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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至這一天的白晝最短,黑夜最長,所謂陰極之至,是故凡人在這一天有著祭天祭祖的習俗,把它變成了不折不扣的鬼節。在這一天,陰氣最重,太陽的光芒前所未有的消黯,仿佛失去了那種炙熱灼燒的痛感,也使幽魂厲鬼們似乎擁有了一種說不出的力量。


    所以,鬼相把征討裂淵鬼國出兵的日子,就定在了這一天。


    誰也不會想到,那詭秘邪異的血泉巢穴,就在江南望郡廬陵那矗立的崇山峻嶺之下,而從這裏前往虻山,卻隻需要半日就可抵達,這是血泉鬼族得天獨厚的地利之便,更絕妙的是,由於陰靈瘴氣的掩蓋,無論是虻山還是闃水,還有那就在咫尺之遙的伏魔道鐵衣門,對這方深隱於地底的幽冥鬼府,竟是全無知曉。


    這一次,血泉鬼族可謂是傾巢而出,三萬多寄身於腐屍或枯骨的鬼卒,七位法力無邊的殘靈鬼將,由血泉鬼皇親自率領,浩浩蕩蕩的開往了虻山入口的方向。


    之所以說是七位鬼將,那是因為瘟靈鬼將已歿,還沒有合適的厲魂入替;而那位天靈鬼將,卻意料之外的婉拒了鬼皇要他率軍前來會合共進退的命令,當然,他的鬼使給出的理由是冠冕堂皇的:暫於闃水盟友處,為伏魔道大部所困,天靈願引本部人馬,為鬼皇大軍遲滯伏魔道,掃清後路。


    由於伏魔道的主力被吸引到了闃水方向,便使這一次聲勢浩大的進軍進行的異常順利,對此,鬼相還是非常滿意的。可更令他高興的是,不必自己再進什麽讒言,鬼皇陛下顯然也對天靈鬼將這種不受君命的做法大為不滿,看這情形,一旦奪下裂淵鬼國,獲取了冥靈玄晶之力,鬼皇就很有可能首先鏟除這位血泉的諸侯王了。而這,也正是鬼相樂於見到的,他不能允許在血泉中有足以影響到他地位的人存在。


    不過現在,他卻也隻能帶著一絲說不清是豔羨還是憎惡的表情。看著鬼皇再次化作了天靈鬼將金甲玄袍的身形,威武昂揚的走在隊列之前。


    數之不盡的人影好像霧霾裏繚繞輾轉的煙塵,似真似幻的向前方翻湧奔騰著,直到將近正午時分,那幕青山下的虛界被打開。


    鬼相很想看看。當如此浩壯的鬼卒軍陣通過虻山的時候,虻山會做怎樣的反應,是一派森森戒備、如臨大敵之狀?還是故作輕鬆、行若無事之景?如果是前者,那說明虻山對血泉並不信任,並且深為忌憚;可如果是後者,又說明了千裏騏驥拿腔作調過了分,過於自大自負,這樣的妖靈總也是有可趁之機的。


    然而當看到眼前的情景時,鬼相還是覺得有些意外,漫山遍野都可見虻山天軍行走集結的身形。槍戟如林,兵甲若雲,軍容鼎盛,威勢赫赫。


    “騏驥吾王懸心軍旅,事急待發,卻是不能親來相送,特命小妖代為迎接諸盟友,並轉致失禮之意。謹祝血泉盟友旗開得勝,底定裂淵鬼國。”一身精致鎧甲的辟塵公恭恭敬敬的於道旁躬身。


    鬼相漆黑一片的眼眶眯了起來,似乎是還以親切友好的微笑:“騏驥王陛下案牘勞形。刺促不休,確是辛苦過甚,此等盟友過境的小事,原不敢驚動大駕。隻是不知。眼下虻山是何軍情?卻是這般熏天赫地之景?”看著那密密麻麻的天軍士兵在蠕蠕而動,恰和這廂正源源不斷經過的鬼卒陣形分庭抗禮。


    辟塵公似笑非笑的抱了抱拳:“好教鬼相得知,四方魔族之盟,今日俱各發動。東界南疆兩族聯袂,騏驥吾王自無疏怠之理,乃定於今日。虻山出兵洛陽,以為唿應之勢。在東界血泉大軍行進之際,吾族先鋒也已向洛陽開發。”


