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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峰衣袍一正,挺身坐直,宮灝的敘述令他再不是心中存疑的模樣,相反,不僅聽得聚精會神,還追問了一句:“可記得負劍士池棠在做什麽?還請宮賢弟務必答我。”


    忽然問到池棠,宮灝語聲被打斷,顯得有些莫名其妙,端木淩宏則看了魏峰一眼,目中神光閃爍,料想魏峰此問必有深意。


    “我是衝在頭裏,倒記得負劍士池兄隨後跟了下來,徑往那眇賊車駕而去,嗯,和一個體格胖大的護駕甲士交上了手。”盡管不甚了了,宮灝在一怔之後,還是補充道。


    又對上了!魏峰精神一振,向宮灝伸手示意,語氣誠懇的道:“宮賢弟請繼續說。”


    或許是此時魏峰的態度神情與先前大有異樣,這下連宮灝都感到了一絲詫異,反複端相了魏峰好幾眼,才清了清嗓子繼續道:“眼看局勢大好,那些護駕甲士很快便被誅殺一盡,接著便是要尋那眇賊所在了,隨行車馬鑾駕有好幾輛,也不知那眇賊究竟藏身在哪一輛車裏,我是奮勇當前,先尋了靠的最近的一輛車駕入內探查。就是這一查之下,才發現,這根本就是對方早已有防備的陷阱。”


    魏峰聽出端倪來了,池棠自己上的是那輛駟馬鑾駕,恰好遇上的是吸人腦髓的茹丹妖姬,而據他所說,另幾輛車駕也分別有參與刺殺的俠客武士們上前搜查,照這般看來,這位宮灝卻是上的另一輛,當下便半是提問半是附和的說道:“不知陷阱之論,所謂何來?”


    “哼!若依我等先前設想,這車駕內縱不是眇賊藏身所在,總也是載著隨行的嬪妃宮女的,那眇賊好色無道,這也方便他時時宣淫。果不其然,我探身入去看時,不見眇賊蹤跡,卻正是幾個衣裙半裸的豔麗女子,此本在意料之內,誰知待我欲翻身出車之時,出了變故。”宮灝頓了一頓,長長吸了口氣,顯然之後的情景令他直至今日仍然心有餘悸,“那幾個豔麗女子竟然都是喬裝改扮的武林高手,身法詭異迅疾之極,我幾乎都沒有看清便著了道兒,被她們以利器傷及腦後,更兼彼等功力奇譎,我猝不及防下自是難以抵擋,隻覺得一股陰寒大力湧來,不由自主的拋跌落下,恰好跟在我身後的雁門淩霜劍客聶隱緊接著跟上。當時我身體斜飛而出,也不知跌向了哪裏,隻眼睜睜的看著聶隱的首級被那女子輕巧巧割下,我立刻知道,我們中埋伏了。但是很可惜,我卻什麽也做不了,聶隱身首異處的時分,我正好重重的砸落地麵,眼前一黑,竟是暈厥過去了。”


    “宮賢弟是因此僥幸逃生的麽?”


    宮灝先自長歎,而後又帶著懷疑的眼神盯著發問的魏峰:“不錯,誰也沒想到,我中招摔落的地方恰好是事先挖掘的地道之中,那是為了刺君功成後,眾人從此處脫身離開的機關,我身落此間,地道口略有坍塌,黃土埋將下來,掩住了我的身形,當真是極巧了,讓我得以脫過大難。可在我醒來從地道鑽出之後,早已是天光大亮,人跡無存。我還不死心,喬裝改扮了進城裏打聽,才知道那眇賊暴君還活的好好的,卻全無其他兄弟的消息,比照當夜情形,難道還不清楚?這是眇賊故意設下的圈套,讓我們這些抗胡破虜的武林誌士自投羅網,一舉殲之。事後的情形也證實了我的推斷,自絕煞鐵槍陳寨主以下,包括巨鍔士、負劍士在內的其餘五十五位兄弟,從此便離奇失蹤,再無音信!嗚唿,隻有我這個僥幸苟活的無能之輩才知道,他們遭遇了怎樣的不測。”


    端木淩宏接口又道:“宮大俠雖是脫出虎口,卻不願與自己有並肩之誼的武林誌士死的不明不白,當月就千裏驅馳,來到山子的絕雲堡,先是質問金龍令符一事。也正因如此,山子才發現失卻令符一枚,更知曉了這樁驚天大變,又如先前所想,推測此事便是魏兄的嫌疑最大,絕雲堡數百門人便兵分兩路,即時下山。一路就是前往長安,追查你魏兄的行蹤下落;另一路則前往中原武林,一是查訪當日長安與會的武林誌士可有幸存之人,二是一問那枚失竊的金龍令符下落。可惜金龍令符之事並無眉目,而那些武林誌士亦是杳無音信,已可確定,他們是兇多吉少了。”


