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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頭過了中天,池棠才在一片嘈雜聲中倏然驚醒,他滿懷心事,思緒百轉,也不知是什麽時候昏昏沉沉的睡去的。此刻醒來,才發現自己躺在地上,原先依偎在臂彎中的董瑤未知去向,身上卻蓋著一鋪灰sè鬥篷,料想多半也是出自董瑤關愛的手筆。池棠抬眼張望,便看到董瑤和姬堯站在一處,滿臉笑意,無食立在他們身前,正眉飛sè舞的說著什麽。說來也怪,董瑤明明是全神貫注的在聽無食說話的,可池棠眼神剛投shè過去的時候,董瑤便如有感應般的秋波一轉,看著池棠,甜甜一笑:“師兄,醒啦?”


    &師兄,嘿嘿。”姬堯也立時招唿道。


    池棠應了聲,揉了揉眼睛,微笑著起身道:“迷迷糊糊的,竟然倒睡著了。說什麽呢?這般高興?”


    &嘻,還能是什麽?大黃在說六師兄傻乎乎的模樣呢。”董瑤大大方方的迎了上來,伸手相執。


    池棠心中一顫,待見董瑤此舉再是自然不過,自己卻諸多徊惻肚腸,分明落下個愚拙做作的情狀來,便立時拋卻了雜念,順著董瑤的相執之手,將柔荑握在粗大的手掌之中。


    這一切隻不過刹那間,然此情此景分明卻似是久已相稔的親密愛侶般,自然的甚至沒令姬堯和無食現出訝異驚歎的表情,無食眉頭一挑,狗嘴大開,繼續口沫橫飛的敘述下去。


    原來薛漾自初晨之時離開,便一直跟在了那藍裙翩舞的左右,有心多做敘談,攀絡示好,翩舞姑娘倒是不拒,可她是慕楓得道,雖是對薛漾頗具感激之情,但對於男女情愫之事卻還不甚了了,薛漾的殷殷熱意之下,反倒有些無從應對,隻霞蒸霧罩的緋紅了雙頰。偏薛漾也是個動了真情便手足無措的,好容易鼓足勇氣而來,卻全無往常睿智機巧的手段,左右不過是說些不好笑的笑話,膩乎乎噓寒問暖的關切,倒把另三位雅風姝女看的偷笑不已。無食一直賊兮兮的暗窺在側,把這一遭盡看在眼裏,幾乎笑的憋不住屁,一俟董瑤他們醒來,便忙不迭奔返而迴,繪聲繪sè的描述起薛漾的醜態來。


    這便是那ri自己在落玉淨池中和薛漾所語的效果吧,薛漾倒還真是聽在耳中了,可惜,多少有些弄巧成拙,越發的不自然起來,罷了罷了,還是祈禱這位可愛的六師弟好運吧。池棠暗暗想道,也不自禁的覺得好笑。


    周遭的嘈雜聲越來越大,池棠顧不得繼續說笑,舉目四顧,隻見到眾多百舸幫好漢都已起身,結束停當,正在整列cāo排。而錦屏苑女仙的身影則不停的在苑中穿梭,或是收攏織機,或是從草廬中取出ri用物事,一派忙忙碌碌的情形,倒像是要出遠門的光景。


    &傳了消息來,好像是錦屏公子要舉眾遷離此處,這些女仙們正忙著收拾呢。”董瑤見池棠一臉惑sè,便出聲解釋道。


    大婚才成,驅妖方捷,怎生卻要遷離本境?池棠先是一怔,略一尋思,便推敲出其中關節來,不由點頭暗許,錦屏公子勝而不驕,審時度勢,舉眾遷離以全錦屏苑倒不失為一條上策,雖然他是冥思得道的超卓仙聖,然而畢竟已斷一臂,兼且錦屏苑傷損亦頗重,若是再來一次如昨ri般的妖魔進襲,確實大有危患,正該暫離,總要休養生息恢複了元氣再說。隻是,這錦屏苑數百之眾,卻又將遷離何處?


