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org/


    乾家弟子和大黃狗的腳程很快,超節豪順著他們離去的方向,察形辨跡的尋了小半個時辰,才在剛出北城門的小山丘前看到了乾家弟子的身影。


    中秋的月色明亮皎潔,即便隔了數百步開外,薛漾在山丘上東張西望的神情還是那麽清晰,他的腳下,則是同樣在東張西望的黃狗無食,遠遠的聽見他帶著髒字眼的聲音傳來:“老子娘媽皮的怎麽知道?狗日的肯定進過水了!”


    他們出現在洛陽城並非偶然,乾家精英盡出,本是恪守著七星盟主許大先生的命令,在洛陽一線潛伏待機,準備對虻山的兩路齊攻之舉。當然,留在這一帶的目的,還有令乾家弟子們無時或忘的殺師之仇,總之在奉命出擊之前,也不耽誤師仇的調查。而據無食探查,似乎是那隻虻山鼠妖的氣味又渺渺淡淡的出現了。


    乾衝、嵇蕤、欒擎天、邢煜諸人按照無食的指引,皆在這左近百餘裏的範圍內搜索著,無食則自告奮勇一狗當先,循著味道徑直來到了洛陽城裏,跟著他緊隨而至的正是薛漾和郭啟懷。


    這是一條合乎軌跡的路線,夏侯通自己也沒有想到,在誌得意滿的返迴大司馬軍中邀功請賞之後,他那原本極難被察覺的慕楓道氣息卻順著大軍行動的方向一路遺留了下來。這也是夏侯通隱藏氣息的修為極為不俗了,也是恰巧無食的狗鼻子對慕楓道和老鼠的氣味極為敏感,否則乾家弟子對他的存在一樣懵然無覺。並且就算來到了洛陽,仍然無法確定這隻慕楓道鼠妖的確切位置。


    他們開始了大海撈針一般的嚴密排查,就在大司馬在太極殿與眾王孫公子中秋飲宴的時候,乾家弟子正在偌大的洛陽城裏不辭辛苦的走屋掠舍,穿街過巷。


    如果不是鄧禹子由於赤白兩墨的恩怨,意外的截住了夏侯通,那麽也許乾家弟子們隻能在大半夜的徒勞無功之後悻悻離去了。


    然而夏侯通的身法畢竟太快,即便乾家弟子們沒有絲毫耽擱的緊追下來,可終究在過了護城河的山丘地界上。失去了最後的氣味痕跡。


    一籌莫展之餘,薛漾難免埋怨無食攝蹤仙犬之名言過其實,而老臉皮厚的無食卻找理由,如果不是這個狗日的臭老鼠通過護城河裏的水洗淨了身上味道。一定逃不過自己古往今來第一牛逼的鼻子去。


    所以當超節豪靠近正準備招唿的時候,薛漾正對無食嗤之以鼻:“切,你當我們是伏魔道的新鳥?妖魔行使術法的氣味是水可以洗掉的嗎?”


    不出所料,無食用一長串匪夷所思又令人恨到牙癢癢的汙言穢語表示了反詰和抗議,隻是這種反詰和抗議更多的是無理強辯的意味。薛漾也沒心思搭理他,倒是對著疾步趕來的超節豪拱了拱手:“天鷹劍客,你怎麽跟來了?”一旁的郭啟懷轉過身子,依舊禮貌的點點頭,並沒有說話。


    “聽說你們在追一隻老鼠精,而我們正好懷疑,某人可能就是那位老鼠精。”超節豪也不寒暄瑣碎,直入主題,直接把關於夏侯通的疑祟之處娓娓道來,末了還跟了一句:“你們走的未免也太快了。多逗留一會兒,興許就不必跑這趟冤枉路了。”


    郭啟懷興奮的一擊掌:“好!倒是你們有了線索,那廝在哪裏?我們同去!”薛漾卻沉吟了片刻,口中喃喃自語道:“夏侯通……夏侯通……這個名字怎麽那麽熟悉呢?在之前肯定有聽誰提起過……”


    “豬腦子!”無食逮到反唇相譏的機會,心情甚是暢快,“光我就聽張老五過去說了好幾次呢,娘媽皮的你倒忘的一幹二淨!”


