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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次的進攻再不像開始那麽雜亂無章,闃水勁裝武士排成了緊密的黃色人潮,在斷海的指令下向天軍方陣洶湧而來,一道道蘊含妖力的氣焰穿梭縱橫,似乎令整座宮闕的上空都為之一窒。


    天軍妖兵持盾豎矛,並且在勁裝武士堪堪將近之時,將長矛齊齊攢刺而出,妖力交拚之下氣浪滾滾,風轉波分,首當其衝的一排勁裝武士和少數鐵甲妖兵倒下,但更多的勁裝武士前赴後繼的跟上,血腥慘烈的搏殺旋即展開。


    妖與妖如此大規模的戰鬥,反而沒有了預想中光閃影耀,黑風激蕩的景象,兩支以人間規格建製的妖魔軍隊一如人間的兵戈殺伐,以肢體和肢體之間最原始的撕扯撲擊作為主導,妖術和法力卻成了必要時的點綴。這是因為在雙方的妖力大體相當的情形下,本相的力量和兇悍程度往往決定了生死成敗。


    妖靈即便化身成人,可也遵守著天地間物生相克的準則,吃草的怕吃肉的,吃肉的則畏懼更強壯的肉食者,縱使闃水的水族妖靈和虻山的飛禽走獸原本在現實中沒有太多交集,但這條準則依然發揮著作用。


    這裏是鐵甲妖兵現出本相將勁裝武士一咬兩斷,那廂是勁裝武士的鋒利鰭尾把鐵甲妖兵開腸剖肚。蛟鯊之屬總是在麵對鹿兔之流時所向披靡,然虎狼之類卻也在與鯿鰱之輩的交鋒中大占上風,哪個妖族都有弱小族類也都有強橫種群,因此也各有勝敗,各有死傷。而當各自強橫的一方如同天雷地火般碰撞起來的時候,戰鬥也真正進行到了最激烈的階段。


    戰事正熾,卻也在考驗兩大妖族的成軍戰力,此間護衛宮闕的天軍總數在四千餘上下,而闃水此次侵伐足有一萬大軍,可衝到這裏的隻是斷海率領的先頭部隊,大體約為五六千眾。故而在數量上二者差距不大,不過天軍都是精挑細選下來的精銳,闃水先鋒則為看似一路高歌猛進,實則未逢強敵的新軍。兼之一方主守一方主攻,這一來卻是對闃水更為不利,唯一的利好消息是他們的後援近在咫尺,須臾即至,而虻山的天軍主力尚遠在本境之外。遷延未進,這就是今日虻山與闃水的勝負手,區區一方宮坪成了決定雙方命運的羅盤。


    這一場血戰以勁裝武士苦戰多時之後的狼狽退卻而暫告終止,虻山天軍的陣列比前番又縮小了一圈,不過潰敗中勁裝武士的人數卻也遠遠不及發起衝鋒之時。如果說闃水一開始的衝鋒是唿嘯而來的滔天巨浪,那麽現在的情景則是稀疏寥落的輟流敗潮,交錯陳雜又殘缺不全的屍骸仿佛退潮後留在消黯沙灘上的殘沫碎藻。


    千裏騏驥一直看的很平靜,無論是戰事危迫還是最終大挫敵鋒,他隻是在闃水敗退下去之後才微微點了點頭,像是自言自語又是在對身邊的茹丹夫人說道:


    “無論那大力如何愚蠢悖逆。可他這虻山組軍的主意還是極好的。隻可惜,他組建的軍隊數量也太少了點,而留給我們擴軍的時間又太倉促了些,設若孤現有留守天軍一萬,定讓那闃水之敵今日有來無迴。”


    茹丹夫人沒有接話,就算是千裏騏驥真是在對自己言語,那他也隻是有感而發,自己隻需要做好傾聽的角色就是,她悄視千裏騏驥一眼,果然發現他目光一霎不霎的望著戰場。根本沒有任何要她應聲的意思。然而此刻的千裏騏驥長發披散,白袍飄拂,卻好像又迴到了昔日氐秦皇宮時節,冷肅孤傲又別具一種濃烈的男性魅力。茹丹夫人心中一顫,不由自主的將嬌軀向千裏騏驥身邊靠了靠,那冕旒錦袍的裝束總有些冷硬陌生的隔閡,還是這般模樣的千裏才讓她覺得熟悉而溫暖,在她心裏,似乎千裏騏驥做了虻山的王之後還不如過去自己相伴人君時節的渴慕期盼來得快活。


