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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乍聽起來,好像是監軍督戰的論調,不過也正是全無那種生硬堅冷的語氣使鎮山君略顯詫異的側頭看了白狐一眼。


    白狐青衫微聳,漫天飄落的雪花在將近他身前寸許之處便即輕輕彈開,濃眉細目的臉上卻是一派肅毅凝重的神色,不遠處的殺聲厲喝仿佛在為他的話語做著激奮昂揚的注腳。


    “你說我這幾日是去逍遙快活?事實上我隻是不想總是惹人厭的出現在你麵前,幹涉你的軍務。”白狐的目光深深的看入了鎮山君的雙眼中,倒讓鎮山君有些不自在的偏開了視線,不過也沒有否認自己對白狐的剔戒敵意。


    “虻山大業,在乎吾族同心。可我理解你現在的做法。”白狐自顧自的說下去,“在出現了意料之外的抵抗之後,你放緩了攻取洛陽的步伐。你不願意其他的同族來坐享其成,可能也是因為覺得大勢已定,你總要留給其他同族一些苦戰的曆煉,來滿足你內心那種總覺得不公平的失衡……”


    ……


    妖兵們倒下一批,又湧上一批,像潮水淹過礁石,像蟻群衝向獵物。甘斐一刀斬下對敵者的頭顱,卻終於百密一疏的被一個妖兵欺近了背後,然而那妖兵兵刃未起,赫然便是罡氣爆裂,作了寸寸碎英。將岸矯健的縱入,和甘斐對視一眼,彼此泛起一陣笑意,再沒有多話,又投入到各自的戰鬥中。


    ……


    鎮山君的表情更不自然了,囁嚅著想要解釋些什麽,白狐卻對他擺了擺手:“不必解釋,你好像忘記了我是憑借什麽本領而得到騏驥吾王的青睞的,察心辨意使你在我麵前沒有什麽秘密可言,我說過,我理解。我隻是希望除了這種邀功奪利的爭競之外,在真正的考驗來臨時,山君可以和吾族所有的同儕做到戮力同心。”


    ……


    丁曉一拳打的對方妖兵一個趔趄,顏皓子擦身而過。靈巧的避開另一個妖兵急吼吼伸來攫拿的大手,卻把那妖兵放到了丁曉身後。


    “爛胡茬小心!”顏皓子提醒,同時狠狠的將與丁曉對敵的妖兵一腳踹倒。丁曉擺手作勢,動作一氣嗬成。身後像長了眼睛一般將那妖兵一拿,一個漂亮利落的背摔,妖兵哇哇大叫著被摜到了被踹倒的妖兵身上,陳嵩的鐵槍卻已破空撕風般刺至,將那兩個妖兵作一堆的串在了地上。


    ……


    “真正的考驗即將來臨。至遲一個時辰以後,為數在兩千人的伏魔道高手將會趕到這裏。內中不乏伏魔道宗師級的人物。所以我說,一個時辰,這是你拿下洛陽城的最後時限。”


    鎮山君聳然動容:“兩千人?他們竟然來了這許多?”


    白狐替鎮山君糾正語氣:“是終於來了,我認為你應該很期待。在西南方向的天空,他們的玄風氣勁幾乎將半邊天都渲染的變了色,聲勢浩大。”


    “一下子就來兩千?還有許多宗師人物?”鎮山君有點抑製不住的緊張,轉目望向前方廝殺正酣的戰場,“可我……現在也隻不過……近三千天軍兒郎。”


    ……


    荔菲紇夕從甘斐身旁撩過,順手割倒了一個。正是她自甘斐到來後和他離的最近的一次,多日的征戰使她在夜色與風雪的朦朧中不是那麽好辨認,可是甘斐莫名其妙的嗅到了一層屬於女人的特有的馨香,在這個血腥味和妖臭異常撲鼻的戰場,這種馨香簡直就是提神醒腦的沁人芬芳,以至於甘斐為了這個發現而眼前一亮,眼角快速的從荔菲紇夕高挑窈窕的身形上掃過。


    “女人?年輕女人?頂呱呱身材的年輕女人?”甘斐心裏犯著嘀咕,卻好像看到了莫羽媚的影子,這又令他心裏一堵,隨刀揮灑的罡勁加重了幾分。把兩個妖兵轉眼間震成了血肉模糊的屍塊。


    ……


    “傷亡還在增加,如果真的在這一個時辰裏攻下此處,我恐怕還要承受大約三百到五百眾的損失。如此推算下來,我就僅存兩千出頭的天軍了。”鎮山君憂心忡忡。


    “兩千剛剛經曆過苦戰。正疲憊不堪的天軍。”白狐好像生怕鎮山君不知道似的加以提醒,“然後麵對數量絕不少於他們,而戰力卻遠遠勝過他們的伏魔道生力軍的衝擊。”


    鎮山君目光一凜:“那樣的話,我們很難支撐足夠長的時間!”


