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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盈萱剛趕到後院第六進前沿的時候,青磚黑瓦的房舍院牆已經冒起了衝天的火光,一個體形巨大,貌如猿猴的巨人剛剛一把抓住一個躲避不及的擷芬莊女妖,將她生生撕裂,血肉飛濺,碎屍肉塊向四下灑落,巨人揮著血水瀝瀝的大手,興奮的哈哈大笑。


    慘景當前,盈萱心中悲痛,暗自咬牙,淡白色光影裹住身形,徑自射向那巨人還未閉上的闊口,她要用尖利的牙齒,像撕咬那些被自己色誘的男人一般,咬開巨人的喉頭。


    身形堪堪將近,盈萱幾乎已經能看到那巨人凸起的喉結正在上下滾動,她伸出了牙齒,露出了暴絕之態,牙齒漸漸變得鋒利,快了,馬上就可以了結這個殘殺自己姐妹的家夥了。


    “唿”,一陣唿嘯的勁風突然間把盈萱的身形包圍起來,赫然竟是那巨人的巨掌在自己行將接近時翻起一抓,漆黑的掌心似乎有股強勁的吸力,盈萱的身體不由自主的就被帶引向巨掌。


    盈萱見勢不妙,暴絕之態更烈,渾身發出七彩光芒,隨之光芒每盛一分,便似抵消了一分掌心吸力,終於,在巨掌一把握攏之前,盈萱身形一偏,擦著巨掌飛開。


    巨人一抓落空,氣的哇哇大叫,雙手在胸前一陣嘭嘭拍擊,口中嚎叫不已,眼光早看清盈萱身形走勢,奇長的雙臂忽然伸出,自下而上的一兜。


    這一下竟帶起了一陣盤旋的颶風,卻將盈萱整個身形都包裹在內,盈萱也是豁盡全力才將將避開先前那一抓,現在更為兇險的一招襲來,饒是盈萱千年功力修持,暴絕之態盡展,也不禁駭然色變。


    避無可避之間,盈萱一橫心,唇邊伸出的利齒索性狠狠在自己舌上一咬,舌破血現,使渾身散發的七彩光芒陡然一盛,身形飛行的速度也立時加快,憑借這傷殘己身提升功力的一咬,盈萱才算沒有被那巨人長臂攬住,隻是終究沒有全躲開,巨人長臂兜了個空,雄渾的揮動之力卻和盈萱飛離的身體一擦,盈萱控製不住身形,仿佛隕落的流星,撲的落在了地上。


    七彩光芒頓黯,盈萱踉踉蹌蹌的支起身體,一陣陣頭暈眼花,嘴角帶血,心中卻是怦怦直跳,自己含憤出手,全力施為,卻隻在那巨人隨意的兩擊之下便告土崩瓦解,若非自己當機立斷,咬舌自傷以催穀玄功飛行,隻怕現在也和先前那女妖一般,被巨人撕體碎身了,這是什麽怪物?虻山除了三俊四靈,幾時又多了這般的高手?


    由不得盈萱多想,那巨人又在嗬嗬狂叫起來,覷見盈萱所在方位,兩條長臂高高伸起,然後惡狠狠砸下。


    此時後院第一進因催動陣法而亮起的幽綠光幕兀自閃爍,全仗著陣法內激突如利箭的氣流所阻,令後院一群虻山妖眾暫時未得寸進。巨人的猛力砸擊眼看將及,盈萱早有計劃,不敢再飛起相避,謹防遭遇剛才的危厄,而是身形貼地向後掠出,徑往那幽綠光幕退去,脫離與那可怖巨人的近身纏鬥。


    盈萱身形剛剛移開,兩隻巨拳就已經轟在了她適才所立之地,通的一聲巨響,泥塊石屑紛飛,地麵頓時凹陷下去,四周迸裂出一絲絲如蛛網般的皴紋,這一下怕不有萬鈞之力?


    盈萱還未及咋舌驚歎,一陣劇烈的震蕩便沿著巨拳砸擊之處直傳入腳下,盈萱雖是掠身而出,雙足卻還是點在地麵上,仿佛足底裝了滑輪一般,震蕩之力雄渾,又來的突然,盈萱一時錯愕,竟被這股震力生生衝倒。


    也就是這身形趔趄而倒的一瞬間,巨人的長臂又如跗骨之蛆般進襲而上,當真迅若奔雷,盈萱避無可避,眼睜睜看著長滿黑色絨毛的巨掌以泰山壓頂之勢罩住了自己的周身上下,盈萱隻來得及暗歎一聲:“我休矣……”前後不過三招,自己一個得道千年以上,修為精深的闃水聖靈便全無抵禦之力,落得個身敗命殞的下場,盈萱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盈萱覺得閉上眼睛的時間漫長如永夜無邊,可實際上卻也不過一唿一吸之間,直到她感到全無異樣,才詫異的再次睜開眼來。這一張眼,眼前的情形卻又令她一愕。


    一個矮胖的男子身形擋在身前,渾身散發著白色的光氣,那團光氣奇異的使那巨人竟頗有些畏懼的縮迴了巨掌,口中低沉的悶吼不已。


    “老蛤蟆,是你?”死裏逃生,盈萱又驚又喜,“你沒有死?”