    ……


    池棠有些失望。唿風峽上闃水之軍的厲害他還記憶猶新,本以為這一番混戰下來,怎麽也能讓嚴陣以待的虻山妖軍折損大半,甚至一舉而破,大獲全勝也不為奇。可哪裏知道得勝的反而是數眾更少的虻山妖軍,這支闃水之軍並沒有展現出他們在唿風峽上的那種協調統一、合力並進的實力,也隻比在豹隱山前的那支聲勢浩大卻也顯得亂糟糟不得章法的複仇之師顯得更整齊了一點而已。話又說迴來,虻山妖軍倒是陣形嚴謹,趨度有致,雖不見什麽妖力特別了不起的人物,可幾十個幾百個妖兵聯合起來,卻足以和十倍於他們的烏合之眾又或當世第一流的伏魔宗師相頡頏,果然非同小可,怪道共盟之會上那位將岸一再言及虻山妖軍的可怕呢。


    想到將岸,自然而然的便往他的師妹處看去,事實上如果不是殿外那場激戰太過引人注目,池棠的目光也不知會在靈風倩影後掃視了多少遭,盡管她現在是一個條枝異族女人的模樣,但落在有心者的眼裏,卻也一樣可以欣賞她婆娑迷離的身姿。


    一看之下,池棠赫然發現,悄然蹩往殿外的靈風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隱沒了身形,她終於可以去完成她師父托付的重任了,頓時心裏一輕,這樣好,迴頭真動起手來,自己也就更無所顧忌了,免得自己神力大開,倒讓同為妖靈的靈風受了池魚之殃。


    殿中眾人適才一直屏息觀戰,便連那些金發妖姬的舞蹈也止住了,直到此刻眾人才緩下心神,舞樂聲複起,盈玉又在格格嬌笑:“婢子早說啦,這闃水孽族成不了氣候,看看,才打了多久?這就敗了兩次了,一次比一次死傷慘重呢。”


    “要不怎麽是偉大的騏驥王呢?”但凡對千裏騏驥的吹捧,喀忒斯一向配合得很好,不過在迴過神來之後,他的兩眼又開始不安生的在殿內逡巡起來。


    不好!這廝還在動靈風的主意。池棠當然知道喀忒斯的視線在找尋什麽,正要找由頭岔開去,卻忽感遠處陰煞氣湧,非比尋常,轉目向殿外戰場看去時,便見黑風旋繞,卻是個金盔金甲的將軍領著一群身影飄忽的鬼卒在視線分野出現。


    這就是那個天靈鬼將了?即便相隔如此之遠。池棠依然可以感應到從他身上傳出的鬼氣玄勁,雖不及大力將軍那麽渾厚,卻更顯得霸道狠厲。


    來狠角色了。池棠忍不住和韓離對視一眼,彼此從對方眼中看出了稱歎之意。


    不獨是池棠和韓離。殿中眾人同樣被天靈鬼將所震懾,才扭了不到半刻的金發妖姬們又不動了,喀忒斯怔然遠眺,倒忘卻了獻殷勤的心思;慕容衍更是麵容一沉,哪怕是給虻山的這夥子看。他也得表現出對自己口中那位血泉逆臣的憤慨,不過他現在卻想的是另一個方麵。


    慕容衍僅憑對鬼氣的感應也能知道,雖說自己排位僅在天靈之下,但天靈遠勝於己這也是毋庸置疑的,不然也不至於對鬼皇和鬼相都不買賬,可天靈倒底有多強?這卻一直是血泉中的一個謎。月靈就說過天靈堪與鬼皇比肩,日靈則嗤之以鼻,言稱自己與地靈聯手,對天靈必可穩操勝券。慕容衍當然不會把這種眼高於頂的瘋話放在心上,卻也對天靈是否真能與鬼皇相提並論有些將信將疑。就算血泉現在覆滅,可鬼皇畢竟還是憑借一己之力給裂淵國造成了大麻煩,如果不是大力將軍英靈恰在裂淵,則此戰鹿死誰手,怕也猶未可知。既如此,當天靈碰上了防範周嚴的虻山天軍,又能有什麽驚人之舉?


    ……


    茹丹夫人察覺到千裏騏驥身體輕微的一震,複又挺的筆直,再看他的表情時,發現他已經輕輕眯起了眼。目光牢牢的鎖定了前方越來越近的金甲鬼將,這是遭遇強敵的信號,茹丹夫人很了解,隨風飄來的陰煞鬼氣也令她感同身受。


    ……


    “神尊少歇。換我天靈來破他陣勢。”經過斷海身邊的時候,天靈鬼將開口道,二者都是金盔金甲,所不同的是天靈鬼將一襲玄色披風座下還有一騎遍身甲胄的火雲赤馬,赤馬雄駿高大,被麵具遮護的麵孔上露出了升騰著藍色光焰的雙眼。四蹄邁動間,帶起一陣光影泛連。


    也正因為如此,斷海覺得自己要比天靈鬼將小了一圈,氣勢上也似乎被生生壓了一頭,登時麵帶不豫的迴道:“不勞天王,我軍隻接敵小挫,元氣未傷,闃水的事還是我們闃水一族來解決,天王掠陣便是!”