    ……


    隨著玄功力道的恢複,胖老二的色心似乎也恢複了!作為與甘斐靈息相應的護身乾靈,顏皓子立即掌握了甘斐心裏的波動。好事,總比老想著大司馬府那美女劍客,然後鬱鬱寡歡一蹶不振的好。


    甘斐有意無意的向荔菲紇夕身邊靠近,倒未見得是色授魂與,而是男人在女人麵像是開屏的孔雀那樣自我表現的本能,他一力砍倒了與荔菲紇夕對戰的妖兵,本想著至少是如並肩作戰的同袍那樣示意微笑,卻發現荔菲紇夕根本就沒接他的眼色,隻是一門心思的往妖兵群裏鑽,並且很快和沈勁大開大合揮劍砍殺的方位相印,倒是又帶起了一陣妖兵的鬼哭狼嚎。


    ……


    “而我們需要更長的時間,來吸引足夠多的援軍。”白狐又好心的給鎮山君加了一句。


    “如果不是你這樣說一句藏一句,我就不應該再讓他們這樣無謂的消耗!”鎮山君如夢方醒,幾乎是喊了出來。


    “怎麽?發現最終還是無法在一個時辰內攻取那裏?”


    鎮山君一時沒了與白狐交談的心思,他雙腿狠狠的一夾,座下的金睛獸亢聲嘶吼,在戰場上空激旋盤繞。


    ……


    機會來了,小心翼翼混在大隊妖兵群中的風歧一直沒有放鬆過對丁曉和顏皓子方向的注意,現在那有著雄渾罡氣的胖漢已經和顏皓子拉開了一點距離,不再是前番玄風籠罩護佑的情形,這可以保證自己在飛速一擊之後的全身而退,當然,這所謂的飛速一擊並不是下殺手,他會用帶著彎鉤的獸爪牢牢的攫住顏皓子的身體,生擒而返,帶迴去也好邀功領賞。


    風歧動了。黑風帶著全身像是閃電一般穿過混戰的人群,而顏皓子正處在剛剛打倒一個妖兵的收勢中,耷拉著雙翼的後背露出了轉瞬即逝的空門。


    就在此時,金睛獸的嘶吼響起。這是暫時後退的信號,軍中大律,便是令行禁止,雙方鏖戰正酣,原無分高下。眾妖兵齊齊一怔,縱是心中千般不願,卻也隻能棄了對手,如退潮般向後撤返而歸。


    ……


    “還算明智。”白狐微笑。


    “你是故意的!我不信你沒有早發現那些伏魔道援軍的動向,你卻隻在不到一個時辰的時候才來通報,你便是存了算計天軍的心思!”鎮山君沒好氣的罵道,不過在金睛獸的嘶吼聲中,他的聲音正好隻能讓白狐聽見。


    白狐的表情有點難過,也像是恨鐵不成鋼的痛心:“如果我想算計你們,折你的功勞。我大可以一直不出現,直到你的人馬在伏魔道大隊的攻擊中措手不及,傷亡慘重。”


    鎮山君一愕,不管他認不認同,這個理由倒是完全站得住腳。


    “你知道伏魔道那些高手的腳程,我發現他們的時候,他們已經近在咫尺了。而我給你一個時辰的建議,就是讓你作為天軍主將做一次審時度勢的判斷,我說了,虻山大業。在乎吾族同心。我尊重你的決定。對於自己部下的了解沒道理讓我一個局外之身指手劃腳。”


    除了零星的一時難以脫身的戰團,大部分的天軍妖兵都已經退了迴來,這令鎮山君安心了不少。


    “洛陽城終究是沒有拿下,你是就等著看這個笑話罷!”鎮山君心有不甘的咕噥著。其實他也知道這句話賭氣的成分居多,在白狐聽來便也和無理取鬧差相仿佛了。


    果然,白狐根本沒有接這個話茬,而是鄭重的叮囑:“沒有拿下洛陽城,那說明對方防守的成功。這何嚐不是為吾族天軍在提供借鑒?想想今日攻勢未果的遺憾,對之後的大戰豈非大有裨益?”