    那矮胖男子姿勢未變,將頭轉了過來,對盈萱笑了笑,口中含含混混的應了聲:“小姐……”正是醜胖男人,隻是他現在嘴角帶血,麵上多處創痕汙垢,這一笑卻又更顯得醜陋異常。


    可盈萱的心內卻是募的一暖,若非她知道此刻矮胖男人散發出的白色光氣實為沾體即蝕的劇毒毒漿,她真想緊緊的抱住他,狠狠親他一口,這個該死的老蛤蟆,你知道我剛才有多難過嗎?


    盈萱笑了,這一笑便是冰雪盡溶的煦暖春風,說不盡的明麗嫵媚,但很快,盈萱的笑容一滯,因為她發現在老蛤蟆的身邊,還站著兩個人影,內中一個年輕人的目光帶著銳利如刀的寒意,冷冷的看著她,身上卻散發著一股妖靈的氣息。


    是虻山的氣息,虻山慕楓道的氣息。


    ※※※


    “怎麽?我們才多久沒見?你就認不出我來了?”偷襲者站直了身形,語帶揶揄,同時握了握拳頭,指節啪啪作響。


    卷鬆客怎麽會認不出來呢?對方倒還是老樣子,便連衣衫的製式也沒有變,隻不過用一綴青襟短衫替換了往日慣常穿戴的掩心甲,露出了兩條肌肉線條分明的精壯胳膊,胳膊上滿是深入肌理的豹紋,倒是此際麵上的表情無複昔日的威嚴冷峻,而是嘴角上揚透著肅殺之意的冷笑。


    虻山豹妖將岸,逆臣大力將軍的餘孽,整個虻山的逃犯。他不是和那靈風小妮子,燁睛小子還有那凡夫陳嵩脫逃在外嗎?怎麽會出現在這裏?他既然出現了,那麽另外那幾個呢?卷鬆客心念一動,果然見到又一個人影從一邊緩緩走近,一身青色長袍,體格雄壯,卻不正是那陳嵩?


    “我聽見那裏的狼嗥了,正是嗷月那賊子,我和他也有筆老賬要算一算了。”陳嵩的語氣很平淡,平淡的好像根本沒有心潮的起伏,隻是抬起右臂,斷腕切口處赫然分明。


    卷鬆客心中一凜,昔時在虻山,無論麵對這兩者中的任誰一人,自己都難有勝算,將岸自不必說,深得大力將軍真傳,身居天軍營副將之職,一手慕楓道玄天罡氣之功,自己一向是甘拜下風的;而那陳嵩,初時倒隻是個有些武勇的凡人,縱有破禦之體,也遠非己敵。卻不想被擄入虻山,與大力將軍結交,倒自修得一身出神入化的玄術功法來,那日合虻山四靈之力才堪堪將其誘入彀中,即便現在他的右手被嗷月士咬斷,武藝身法或許大打折扣,但也絲毫小覷不得。而且將岸和陳嵩兩大逃犯現身,那麽同為逃犯的靈風和燁睛會不會也窺伺在側?燁睛生性懦弱,也還罷了,那靈風卻是身法詭異迅疾,劍術功力也自不凡,當真以一敵一,卷鬆客也沒有必勝的把握,若是被這幾人合擊,隻怕自己要大為糟糕。


    卷鬆客不知靈風燁睛其實並未同來,心下驚惶,麵上卻裝的鎮定,甚至還笑了笑:“你們一向在何處?卻怎麽現身在這裏?”


    將岸活絡活絡腿腳,看來那時候被辟塵公扯斷的後腿已經癒複如初,眼睛則一直盯著卷鬆客,目中森光一閃:“現在可不是敘舊的時候,大老遠的就嗅到了老朋友的味道,所以特地趕來,今天那個千裏生沒跟你們一起吧?你們卻又找誰做倚仗?我不管你們今天在做什麽,我隻是來算賬的,你們附從千裏生害死將軍,還好生折辱於我,這些個舊怨宿仇,我便來討還了!”話還沒說完,人影一晃,轉眼就貼近了卷鬆客麵前,卷鬆客大驚,隻能看到將岸的雙眼射出幽幽的淡金色光芒,死死的盯著自己,“去吧!”將岸冷冷的道,滿是豹紋的右臂橫向一劃,切過了卷鬆客的脖項。


