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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道,瀟風,葉飄零;


    獨騎,牛車,聲粼粼。


    樹林被深秋染成了一片紅黃相間的瑰美畫卷,穿過穀中的山風卷起了地麵的落葉,透著絲絲涼意,走在最當先的年輕人卻毫不在意的翻身下馬,先用心審視了手中的一張皺巴巴的紙片,然後又抬起頭左右顧看。幸好這裏的山路並不狹窄,即便是他身後如此寬大的輿車也可以毫無阻礙的通過。


    不過拉車的黃牛卻在看到年輕人下馬時,也同樣乖覺的停下了腳步,車蓬的幔簾一掀,露出了一張俏美中帶著英氣的臉,這是一個二十餘歲的女郎,晶亮如星的杏眸迅速的往周遭一掃,微微皺了皺極為精致好看的柳眉:“怎麽在這裏停了?”


    年輕人頭也沒有迴:“按紙上所述,我們應當是已經到了。”


    “這便到了?紙上寫的對不對啊?本姑娘可什麽都沒有看見。”說話聲中,女郎利落的從牛車上躍下,俏生生的立在原地,一身短襟窄襖的勁裝結束,配上她高挑修長的體形顯得分外惹眼,身後則背著一個鼓鼓囊囊的包裹,不知裏麵裝著什麽。拉車的黃牛很親熱的輕哞一聲,伸出舌頭舔了舔女郎蔥白的小手。


    幔簾又一動,現出了另一個女子身形,宛如鶯啼也似的嗓音清脆的訝道:“當真便是這裏麽?”明麗絕倫的嬌靨在環視了周圍之後現出一絲疑惑,一襲雪白長裙沒有沾染到一點旅途的風塵,整個人美得炫目,看起來就像是九天之上的仙子突然降臨於凡塵俗世之間。


    當先的年輕人沒有立時說話,而是仔細的辨析著這裏的地貌山形,並和手中的紙片比對著,他穿著一身絳紅的襦袍,卻因為長途跋涉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沙土色,然而他頭頂的漆紗籠冠卻還戴的周周正正,倒引得那之後的白裙女子噗嗤一笑。


    “老兄。這官帽子就這麽好看?瞧你衣裳髒成那樣也不管管,可這腦袋上倒是一絲不苟的透著官老爺的派兒。”


    “你心裏想什麽便看成什麽,可見你太在意我的官職。你大可以把這冠兒看做是我頭發上的裝飾。就像你那位風家妹子,從來都是對我吆來喝去的。就沒把我當成朝廷命官過。”年輕人淡淡一笑,眼神卻還在搜索著四下。


    “那是!帝王將相本姑娘都沒放在眼裏過,何況你這芝麻綠豆大的小官?”立在車旁的女郎得意的笑道,拍了拍黃牛的腦袋。


    幾個人打趣了幾句,年輕人這才將紙條往懷裏一收。對著兩位姑娘緩緩搖了搖頭。


    “切,順著指路的條兒還找不著?”勁裝女郎故意做了個嗤之以鼻的神態,“還是瞧本姑娘的。”也不見那勁裝女郎如何作勢,隻是嘴唇輕輕一撮,便聽見一記清亮的口哨聲傳出,不過這口哨還帶著輕微的顫音,仿佛林間雀鳥在啼囀輕鳴,當真是惟妙惟肖。


    一隻和枝頭黃葉近乎同樣顏色的鳥兒拍著翅膀從林中飛出,靈巧異常的劃了一個下墜的弧線,又穩穩的落在勁裝女郎的肩頭。不住轉動著小腦袋,口中雎雎叫個不停。


    鳥兒的叫聲和女郎的哨音交相唿應,儼然便是一人一鳥在交談一般,待哨音一止,勁裝女郎便嘻嘻笑了笑,輕輕撫過鳥兒身上黃翠相間的羽毛,鳥兒倏的振翅遠飛開去。


    年輕人見怪不怪的聳聳肩膀:“可打聽出來什麽了?”


    “這是隻在這裏安巢了好幾年的雲雀兒,它可知道的清清楚楚,呶,那地方就在這個方向。”勁裝女郎衝著西北方向一努嘴。


    年輕人看將過去。唯見山石錯落,樹木林立,落葉在地麵積了厚厚一層,哪裏像有什麽人家的情形。不由上前幾步,仔細勘查了一番,卻又疑惑的撓了撓頭:“怪哉,看這裏山林密而無徑,落葉卻多有足印,還有車馬碾壓之跡。必是常有人通行之故,卻又不知通往何處……”


    “嘻嘻,老兄,別用人間那種事情來推斷這裏的玄妙成不成?”牛車上白裙仙子抿嘴笑道,同時翩若驚鴻般的身形一扭,已然輕飄飄的落了地。


    年輕人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以手加額,輕輕一拍:“啊呀,我卻怎麽了忘了甘兄那時候的提醒?”