    薛漾眼前一亮,麵露喜色的同時也沒忘記順手給了無食腦門一下:“對啊,是池師兄說起過,那時候他去行刺氐秦暴君時。他們刺客中不是有個什麽軍師就叫夏侯通嗎?沒錯沒錯,還說這夏侯通是墨家弟子,精通機關之術,這便完全對上了!那時候我和四師兄就說。他們之中肯定有妖魔的內應,夏侯通!虻山鼠妖!就是他!家尊的深仇大恨也和他脫不了幹係,找他去!”


    薛漾的反應令超節豪頗為意外,他曾在高平城那隱蔽的顏家密室中聽夏侯通說起過那段刺殺暴君的故事,他隻是沒有想到,這件事中還牽涉到了池棠。不由詫道:“池師兄?就是那位負劍士池棠?”


    頭頂上傳來一記長長的吸氣聲,打斷了薛漾的迴答,幾個人同時循聲抬頭看去,便見一個弁冠青袍的老者立在當頭枯樹高枝之上,細細的樹枝似乎根本感受不到這老者頗為魁偉的身形重量,而從底下仰看的角度,這位老者的臉上竟似乎有一種別樣震駭的表情。


    在場幾人都是高手,可這老者究竟何時到來,又是怎麽神不知鬼不覺立於枝頭,竟是全無所覺,薛漾和郭啟懷不禁聳然動容,倒是超節豪認出其人正是前番在街角屋頂處的那個老者,雖不知他的來曆,卻也暗暗好奇:他怎麽也跟過來了?


    “你們剛才說誰?”老者此刻的神情舉止全無先前的淡然若定,語調也在微微發顫。


    “一個鼠妖,也可能叫什麽別的名字,但至少他化身為人的名字叫夏侯通。”薛漾還沒會過意來。


    老者唿的從枝頭躍下,穩穩的立在當地,目光卻看向了超節豪:“老夫是說你剛才說的那個人。”


    “天鷹劍客說的是負劍士池棠,也是我們的師兄。”薛漾錯愕的看了看老者,替超節豪迴答。


    老者眯起眼睛,從薛漾直看到郭啟懷身上,他們的服色說明了他們源係一門的身份,眼角又帶過正吐著舌頭大流口水的無食,然後神情古怪的撓了撓自己花白的虎須:“卻是奇了,這小子什麽時候有了你們這些會降妖伏魔的師兄弟?”


    “聽老先生的意思,似是認識我那位池師兄?”薛漾看到了那老者背後露出的劍柄,心下忽然一動。


    “怎麽會不認識?他五歲的時候老夫便認識他了,哼哼,他的一身劍術也正是老夫所授!”


    “你是淮南孔公!是池師兄的師父!”薛漾陡然想起,幾乎是脫口而出。


    “他說起過老夫?”這迴是老者麵露愕然之色了。


    淮南孔緹,昔年王平子帳下二十絕人之一。也是負劍士池棠的師父。


    二十餘年前,劫後餘生的孔緹自行參悟大成,一身絕學複生,卻在落魄遊曆中來到了臨昌這個小地方。故事也不算離奇際遇。事實上,孔緹正需要這麽一個不起眼的小士族來作為自己的容身之所,而恰好這個小士族也需要為自己始齔垂髫的公子找尋一個高明的劍術師父,兩方一拍即合,真正巧合的是。這位池家公子恰是根骨資質極佳的武學奇才。


    孔緹武學劍道別出蹊徑,自落難之後,揣摩了一套負劍而後發的離奇劍術,見池棠生性聰穎,便將這套前無古人的奇巧負劍功法傳給了池棠,卻正是池棠苦練十餘年,駸然已有青出於藍之勢,更使負劍奇術名震於天下,成為雙絕五士之一。


    直至朝廷中的士族傾軋,漸漸禍及了臨昌池家。池家豐美的良田引起了琅琊王家的覬覦,可孔緹卻誤以為那些個總是在池家附近出現的琅琊王家門人是衝自己來的,也清楚以自己絕學初愈的本領,未必便是那赤墨虎師的對手,不得以,隻得遠遁暫避而去。


    本以為自己這一去當可保得池家平安,怎知自己完全想到了岔路上,琅琊王家最終吞並了池家,池家的主人鬱鬱而終,池棠也從此流落江湖。可孔緹再想去尋找自己的愛徒時,卻已難尋池棠蹤跡。


    再之後,想要尋找神殺劍士複仇的念頭使孔緹與一個新興的大族陽夏謝家發生了接觸,並且就此成為謝家的門客。這些年來,潛心將一身絕學盡數傳授給了謝家寶樹謝玄,偶有聽聞江湖上雙絕五士中負劍士之名,孔緹自是老懷甚慰,卻從沒有向任何人提及,自己便是那負劍士池棠的師父。