    關於徹查金龍令符和那一批武林高手的失蹤一事,魏峰都有耳聞,現在聽端木淩宏據實道來,更是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後果,倒是顧不得糾纏此事,他幾乎可以肯定,眼前這位宮灝當真是行刺暴君,劫後餘生之人,隻是他在虻山四靈現身前就已失去知覺,又極為湊巧的被土石掩住身體,從而得以逃開被妖魔啖食的噩運,他不知那車駕上的豔麗女子是妖魔化身,隻道是身負絕技的武學高手,其後追蹤問跡,倒不純是揣測妄斷。兼且徼天之幸,偏生是自己這個最有嫌疑的人知道了這件事的真相,怎不令他頓生欷歔感慨之意?


    “也就是說,宮賢弟自己並沒有看到諸位俠客之士刺殺暴君的實情嘍?”魏峰理了理思緒,鎮定的說道。


    宮灝對魏峰還是大有敵意,冷冷一笑:“你聽得我說我先自暈闕,便妄圖再行狡辯麽?哼哼,推此即彼,管窺蠡測,其後詳情,自然昭昭可明,又何需我眼見而後知哉?魏峰,我隻問你,那些誌士屍骨,被你們弄到了哪裏去?”


    魏峰有些無奈的笑了笑:“盟主已然看出疑竇,卻如何宮賢弟還複固執己見?魏某無謂再與宮賢弟做口舌之爭,先敬宮賢弟勇毅刺殺暴君之舉。”魏峰裾坐著對宮灝欠了欠身,在宮灝愕然注視下繼續說道:“後讓魏某說出此事詳情,再請二位定奪。”


    宮灝看了看端木淩宏,端木淩宏會意一點頭,微笑揚手:“早有此意,也該魏兄說了,請講。”


    “適才三問之中,魏某曾言,盟主長安追查之際,可知魏某正操持何事?又所遇何人?這所遇之人便是大大關鍵處,好教二位知曉,正是與宮賢弟共往刺君,亦死裏逃生的又一位幸存者---臨昌負劍士池棠。”


    宮灝雙眼圓睜,不可置信的訝道:“負劍士?池兄?他……他還活著?”


    “二位靜聽魏某講來,其間無論聽到什麽匪夷所思又或難以置信的地方,請先不要打斷魏某,待前因後果,從頭到尾盡述之後,再問不遲。”魏峰吸了口長氣,用這樣的言辭作為行將告之妖魔之事的開場白。


    端木淩宏麵露鄭重之色,宮灝忿忿思忖片刻,也終於再次坐了下來,並且離魏峰更近了。


    魏峰毫無停頓,從瑩玉閣偶遇池棠、薛漾等人開始講起,又詳細複述了池棠對自己說過的,關於月夜刺君一事的過往,接著說到眾人在於刺君舊址救下不休山煉氣士祁文羽,又接洽氐秦東海王苻堅,聯手並向,齊往皇宮驅除盤踞宮中的虻山妖魔,合力搏殺已被妖魔化為鬼怪的氐秦暴君苻生……


    往事曆曆,頭緒繁冗駁雜,魏峰娓娓道來,這一說便用了大半個時辰,宮灝初時冷笑,而後驚詫,再後迷茫,直至最後雙眼濛濛,恍若置身夢幻,如醉如癡,竟是愣在當地,端木淩宏卻一直保持著深邃鎮靜的神情,隻雙目中偶爾掠過的光芒才能稍稍看出他心中的波動震悸。


    魏峰敘說方畢之後,場上竟一時陷入別樣的沉寂之中,安靜寧謐的隻有夏蟲夜鳴的雎雎聲響在空中繚繞,以至於隱在屋舍四下的絕雲堡弟子們都詫異的伸出頭來張望,不知是出了什麽變故。


    良久,端木淩宏深沉磁性的嗓音才緩緩響起:“魏兄所說,卻是這些妖魔鬼怪弄出的玄虛?”說著,忽然仰望漆黑蒼穹,閉目深深吸了一口長氣,而後才張開眼睛:“山子出身昆侖神山,耳濡目染,亦是崇尚鬼神之論,卻不敢相信世間真有妖魔……哦,魏兄勿怪,並不是不信魏兄所言,隻是當真直麵此等虛無生靈,卻一時有些徜徉迷惘了。”