    女郎剛想問:“那胖子提醒你什麽了?”卻見年輕人拍了拍身上塵土,雙手恭伸而出,對著這片無人的山林遙遙一躬,朗聲喊道:


    “大晉祀陵都尉滕祥,受尊兄甘斐之托,特來拜訪乾門高士,尚乞賜見!”


    ……


    在這個紅衰翠減的深秋時節,朝廷的祀陵尉來到了武陵郡澧東縣望月穀乾家莊,這是聽從甘斐昔日的建議,前來登門求教的計劃。


    總算祀陵尉已具雛形,署中雖非人丁興旺,卻也聚集了幾位頗具手段的奇人異士,一開始朝野間對祀陵尉的諸多非議之語也在數月之後漸漸平息,現在舉國上下正對北伐大捷、班師迴朝的桓大司馬翹首以盼,利用此時相對平緩的機會,滕祥終於來到了這個心向神往已久的伏魔宗門。


    不過現在的滕祥並不是形單影隻,那位一開始隻是客居尉署,後來則被收編為祀陵尉官司馬的風盈秀,還有從遠地投奔而來的那位美得令人窒息的曹曉佩姑娘也嘈嘈著要一同前往,據她們說,這是她們和乾家弟子早就立下的約定。對此滕祥當然不會反對,除了這漫長的旅程可以多出兩位美麗的同伴之外,他也很認可風盈秀與曹曉佩的異能,更何況,風盈秀還出示了一張皺巴巴的紙片,上麵很詳細的寫明了如何前往望月穀乾家莊的備注,字條的落款是乾家弟子薛漾。


    滕祥不認識薛漾,卻對這張紙條深信不疑,有了紙條上的備注做指引,也使他很方便的就找到了乾家莊的所在。當然,事實上他什麽房屋建築也沒有看見,他卻記起了甘斐曾經說的:“到了地方要是什麽都沒看見,千萬不要急,就大聲喊出來……”


    ……


    滕祥的喊聲在山林中形成了綿蕩悠遠的迴音,風盈秀奇道:“那胖子就讓你像呆頭鵝一般的大聲嚷嚷?這也……”


    風盈秀的話隻說了一半。她很快就見到了令她目瞪口呆的景象。


    山林像是一幅橫陳於眼前的畫軸,而現在畫軸卻仿佛被從中撕開了一道縫隙,透過這個縫隙,可以看見畫軸之後現出了一片屋舍叢立的莊院之景。一個褐衫短襟的幼童好奇的伸出頭來,風盈秀不禁再次皺了皺柳眉,她總覺得這個孩童的頭頂隱隱約約的生出了雙角的形狀,可他身上卻沒有任何妖獸之類的味道。


    “你識得我二師兄?”幼童隻從這道縫隙中探出了半個身子,渾圓的大眼睛緊緊盯著麵前的滕祥。


    滕祥覺得這幼童的眼神中有一種奇怪的光芒閃動。好像深深穿透了自己的心裏,料來乾門高士,皆是這樣的不凡之輩吧,滕祥對自己說,也並沒有因為對方年幼而有絲毫輕慢失禮,仍然端整身形,再複一揖:“若非甘兄照拂,焉有滕某今日?我與甘兄……”


    幼童忽然哦了一聲,然後現出了純真的笑容,嘴邊兩個小酒窩非常明顯:“我知道啦。你是韓大哥的好朋友,後來二師兄讓你做了朝裏的官兒……嗯,二師兄失了氣力之後,還到你那裏去了一趟,不過你也不知道二師兄現在的下落。”


    明明自己還什麽都沒說呢,這孩童卻如何得知?滕祥大為詫異,小而有神的眼睛在那幼童麵上轉了幾遭,一時愣怔。


    “我可以從你的眼裏看到相應的記憶,不必覺得奇怪。”幼童現在整個站出來了,很老成的向滕祥行了個攤手鞠躬禮。“荊楚乾家弟子姬堯恭迎貴客滕大人。”


    未等滕祥迴話,曉佩卻忽的向前一湊,笑嘻嘻的道:“小寶兒,還記得我不?”


    姬堯眼睛一亮。嘴角兩個甜美的小酒窩陷得更深了:“曉佩姐姐,是你?”