    敢情虻山侵伐人間的戰爭也定在了今天,鬼相心下暗自一凜,旋即又大感千裏騏驥此舉十分高明。不為別的,這顯然是針對血泉鬼族借道而行的應對舉措。就像剛才自己所想,既要表現出對血泉鬼族的信任,又要防備血泉鬼族的假途伐虢,其中輕重拿捏,就在毫厘之間。這千裏騏驥不簡單,索性便把虻山出兵的日子也定在了今天,天軍集結,戰意洶洶,隻作是大舉進軍之相,卻又不露聲色的防住了血泉鬼族任何有可能的異心蠢動,看到這般陣勢,便血泉鬼族再有非分之想,也隻能訕訕的斷了念頭,一心討伐裂淵鬼國去也。如此一來,既送了借道之情,堪為締盟表率,又安全的保住了虻山,讓血泉與鬼國兩虎相爭,可不是極為高明?


    鬼相可以肯定,在自家三萬大軍盡數通過虻山之前,此間集結待命的虻山天軍大部就絕不會離開,他自然不會說破,而是哈哈一笑,就像心急趕路,再不耽延一般向辟塵公點了點頭:“好!虻山也出兵了,煩請上覆騏驥王陛下,惟願貴我兩族皆勢如破竹,一戰功成!老鬼這便告辭了。”


    “靜候血泉佳音。”辟塵公深深一躬,看著鬼相返迴了鬼卒的陣列中越去越遠。


    ……


    正是因為血泉鬼族的借虻山之道而過的方略,才使虻山把進攻發起的時間也定在了冬至這一天,並且由於直等到監視著血泉大軍盡數離開了虻山疆境之後方行動身,所以絕嘯和他的先鋒軍是在黃昏將暮的時分才出現在了孟津渡口。


    如今,經曆過兩天兩夜浴血拚殺的洛陽城仍在妖霧籠罩之中巋然不動,而在西域那片黃沙漫卷的土地上,另一場戰爭又悄悄的拉開了序幕。


    ※※※


    大力將和張琰的較量幾乎成了每日裏都必須經曆的一課,就像昔日與陳嵩在虻山淩絕峰的比武一樣。陳嵩的絕煞鐵槍固然是天下一絕,可張琰的巨鍔劍同樣未遑多讓,而比之槍法老到的陳嵩,張琰更多了些少壯之人的剛猛之氣,這一點便令大力將猶為樂此不疲了。很少能見到把力量和技巧集合得那麽完美的人物,這對以力大稱雄於世的熊羆來說,就更有值得借鑒的地方。最妙的是,張琰是由裂淵鬼國的玄晶之力再現的人身輪廓,這一點又與大力將本身相同,真動起手來的時候。甚至不必擔心偶爾散發的玄力罡氣會傷及對手,上哪兒再找這麽好的對手去?


    兩縷孤魂,一對武癡,就這樣日複一日。總是要鬥到酣暢淋漓時才罷,然後哈哈大笑著相攜返迴冥晶神殿之中,在裂淵王杯盤羅列的筵席上,神態舒然的聽定通大師誦經說法。


    已經過去好幾個月了,按照人間季節的變幻。那就是經過了從夏到秋,再由秋至冬的曆程,可池棠與韓離玄晶探秘的日子卻顯得遙遙無期,不過聽那裂淵王說,昔年決冰寒狼進展到玄晶探秘花費了三十五天,而待他探秘功成而出,卻足足耗了一年,照這樣看,恐怕還得等上個大半年的時光。


    靈風現在覺得那曾讚不絕口的鹽澤鼠魚已經有點發齁了,而燁睛在席案間大快朵頤的情景也越來越少。盡管裂淵王的筵席一如既往的豐盛美味,可問題就出在這一如既往上,幾十種菜肴,幾個月來頓頓一樣,再好吃的菜也得打了折扣,總算他們現在還沒到完全發膩的程度,更不能以客人的身份挑三揀四,讓那好客又熱情的裂淵王有任何失望。


    靈風非常理解那四位護國鬼衛了,心下更是暗暗祈禱,隻盼池棠與韓離能夠早些出來。也免了每日這饕餮之苦。


    “狼桃醬是不是放多了?”裂淵王此時正很關切問著麵露尷尬之色的燁睛,他今天隻吃了一口魚,滿桌的肥牛鮮羊也全無品嚐的心思,倒是捧著個金燦燦的香瓜啃得不亦樂乎。


    “肚子不舒服。吃點素淡的清清腸胃。”燁睛怪不好意思的答道。


    “嗯……”裂淵王嚴肅的歎了一口氣,“是有必要多弄些新菜式了。等那兩位仁兄探秘歸來,我再跟熊兄交卸了職司,便就去天下各處,尋那新奇菜譜。”


    燁睛含含糊糊的應著,仿佛是嘴裏塞滿了香瓜無暇迴答的緣故。


    “哎。對了老溫,你現在佛法那麽高深,當真就探不出冥靈玄晶那裏的情形了?”裂淵王忽然抬頭問席末的定通大師,“那日裏突然的玄晶之光大盛也沒查出緣由?”


