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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噗!”鮮血還在噴湧飛濺,晉國校尉服色的軍人卻隻能睜大了震駭驚悸的雙眼,看著一雙像猛獸利爪一般的大手從自己的胸口掏出猶然怦怦跳動的心髒,接著,那個本因是尋常鮮卑軍士的麵孔,卻變成了青麵獠牙、猙獰可怖的模樣,眼眸散發著詭異的猩紅色光芒。


    心髒被他送入口中,咀嚼的聲音清晰可聞,晉國校尉這才撲通跌倒,眼瞳空洞枯澀的對上了被烈日照耀的近乎慘白的天幕,如果是魔鬼,為什麽可以在青天化日之下出現?


    這是晉國校尉的最後一絲念頭,意識渺然而逝,隻留下了倒在地上那殘缺不全的身體。而在他的屍體邊,還橫七豎八的躺著近百人的屍首,無一例外的都是晉軍服色,也無一例外的在胸前一片血肉模糊。


    這是一支被打散的晉軍小隊,即便在大軍慘敗的情況下,他們也沒有驚慌失措的潰散逃亡,而是勇敢的聚集在了一起,在這片敵我交錯,無日不戰的地域裏頑強抗爭,他們是大晉國的常勝之師,他們是桓大司馬最引以為傲的赤甲武卒,沒有那麽容易被打垮。終於得知了英勇的桓征虜將軍正據守潁水要道,牢牢的遏製住了燕軍瘋狂的反攻,他們這便要去投奔歸隊,卻沒有想到在離潁水軍營不到十裏處的山隘中,遇到了阻擊。失散的晉軍小隊和為數僅僅幾十人的燕**人奮死交戰在了一起,可當鋒利的刀刃砍斫在對方身上,而對方卻毫無反應的時候,領隊的校尉赫然猛省,是他們!那些在高平城頭刀槍不入的古怪軍士們!廝殺剛剛展開就異乎尋常的飛快結束,分明就是一場一邊倒的屠戮,校尉是最後一個倒下的,並且已經看出來這些古怪的軍士是什麽了……


    百餘人的晉軍隊伍,百餘顆曾火熱跳動的心髒,現在都成了怪物口中被咀嚼吞咽的碎血爛肉。


    馬蹄聲緩緩的踱過,當先白色駿馬上那位銀甲玄袍,麵容俊美的年輕人用很欣賞的目光看著這些正如唾涎饕餮般嚼食人肉的怪物們,臉上卻是淡漠灑然的笑意。


    隨著咀嚼聲的漸漸低落,那些露出本來麵目的怪物們也漸漸化作了原先的人形,依舊是木然的表情,空洞的眼神,隻有嘴角還隱隱現出幾抹未幹的血跡。


    跟隨伏都王慕容暄一齊過來的,除了一向一左一右如影隨形的光頭嚓瑪和玄甲黑衣的阿勒閔之外,竟然還有一彪為數約在兩三百人的騎兵。當然,這些騎兵都是正常人,所以看到自己的同袍正在啃食人心的時候,眼神裏還是不自禁的露出詫異和畏懼之感,盡管他們吃的是敵軍的血肉。胡人並不像世間流傳的那樣殘虐狠忍若妖孽魔怪,雖然馬背上的民族或許更為兇蠻好戰些,卻終究是人,會哭會笑,有喜怒哀樂的人,不是萬不得已,誰會主動去吃同類的肉?


    包括正跟在伏都王身後的賀樓度根也一樣,他是右衛將軍傅顏麾下的第一驍勇之將,卻在高平失陷後,跟在了伏都王的旗號下,可即便暴烈兇悍如他,卻也在看到這一幕後很不自然的皺起了眉頭,隱隱想起了這些日子流傳在軍中的關於伏都王親兵隊的傳聞---伏都王可以駕馭草原上的姆噶伽,墳塚中的兇靈。眼前的情景似乎驗證了這個傳聞,隻是賀樓度根不會愚蠢的當麵表現出來那種心底的驚恐和猶疑。


    慕容暄卻根本不在意他的族人部下們怎麽看待這些戰神之靈的不死軍,事實上他認為那些族人們應該因此感到敬畏和欣喜,擁有這樣的戰神軍對他們來說是一種多麽值得歡欣鼓舞的事?不必去麵對這樣可怕的敵人而可以榮幸的與之並肩戰鬥,驅除進犯的南方綹子,而後必然西征南下,蕩秦滅晉,所向披靡,一統天下,追隨著戰神之靈足跡得以立下煌煌赫赫的不世功業,這簡直就是大燕國的天賜福音,而自己,作為戰神恩賜眷顧的鮮卑王子,難道還不足以讓世人頂禮膜拜?如不朽豐碑般永存於大燕國史冊之中?