    將岸和陳嵩出現在這裏,純屬意外。自龍虎山七星盟大會結束,追查闃水所源的百舸幫方向傳來了消息,說是在長江水道發現了大量魚類妖族的蹤跡。這個消息自然也傳入了還未下山離去的各大七星盟宗師耳中,七星盟剛剛創立,可謂赳赳雄心,烈烈戰意,正要對妖魔界展開一場大戰以立威,聽聞此信豈有不心動之理?當即集結了與會眾多伏魔道七星盟好手,以副盟主俞師桓為首,浩浩蕩蕩開向長江水道,就此展開了針對闃水妖魔的殺伐,卻是接下了池棠和駱禕等人的擔子去,乾衝另有安排,讓池棠為文曲部宿乾家的代表,帶著董瑤、姬堯、無食一齊隨著七星盟大隊前往;自己則和嵇蕤前往建康城一行,要去見識見識那大司馬聽從甘斐建議,創立的那個什麽準備對付妖魔的官署,而同樣要去建康城找尋故人的曹曉佩自然也和乾衝嵇蕤做了一路;陳嵩則一直對許久未見的家小放心不下,堅持要先迴蓬關五原寨家中探望,一向與七星盟格格不入的將岸樂得跟隨前往,方便時還帶著陳嵩施展飛行之術,從龍虎山到蓬關,千裏迢迢,這一來倒是加倍的快捷省事了。當然,作為錦屏苑一方出席共盟大會的將岸也沒有對七星盟全然撒手不理,留下了燁睛與遠在百舸幫處的靈風、嚶鳴唿應聯絡。


    今夜,卻是將岸攜著陳嵩趁著月色皎然,徹夜飛行,正到了潁洛地界,忽的便覺得東北方妖氛大積,略一辨認,發現竟然都是虻山妖魔的氣息。


    將岸源出虻山,對於這等虻山的行動自然甚是上心,與陳嵩合計一番,決定遠遠跟著一察究竟,待到了這擷芬莊左近,恰是虻山襲風眾和異靈軍發起大舉進攻的時分,而將岸意外的發現莊後那團詭異的霧霾裏傳出了虻山卷鬆客的氣息,這一下可是怒從心中起,惡向膽邊生,那日卷鬆客與辟塵公、鎮山君三者聯手,製壓將岸,致令大力將軍分心來救,不慎中千裏生暗襲毒招的往事又浮現在腦海,將岸早想報此仇怨了,天幸虻山大隊都在那莊院處大戰,隻卷鬆客一個落在這霧霾之內,豈不是天假其便的複仇良機?


    將岸沒有遲疑,立刻帶著陳嵩衝入了那團霧霾,正是卷鬆客化身黑氣,欲待離開的時分,將岸也不客氣,率先出手,一口從卷鬆客背上咬下塊肉來,重演了那日舊事,這還算卷鬆客幸運,身形都裹在黑氣之中,辨認不清,不然將岸準定一口咬在他的七寸命門處,隻怕一下子就要了他性命。


    然而現在將岸出手,心中含憤,更多了三分狠勁,卷鬆客一樣不敢直攖其鋒,看著將岸橫裏揮臂一劃,卷鬆客僵直未動,然一劃之後,卷鬆客的身形才緩緩消散,這一招卻隻擊中了卷鬆客的殘影。


    十步開外,卷鬆客驚魂未定的現出身形,還未來得及喘口氣,便見將岸竟又貼麵立在他的麵前。將岸對卷鬆客身法知根知底,一招未中,早察就裏,辨風聽形,轉眼間就跟上了卷鬆客的身形。


    卷鬆客倏的又一晃,身影一消,而將岸的身形卻也隨之一消,在下一刻卷鬆客現形時,將岸依舊立在了他的麵前。就這樣,卷鬆客逃,將岸追,兩個身形都化作了飛逝如電的光氣,卷鬆客竟然全無擺脫之法。


    卷鬆客心內叫苦不迭,似這般下去,自己早晚因玄力消竭而導致身法滯慢,而將岸的玄力本就在自己之上,隻怕到時候,自己疲累不堪,將岸還神完氣足,自己豈不是成了將岸的俎上魚肉?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卷鬆客化身的黑氣飛快的閃過,黑氣中眼神卻掠過了一旁正和醜胖男人糾纏的狸狸兒,這個貪婪的昆侖奴,竟好像根本沒看見將岸和陳嵩的突然現身,隻是大有興致的將厚厚的嘴唇湊近那醜胖男人的腮下,醜胖男人眼看就是不支了。


    “狸狸兒!幫忙!”卷鬆客忍無可忍的大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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