    鎮山君默然片刻。若有所悟。


    ……


    風聲一凜,一道黑影轉瞬出現在顏皓子的近旁,快到顏皓子幾乎都沒有做出反應,腰脅間便是一緊,接著,他看到黑風中一張幾乎失去了半邊臉的醜怪麵容。


    不怪風歧不遵號令,實在是他動手的時機太不湊巧了,弓在弦上,不得不發,隻能先罔顧了撤退的信號,好歹行險一擊再說,他成功了,還是用那被沈勁削去了三根利指的獸爪,將顏皓子牢牢的抓住。


    風歧的欣喜之情沒有持續多久,事實上甚至連一眨眼的工夫也沒到,爪尖剛剛感受到顏皓子瘦骨嶙峋的身體,又是唿唿的勁風迎麵而來,風歧隻覺得眼前一黑,臉上便狠狠的吃了一記,令他不得不放開抓住顏皓子的獸爪,捂著臉跌跌撞撞的向後翻倒。


    “娘媽皮的!就是他!就是他用這法子害死了小黑臉!”無食因憤怒和撞擊而變了聲的吼叫響起,剛才正是他瘋了一般飛縱而來,然後豁盡全身力道的撞在了風歧的臉上。本是相救顏皓子的義舉,沒想到去撞見了殺害薛漾的死仇,這下可好,老賬新賬一起算,決不能再讓這隻可恨的水獺精再有逃脫的機會。


    顏皓子從受製於敵到逃出魔爪隻經曆了短短一瞬,可由驚而喜的心情立刻被無食的話語轉作不可遏製的怒火,他立即踹下一腿,把被撞得暈乎乎的風歧又踢了個跟頭。


    “是這狗日的害死老六的?”


    天軍號令嚴明,現在絕大多數的妖兵都已從戰場上退卻,這對於善於把握機會的風歧來說,無疑是莫大的諷刺,他自以為聰明的飛身而動卻因為這撤退的信號變得無比愚蠢,他隻身落在了守軍包圍之中。


    風歧在最短的時間內做出反應,事機不諧那就腳底抹油,這也一直是他的保命之道,沒有煥發妖力的時候,他用及時的抽身而走躲過了沈勁的巨刃鐵劍;而在襲殺那名乾家弟子的時候,他也如法炮製的使自己逃開了薛漾臨死前的雄力催壓。兩次自己都保全了性命,這是第三次……


    風歧認為自己可以全身而退,可就在黑風剛剛從他身前泛起的時候,一條鐵箍般的臂膊猛的將他摁在了地上,力道是如此巨大,竟使他都難以動彈。


    欒擎天怒目圓睜,他筋肉鼓突的臂膀在顫動,風歧的脖子也在吱吱嘎嘎的響。


    甘斐和嵇蕤也已經飛奔而來,戰場上僅存的三位乾家弟子現在麵對著這個乾家僅存的血仇,當然,除了那個灰蓬怪客之外。


    “六師弟是他殺害的?”甘斐的雙眼就像是熊熊火焰燃燒,長刀刀鋒抵在風歧的後腦上。


    “就是他!娘媽皮的!這半邊臉還是小黑臉弄的,沒來得及發力就被這狗日的害死了!嗚嗚嗚……”無食嘴角還有血跡,顯然剛才那奮不顧身的一撞也讓他受了點內傷。


    再沒有任何廢話,甘斐的長刀向前一送,欒擎天順勢一扭,發泄似的扭下了風歧的首級。


    風歧死了,他懷著領功受賞的貪婪而來,卻因乾家弟子誓死以報血仇的決心而死,他一定很後悔,第三次,他永遠失去了生命,隻留下了身首異處,肢體不全的殘屍。曾經夢想著建功立業,成為虻山重臣的靈魂開始湮逝,飄向了漆黑的虛寂永夜。


    殺我同門者,皆由同門弟子手刃之!以血易血,以命償命!


    沒有血仇得報的快意,隻有將這滿腹抑鬱悲憤盡化作氣逾霄漢,一往無前的鬥誌戰心,在這場血腥慘烈的拚殺中完完全全的釋放!


    ……


    將岸沒有過多關注乾家弟子的複仇,在天軍妖兵不合常理的退卻後,他就開始懷疑起來,他看到撤退到一處的妖兵正在轉向離去,竟像是完全放棄了這片殘存壁壘的光景。


    忽然,他抬起頭,不僅是他,陳嵩、丁曉、訾恆……所有參加過龍虎山共盟之會的七星盟中人都抬起了頭,他們望向了西南方向的天空。


    一道道北鬥七星的圖案光芒在夜幕中綻開,好像是一朵朵盛放的銀白色花卉。(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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