    天靈鬼將在馬背上安坐如山,聲音低沉威嚴:“恕我直言,假以時日,闃水之軍自可與虻山天軍一較高下,但現在卻還不是他們的對手,縱然猛攻之下以數眾之優搶得上風,可傷亡益重,卻如何鎮守虻山全境?勿爭一日之長短,以把握戰機,速戰速決為上。”


    斷海向來以深諳兵法之要自詡,可在豹隱山弄了個焦頭爛額之後便在闃水漸漸失了勢,在他心裏,他本應該是組建闃水之軍的不二人選,結果倒好,這挑子落在了自己曾經的手下,現在又頗得聖王器重的匯涓肩上,更是特地從血泉鬼族請了天靈鬼將來一力培養新軍,斷海對此又恨又嫉,此際聽天靈鬼將這般說,便咬牙冷笑:“好好好,既是天王有心,斷海豈有不從之理?便看天王之能,斷海為天王掠陣!”


    言下之意,竟是作壁上觀,絕不插手。剛才自己五六千眾都沒在對麵占到便宜,還落得個铩羽而歸,既然天靈鬼將把話說的那麽滿,那倒要看看,他不過區區數百鬼卒,卻怎麽啃動那虻山天軍的銅牆鐵壁。


    當然,斷海絕不是要坐觀其敗的心思,今日侵伐虻山,容不得稍許差池,這個大節斷海還是分得清的,他隻是有心讓天靈鬼將露個醜,一旦天靈鬼將攻勢稍挫,自己這裏重整旗鼓,自然也就掩殺而上,屆時聖王本部精銳也該抵達,放著這許多高手坐鎮,兵力又是大優,不怕拾掇對方不下。


    天靈鬼將卻似乎毫無異議,淡然點頭:“好,請神尊替我掠陣,看我一戰直取千裏生首級!”


    還在說嘴?斷海心下冷笑,看著天靈鬼將促馬上前,身後厲魂鬼卒相隨,和前方虻山天軍的巍巍之陣反差分明。


    “列陣稍憩,隨時聽候本尊號令,俟血泉之軍攻勢不利時,立即前往救援!”斷海故意這麽大聲向部下喊道,既表明了自己對血泉之軍戰力的不信任,也是對天靈鬼將暗懷譏諷,他不怕天靈鬼將聽見,他不是不知道天靈鬼將一身修為已是絕巔之境,不過他也是個敢硬撼公孫複鞅的主兒,說起來不管勝敗高下如何,公孫複鞅的斷臂之傷也是拜他所賜,既然敢和公孫複鞅放對,還怕你血泉一將不成?


    天靈鬼將充耳不聞,火雲鬼馬在虻山軍陣前停下,卻還在不安分的刨著前蹄,大有躍躍欲試之感,身後的厲魂鬼卒也止住腳步,小小的陣勢和天靈鬼將拉開了一段距離,看這情形,仿佛他們隻是起警蹕助勢之責,卻把衝擊敵陣的重任交給天靈鬼將一身來完成。


    一眾天軍妖兵如臨大敵,強烈的陰靈煞氣源源不斷的從對麵噴湧而來,令他們覺得麵前雖隻一人一騎,卻好像是在麵對著千軍萬馬一般。


    火雲鬼馬又向前踱了幾步,距離虻山軍陣不過一射之遙,這是個一觸即發的距離。


    當真是要單槍匹馬去衝陣?斷海看出了天靈鬼將的意思,不由臉色一變。


    說來也怪,天靈鬼將反而仰頭,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是厲魂鬼靈,本沒有唿吸的需要,可在最前沿的天軍妖兵仿佛已經聽到了吸氣的鼻息聲。


    天靈鬼將忽然笑了笑,心下暗道:“地靈居然也在這裏,不過他的鬼氣有點怪。還有另三大高手,那兩個不知道是什麽人,但我隻知道,虻山的千裏生恰好就在前方,竟然比傳聞中還要強大。”


    金色的噬魂鉤戟被天靈鬼將單手舉起,戟尖斜而向上,對準了一片昏暮不見星辰日月的虻山天空,火雲鬼馬猛的躍起,帶著明炫詭幻的晶光,直飛向層層疊疊的虻山軍陣。(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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