽寒,這說明對方對於戰勝自己有著足夠的把握,甚至連剛才那稍縱即逝的良機都輕易放過,那是準備在正麵對決中將自己徹底打倒了。


    千裏騏驥的鼻梁骨已斷,鼻血還在流淌,弄得滿嘴殷紅一片,其狀極慘,在雙方術力大體相當,身法各有千秋的情形下,兩王的對決卻因為他情緒激動的近身相博倒成了自取其辱的敗招,這也使得郎桀預估的兩百合開外取勝的進程大大提前。


    麵對一個精擅近身搏擊之道的五聖化人,千裏騏驥已然迴天乏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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