    正如他之所想,一開始阻擋於前的王叔黑死神慕容厲已經逝去了,雖然不是他親自下手誅弑,雖然他不知道那個突然現身斬下厲王叔首級然後又飄然隱身如天神下凡的灰蓬怪客是何許人也,然而這足以說明自己的天命所歸,沒費什麽力氣,他就成功的繼承了慕容厲的軍權。而在一場壯烈的防禦戰之後,他帶領剩下的燕國大軍主動放棄了城池,鮮卑人的戰術顯然還是靈活的策騎驅馳更為合適,奪取了城池的晉國人反而舉步維艱,而他來去如風的騎兵們卻成為了箍在對方脖項上的一隻鐵手,並且,越扼越緊。


    馳援巨野水道的晉國大軍被突如其來的伏擊打敗,這正是他的傑作,戰神之軍區區百人的戰力竟使過萬的晉人像是草原上受驚的羔羊和兔子一樣飛奔逃竄,他成功的展示了自己的軍事才華,而在他自己看來,這隻不過是冰山一角而已,他的目標很遠大,取代一個誌大才疏的下邳王慕容厲並不算什麽,哪怕這位厲王叔具有遠古神獸的神力,他要蓋過體弱多病的太宰慕容恪和被疏遠於廟堂的吳王慕容垂,成為大燕國唯一的戰神,成為景茂兄長陛下的最得力股肱!


    所以即便在聽到光頭嚓瑪說道:“不打算看看吳王的信簡?”並遞過來一束變色的羊皮卷之後,慕容暄淡漠從容的神色也依然沒有絲毫變化,隻是輕輕的搖了搖手:“不必看我也知道說的是什麽,年輕的晉國將軍讓我的六敦王叔有些不耐煩了,他需要我加強攔截後援的力度,可事實上,我難道不是無時無刻不在做著這個繁瑣而又艱苦的事情?”慕容暄的目光掃過一地殘缺不全的屍首,和對慕容厲的稱唿一樣,他也稱唿慕容垂為王叔,隻不過垂字是先帝為了譏嘲他改的名字,用之未免大為不敬,所以慕容暄是用慕容垂的小字來作為前綴的,當然,僅僅是一個稱唿而已,也未見得體現了多大的尊敬之意。


    (按:慕容垂本名慕容霸,表字道業,小字,也就是我們常說的小名,叫做阿六敦,前燕景昭帝慕容儁以慕容霸墜馬折齒的經曆借機奚落,讓慕容霸改名慕容垂夬,垂字指的是墜馬垂落,夬者當為缺之喻,自然指的是折齒缺牙了,後來慕容垂夬以卜卦讖示之意,正式改名為慕容垂,而省去了夬字。)


    “這次的語氣很嚴厲,看來是前方的戰事讓他很著急了。”嚓瑪小聲的提醒道。


    慕容暄笑了,卻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矜傲:“那就在他真正遇到難題的時候,我們再去幫他,這樣我們的作用才更明顯一些,不是嗎?畢竟我的人馬不多,就算加上剛剛趕到的車焜將軍的人,也不過一萬出點頭,傅將軍還分了一半兵去,卻要麵對數萬南人大軍。對比麵對一個小小據守的營寨,擁兵八萬的六敦王叔猶自束手無策的局麵來看,我們已經做的足夠好了。”


    嚓瑪印著奇怪花紋的光頭點了點,對小王子的說法表示了認同,內中的含義卻是心照不宣的,和對先前下邳王慕容厲的策略一樣,讓慕容垂先陷入窘迫艱難的境地,再來證明伏都王慕容暄的重要性,隻是慕容垂不是慕容厲,有著大燕戰神之名的他很難找到這種犯錯或者處境艱危的機會,既然如此,那又何不再等上這麽一等?慕容暄已經算得很清楚,黃墟力戰突圍,救下慕容厲是自己的第一功;其後臨危受命,接過戰死(對於向朝廷的稟報,自然說的是戰死)的下邳王軍權,困守孤城數日,成功遲滯晉室大軍數日,而後又基本成建製的將燕軍撤出重圍,保存了相當力量,這是第二功;接著又半路設伏,重創馳援巨野水道的桓衝大軍,把這方圓數百裏內的廣闊疆域都變成了鮮卑騎士馳騁的戰場,這又是第三功。有了這三大功勳,初出茅廬本隻是以隨軍出征的身份混混資曆的伏都王慕容暄可謂驚豔登場,即便比之扭轉戰局的慕容垂突襲巨野水道之功,亦是可堪輝映的驕人戰績了,比較起來,像現在封鎖住晉軍前後通路的情事,隻不過是軍功中一個小小的點綴罷了,隻要不是讓開通路,讓晉軍的後續援軍堂而皇之的進入,那麽誰也不會指摘自己半分,堵而又不全堵,其間的分寸慕容暄拿捏的很好,事實上,如果不是那位一向崇拜慕容垂的右衛將軍傅顏恪盡職守的瘋狂堵截前往潁水大營的各地散兵援軍,恐怕慕容垂要承受的壓力還要更大些。