    現在失散多年的愛徒有了下落。甚至還和這些乾家弟子做了一門中人,卻是正中孔緹心事,他本是看到薛漾身後背劍的樣子心中有感,怎知當真便與池棠有了瓜葛,這一喜著實非同小可,薛漾說起時,他也終於開口承認。


    還記得在董家室中池棠的問詢,薛漾思之如昨,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淮南負劍奇士就在眼前,薛漾也是好一陣震詫驚異,依著晚輩的禮節又對孔緹一躬:“真的是孔公老先生?哎呀,可惜了,池師兄遠行未歸,若知孔老先生在此,必是歡喜無限!”


    孔緹仰頭大笑,震得幾人耳鼓嗡嗡作響,幾乎聲聞數裏,便連遠處北門城頭的火把也晃了晃,像是連城頭的戍卒都驚動了。


    “好好好!我們邊走邊說,我那池棠徒兒是怎生入了你們伏魔之門!”孔緹笑意盎然,卻也不忘提醒薛漾追索鼠妖之事,而在動身前,孔緹又補充了一句:“世事天定,老夫似是與你家有緣那,你們那位姓甘的小郎,老夫便是極敬佩的。”


    “孔老先生也識得我甘師兄?”不獨是薛漾,便連郭啟懷此時也湊了過來,臉上全是關切的神色,無食狗眼滴溜溜的轉著,肚子裏暗道:娘媽皮的,什麽事都他娘湊到一塊去了。


    ……


    在超節豪的提醒下,一行人直往夏侯通所在的武卒軍寨而去,細瑣繁複的與路交談並沒有耽誤腳程,在知曉了池棠身入乾家的大致情形以及孔緹與甘斐的那一段相識過往之後,他們已經站在了燈火點點的軍營之前。


    營盤曠大,結築綿延足夠數裏,超節豪小聲交待:“靈雀劍客已經先過來了,看情形,似乎現在還沒什麽動靜。”


    值夜的軍丁正邁著整齊的步子來迴巡哨,戍衛的武卒也威武的持刃昂立,營門口的軍校幾步趕上,看到超節豪便是一點頭,渾身甲胄鏗鏗作響:“天鷹劍客,靈雀劍客適才說了,讓我們小心提防,我已著人隱伏監視。”


    超節豪認得他原是大司馬府近衛隊率,現在卻是武卒軍輪值校尉的張岫,微笑應聲:“這便好,切莫打草驚蛇。”向後一示意,無食竄過來,在那張岫腿邊一擦,露出會意的賤笑,哈著舌頭當先而入,薛漾和郭啟懷一聲不吭,快步跟上,至於孔緹,一步一步的走的甚是沉穩,看似速度不快,但他和薛漾郭啟懷之間保持的距離卻從來沒有拉長過。


    張岫當然認得這隻促狹的黃狗,那時候在大司馬府見過好幾麵,又看到薛漾郭啟懷與過去甘斐嵇蕤一樣的乾家褐衫服色,哪還能不知道是怎麽迴事?一邊示意門前軍士放行,一邊將身子偏過一旁,讓超節豪一並通過。


    “怎麽樣?聞見味兒了嗎?”薛漾小聲的問無食。


    無食隻顧低著頭四下聞嗅,沒有做出明確的表示,倒是超節豪趕了過來,向軍營深處一指:“我知道墨家的人駐營何處,跟我來!”


    大部分的軍士此刻都已入睡,所以遠處傳來的人聲和腳步聲就顯得更加容易分辨了,無食忽然精神一振,直往聲音來處疾奔,速度是如此之快,以至於薛漾等人也加快了跟從的步伐。


    眼看到了人聲接近的所在,遠遠的甚至能看到模模糊糊的站立人影,猛然間,一陣刺耳的狗吠打破了軍營中的寂靜,這是無食在著急發喊,薛漾麵色一變:“不好!他要跑!”


    鏽劍轉眼從背後劍鞘拔出,青色的劍芒順著劍鋒就待激射而出,而郭啟懷雙手一扭一送,兩柄貼著前臂的古怪兵刃就好像螳螂的刀肢一般高抬伸起。


    緊接著,土屑紛飛,薛漾表情微怔,青色劍芒蓄而未發,腳步卻不自禁的放緩,他感覺到了一種似曾相識的靈力,屬於伏魔之士的靈力。(未完待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伐魔錄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東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東暉並收藏伐魔錄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