    定通正與大力將和張琰交談了幾句,聞言便搖了搖頭:“玄晶神異,靈命難測,我卻如何能察探?總之池韓二位一切安好,隻希望他們能於出春時節大功告成,我也能與他們做一路去往江南。”


    “為你那個徒弟的事?”


    “我與他約好的,歲末年初之際再會,總不能放任惡鬼害人,妖魔作祟。”


    ……


    現在是瑩沙鬼城的夜晚,自斑斕霞彩的冥晶神殿以下,整座城市都閃爍著銀白色的柔光,說不盡的璀璨絢爛,瑰美壯麗。


    就在這般影像恍惚,若夢若幻的美景之中,一道青色的光華裹著一個高瘦的人形,穿過交錯縱橫的街巷,越過鱗次櫛比的屋幢,以極快的速度直往冥晶神殿而來。


    裂淵王還在為自己親手烹飪的菜肴垂歎感慨的時候,這道青光倏地衝開了室門,就在裂淵王眼前現出身形,這是個光頭的年輕人,一領玄黑披風看起來頗有些莫測高深的意味,正是四大鬼衛之一的一杖,規規矩矩的向裂淵王行了個禮,小聲稟道:“流沙荒漠上有古怪。”


    幾乎是一瞬間,裂淵王剛才還像是百般嗟歎,悵惘不已的表情就變得清俊冷肅,細眼一掃:“古怪?是怎生的古怪?”


    “流沙湧動,氣流詭譎,似乎是有外人潛入的情形,叉毛已經去查看了,碎月和嫂子也在召集族人,全神戒備。”一杖的表情很鎮定,但從他的語氣聽來,似乎這情勢頗為緊迫。


    “有靈壁颶風在前,又能是怎樣的外人如此隱秘的潛入?”


    “正是靈壁颶風有異,剛才碎月已經察知,靈壁颶風的風力大減,好像是被什麽古怪術法所抑製。”


    拱衛裂淵鬼國的靈壁颶風竟然會被抑製?裂淵王也不禁聳然動容,還未及說話,定通便霍然站起,摳著手裏的念珠,灰色直裰一晃,卻是向神殿之外走去。


    “我們好像都忘了,靈壁颶風隻對生靈有效,卻與鬼靈之身同源相融。”定通的聲音從殿外傳來,“所以靈壁颶風被抑製並不奇怪,那是因為來的本就不是活人。”


    裂淵王略一怔,遠眺望去的目光倏然一閃,卻又笑了:“哦?竟然是他?他還真敢迴來?”


    大力將淡淡一句:“我也來助一臂之力。”


    隻有靈風和燁睛兩個如墜五裏雲霧,靈風詫異問道:“出什麽事了?”話剛出口,她便完全明白了,驟然間一股濃重的陰靈氣息從雲峰絕壑外飄入,迥別於裂淵國中的魂靈之氣,靈風對這種陰靈氣息並不陌生,在虻山她和這種氣息的族類打過不止一次的交道。


    血泉鬼族居然到這裏來了。


    ……


    眾人化身的光影從冥晶神殿飛升而出,一直攀到了雲峰絕壑的頂端,從這個方向俯瞰而去,便見遠方被月光映照得清冷孤愴的沙漠正在一片一片的現出人影綽綽的方陣。


    發臭的腐屍、枯朽的骸骨,以及一望無邊的飄渺身形。


    幽幽的螢火不時在方陣之中閃過,又有朦朦朧朧的嘶號聲斷斷續續傳來,好像是夜半淒厲可怖的鬼哭之音。


    裂淵王不僅沒有露出吃驚的神色,反而懸在半空中好整以暇的抄起了兩手,麵帶笑意的觀望著,似乎是對這數萬眾的來犯陰鬼大感興趣的模樣。


    定通手中的念珠隱隱光芒一閃,卻也極淡然的雙手合什,宣了一聲佛號,低沉的說了一句:“血泉孽魂,大舉犯境。”(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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