    “還有件事……”嚓瑪將手中的羊皮卷很隨意的放入懷中,目光飄向了遠方,語氣顯得很鄭重:“……那個遠古神獸又來了,從方位來看,離這裏也很近了,應該是衝著我們來的。”


    慕容暄在馬上的身形忽的一端,一股油然而生的凜冽之意使後麵跟隨的賀樓度根畏懼的縮了縮頭,而一邊的阿勒閔卻早對這種情形習以為常,忽而眉頭一皺,轉頭看向了另一邊的樹叢深幽處。


    遠古神獸,慕容暄當然知道嚓瑪指的是誰:“那個殺死我戰神之軍的晉國將軍想必已經迴去通報了這裏的情形,麵對戰神之靈的無上威光,那位南國的大司馬當然知道要用什麽人來應對,你說的沒錯,他肯定是衝我們來的,而且我可以肯定,那個晉國將軍也一定跟來了。”


    慕容暄口中的晉國將軍說的是沈勁,在高平守城戰以及在這潁洛原野上的堵截戰中,這個身材魁偉,使用著一把巨大鐵劍的將領誅殺了五六個戰神之軍的不死戰士,給慕容暄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戰神之靈的強大,根本不是人間勇者所能抵擋,所以對這個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卻能斬殺戰神之靈的晉國將軍,他也是務必要除之而後快的。


    “知道來了多少人嗎?”慕容暄來了精神,和剛才悠然淡漠的神情判若兩人。


    “我隻能感應到稍縱即逝的靈力,說不準究竟來了多少人。”


    韓離當然不知道,他在奮力疾追那個脫逃的鮮卑軍士的時候,那不經意的一瞬間散發出的雷鷹神力,已經傳到了對靈力有超乎尋常感應的光頭嚓瑪這裏,好在之後並沒有再繼續釋放,以至於嚓瑪所掌握的動向並不確實。


    “哈哈,好吧。那我們就去主動去看看,如果能夠消滅那位遠古神獸,我想已經長眠於鹿神神殿的厲王叔一定會無比歡迎的。”慕容暄細長的俊眉興奮的挑了挑,修長白皙的手指輕輕一勾,向身後的騎兵們下令:“出發!”


    表情木然的戰神軍士無聲無息的消失於眼前,好像在上一刻他們就已經不複存在,如此異象,令賀樓度根和身後其他騎兵軍士們覺得一陣陣的頭皮發寒,以至於賀樓度根招唿行軍開拔的聲音都帶著些微微的顫音。


    軍馬開動的時分,慕容暄這才側過頭對身邊的阿勒閔說道:“本來還想逗他玩玩的,現在看來沒這個必要了,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去辦,讓他消失吧,我討厭被人盯梢。”


    沒有人知道慕容暄看似沒頭沒腦的幾句話的意思,然而阿勒閔還有那光頭嚓瑪卻都是懂的,光頭嚓瑪會意的頜首輕笑,阿勒閔卻欠了欠身表示應允,緊接著一聲低哼,鋸齒開刃的彎刀轉眼間出現在手中,同時身形在馬背上一縱,高高的彈躍而起,仿佛一隻張開雙翼的黑羽孤梟,直沒入他剛才一直看著的樹叢深幽之處。


    伏都王的隊列已經開動,慕容暄沒有往阿勒閔前往的方向看上一眼,隻是策馬沉穩的踱步前行,也不管滿地橫陳的失去了心髒的晉軍屍體,他知道,很快便會有成群的吃人吃上癮的野狗們替他清理這些頗顯詭異的屍體,當這些屍體被野狗撕咬的隻剩下碎骨殘肉的時候,戰神軍吃人的痕跡也就隨之被湮沒。


    一陣輕微的震動從樹叢的深幽之處傳來,接著便看到阿勒閔被震退的黑衣身形從深幽處出現,一道道奇怪的青綠色光氣纏繞著阿勒閔的周身,然後,在被這意外的情景震撼而現出驚詫表情的慕容暄眼中,看到了一個體格魁偉,仿若遊俠裝束的雄武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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