    在這裏見到的第一個乾家弟子竟是老相識,連曉佩都有些意外,她當然識得姬堯,他們在錦屏苑、龍虎山以及在長江水路上的那一個多月裏,可謂朝夕相處。此番久別重逢,自是歡喜無限。別看曉佩長的嬌滴滴畫中仙子一般,性情卻和風盈秀一樣透著爽利,上前一把姬堯攬入懷內,紅豔豔的櫻唇在姬堯粉嫩可愛的臉蛋上香了一記:“嘻嘻,小寶兒還記得姐姐,好乖。”


    曉佩親熱的舉動使姬堯的臉紅了紅,雖然看起來就像一個大姐姐在對方當垂髫的小弟弟表示喜愛,可他還是有些不習慣,畢竟他的心智遠比他的外表要成熟得多,他可不喜歡總是被當成個幼童看待。


    曉佩沒有察覺姬堯略顯害羞的表情,摟著他的手還沒有鬆開,卻已笑吟吟的介紹道:“你看,這一位,就是我常說的風家妹子,這一位,據說和你們那個二師兄是老朋友了,特來尋乾大哥的呢。”


    姬堯看向風盈秀,風盈秀也同樣盯著姬堯,兩雙蘊含玄力的眼睛似是在無形中撞擊了一下,然後姬堯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風姐姐好深厚的功力,我看不穿風姐姐的記憶呢。”


    “小娃娃老是想窺人**,這樣可不好哦。”雖然是開玩笑,不過風盈秀還是很驕傲的仰著頭,倒不是她對姬堯有惡感,而純是多年行走江湖一種對自己的防護意識。


    “呀,是我失禮了,還請風姐姐見諒。”小孩童用了大人的口吻,表情也非常正式而恭肅,隻是這樣的口吻表情配上姬堯童稚俊秀的形貌,卻顯得更加可愛,這迴連風盈秀也撲哧笑了,伸手老氣橫秋的在姬堯頭上輕拍了拍:“小娃娃恁地多禮,姐姐不怪你啦!”


    “貴客請進。”在向內肅客的時候,姬堯注意到了他們身後的健馬和牛車,“車馬也一起進來吧。”風盈秀打了響指,那匹坐騎和拉車的黃牛便老老實實的跟在了後麵。


    “不過這些時日可不巧,家裏的師兄們都不在,主事的是嫂子和師姐,我這便帶你們去見嫂子,嫂子可好客呢,見到你們來必是高興,師姐現在在練功,稍晚點我去通知她。”姬堯一邊介紹著,一邊帶著客人們踏入了乾家本院的地界之中。


    還來不及對虛空存境的乾家本院之地表達歎為觀止之情,竟然便有兩個灰衣小帽的仆役上前點頭哈腰的牽過了他們身後的馬匹和牛車,直往後廂而去,也就在那個方向,竟然停駐著好些數量的車馬,一股牲畜的臊臭氣遠遠傳了過來。


    滕祥一怔,放眼看去時,便見在幾幢形狀古樸的木製屋舍前立著一排仆役,顯然是外客的到來使他們放下了手中的工作,並且在看到滕祥一行之後,都恭恭敬敬的彎腰屈身行禮,滕祥注意了一下,他們原先應該是在蒔花弄草,那屋舍邊修剪了一大半的草坪便是證明。


    幾個仆婦正在屋前舂米擇菜,還有一個胖大嬸手裏提著一隻褪了一大半毛的肥雞,身下的水桶裏騰騰冒著熱氣,幾條長繩順著屋柱直係在不遠處的樹幹上,繩上掛滿了漿洗一淨的被褥衣裳,五顏六色的好像迎風招展的旌幟,這是再熟悉不過的生活氣息了。


    滕祥想過乾家莊的情形,要麽是莊嚴肅穆,令人屏息靜氣的神聖之地;要麽是清雋雅致,不食人間煙火的化外仙苑;又或者,便是幽靜恬淡的避世隱逸之所。可他怎麽也沒想到,出現在眼前的竟是這麽一番情景。


    風盈秀看在眼裏,卻是大為滿意,想不到這個名氣不大的乾家這般富足,仆役成群,若是自己當真入了乾家,小日子一定過的美美的,越想越高興,忍不住出聲打斷姬堯的介紹:“小娃娃,你們這麽有錢?”


    “有錢?”姬堯沒明白風盈秀的意思。


    “養這麽多仆人那,可以啊,大戶人家喲。”


    “啊?這個這個……”姬堯臉上現出一絲尷尬,“這不是乾家的人那……這都是老爺夫人帶來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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