    魏峰淡淡一笑:“不怪,那時節魏某初聞此事時,一樣震駭莫名,若夢若幻。卻是其後親眼見了才信,不過那些妖魔也和人一樣,有著他們自身的弱點和命門,碰上有除妖之術或者破禦之體的人,他們也會落荒而逃,倒是不必太過懼怕他們。”


    宮灝愣怔了好半晌,開口說話時也顯得輕飄飄的沒什麽力道:“牽涉了妖魔鬼怪?若非當真眼見,我……我還是難以相信……”聽他語氣,多半也是信了,隻是心理上難以接受罷了。


    陡然間,一抹銀閃閃的炫亮光影掠過宮灝眼前,宮灝渾身一震,不可置信的看著這抹銀光如有靈知般在裾坐的魏峰頭頂聚攏蘊積。


    “正要奉告盟主和宮賢弟,這便是魏某修煉之後,化出的伏魔氣術。”魏峰手一招,銀光盤旋周身上下,煌煌如雄武神人,“順便替盟主迴答適才魏某的第三問,魏某所部軍兵,皆為除魔降妖而設!”


    ※※※


    夏侯通被牢牢的提離地麵,驚駭之下更是動彈不得,他隻能看到那灰蓬客的頭部越靠越近,目中的光芒帶著森然的戾意。


    “帶我去見千裏生。”灰蓬客的聲音倒是溫潤清越。


    夏侯通卻更加駭然,隻覺得頭皮一陣陣發麻,口中吞吞吐吐:“什……什麽?”


    “不必裝了,你慕楓道隱藏妖氣的修為頗為不俗,然而卻瞞不過我去,虻山氣息還是那麽濃鬱,化身為人就那麽好玩麽?”灰蓬客的手一鬆,夏侯通撲通落地,身體蜷軟成一團,好像失去了所有力量。


    “你……你怎麽會……知道……”夏侯通的聲音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灰蓬客若無其事的拍拍身上,好像是拂去鬥篷上的塵垢,高瘦的身形卻向那屋舍走去,手一伸,被夏侯通打開的門鎖哢噠一聲又自鎖上。


    “不用擔心裏麵的斬魔士會聽到我們的交談,他現在隻是一具無知無識的軀殼罷了,他的師父尚且死在我手,隻要我願意,我也隨時可以殺了他,之所以還留著他,是因為他對我還有用。嗬嗬,不過,我倒是很好奇,你隱藏的那麽好,卻為什麽會來找他呢?”灰蓬客在門前轉過身,雙手負後,緊緊盯住了正從地上蹣跚爬起的夏侯通。


    夏侯通抬頭看了灰蓬客一眼,旋即在對方爍爍晶閃的目光逼視下低下了頭去,用一種恭敬並帶著畏懼之意的語調小聲說道:“小……小人是想,窺察那斬魔士究竟是被何人所傷,好稟報騏驥吾王。現下……現下自然不必了,總之是上仙做的,而上仙又想麵見吾王,這便正……正好。”


    灰蓬客哈哈笑道:“哦?千裏生果然沒有讓我失望,他自己做了虻山的王了?”


    “正是,據說從長安歸返後沒多久,騏驥吾王便識破大力將軍弑王毒計,剿除叛逆,在眾望所歸之下成了吾族虻山的新王。”


    “這一手玩的很漂亮嘛,不僅除去了虻山妖王,還把對自己最有威脅的大力將也除去了,如果我沒猜錯,三俊中另一位翼橫衛,隻怕也不在了吧?”灰蓬客語調輕鬆,言語間恍如親見虻山之變。


    夏侯通惶恐的縮了縮頭:“小人……小妖潛身人世,虻山更替,也是耳聞,不曾親見,這……這一節實是不甚了了了。”


    灰蓬客不理會夏侯通的推搪,像是自言自語,卻又明顯帶著激賞的語氣:“好,很好,深諳黨爭伐異之道,這可正是人間存世至今最為精華的所在,千裏生運用的得心應手,正是雄主之姿,也包括……”灰蓬客指了指夏侯通,“……讓你以現在的身份潛藏人間,所謀甚遠,堪稱妙計呀。”


    夏侯通心中巨震:“小……小人……小妖不……”


    不等夏侯通支支吾吾的說完,灰蓬客已然將手一擺:“言歸正傳,我要你帶我去見千裏生,我說到做到,用五聖化人的人頭,作為恭祝千裏先生登基的賀禮,更是作為與他合作開始的引薦之資,為表誠意,我的禮物比先前更重,再饒上一個伏魔道宗師的首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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