    &剛才你睡著的時候,曾有個道……”董瑤的話說到一半便停住了,因為她看見一個白衣飄飄的女子正洋溢著霞光蕩漾的燦笑,款款的向這裏走來。


    無食眼一直,狗嘴大張著忘了關上,一溜口水滴滴的淌下。


    &女子見過乾家諸位英雄。”白衣女子在眾人麵前停下,斂衽一福。


    池棠有些詫異,聽這說話口音倒似乎有些熟悉,再看這白衣女子,風髻露鬢肌如溫玉,眸含chun水清波流盼,折纖腰以蓮步,呈皓腕於輕紗,笑吟吟微啟朱唇,眉目間似乎也有些熟悉,卻又想不起是誰來,隻知道是個沉魚落雁的絕sè佳人兒,然則,此等花容月貌,又豈有睹之或忘的道理?


    池棠攤手還禮,同時腦中卻在思索究竟是在哪裏見過此女子來,而董瑤則直視著那女子,或許美貌的女子之間更有一種訴之難休的別樣情懷,況且是在心愛男子麵前出現的絕sè女子,董瑤隻是微微眯起眼睛,顯現的神情既有些讚羨卻也不無緊張。


    &不出來了?池大哥?”白衣女子見池棠一臉茫然,終於忍不住撲哧一笑。


    &是……啊?你怎麽成了這般模樣?你不是……”池棠從白衣女子說話的神態中認出了對方是誰,大驚之下竟有些語無倫次。”


    &媽皮的,你是那鬼美女!你怎麽會……怎麽會……”無食也認出來了,嘴巴張的更大了。


    &是我,我是曉佩!嘻嘻,怎麽樣?我又有人身啦!”曉佩歡快的笑出了聲,像舞蹈般在他們麵前悠然轉了個圈,“是錦屏公子施法為我弄的,說是什麽……凝身鑄體之術,依著我的五官形貌,生生的替我化出一個身體來,我現在和過去活著的時候又是相同的模樣啦!不,應該是更美,知道為什麽嗎?因為這是公子仙法鑄就的身體發膚,最是完美,我沒有了過去臉上生出的痘啊斑啊什麽的,便是血行jing神,也比過去健旺了許多,嘻嘻。”


    女孩家總是愛美的,曉佩再獲人身,欣喜之下便是語聲叨叨,說不盡的暢快之意。


    &有此等奇術?哈哈,那你便是再世為人了嗎?”從震驚中迴轉的池棠笑道,也很替這個身世淒慘的女孩高興。


    &應該是人了吧……因為我發現我已經不能飛了,而且,捏捏自己,我也會覺得痛。”曉佩真的捏了捏自己的玉臂,然後輕輕哎喲一聲,臉上卻是抑製不住的快樂笑容。


    &屏公子當真是了不起。那你將來準備怎麽辦?你現在這樣子,迴去和那風姑娘再重cāo舊業怕是很難了。”池棠受曉佩歡樂的情緒感染,也開起了玩笑。


    曉佩偏著頭想了一想,忽然道:“哎,她不是說要加入你們乾家的嗎?我就跟她一起咯。”說著,眼神四下裏盈盈一轉,微微透出一絲失望之意,“那個家夥呢?我去讓他看看,瞧他認不認得出我。”


    曉佩口中的那個家夥,毫無疑問便是指薛漾了,無食立時喊了起來:“你問小黑臉啊,嘿嘿,他在……”


    &師兄正好外出片刻,少時即迴,曉佩姐姐在這裏等一會兒,我想問問曉佩姐姐這再有人身是什麽感覺呢。”姬堯忽然接口,麵上可愛的笑容仿佛滿是好奇。


    盡管姬堯的表情沒有任何異樣,可這突兀的接口卻令池棠和董瑤同時一愣,無食就更是奇怪了,少主這番話可有問題那,那小黑臉不是忙著向人家姑娘獻殷勤嗎?這般趣聞自己才說過,現在說將出來也讓這鬼美女一起笑笑,可多好的事?


    姬堯眼光在無食麵上悄悄一掠,暗暗示意,曉佩卻渾然無覺,笑吟吟的道:“你想知道?我說給你聽。”


    池棠略一思索,猛的恍然大悟。這一路上曉佩相隨的種種過往登時豁然開解,蠢蠢蠢,自己怎麽一直沒看出來?曉佩和自己在一起那是對兄長般的敬愛之情,可是和六師弟薛漾在一起那嬉笑舒悅,不羈於形的情態,分明就是垂慕親密之意,自己總以為曉佩是魂靈虛幻之身,一直沒有往那上麵想過。還是小師弟姬堯得靈澤上人傳授,諳曉玄機,看出其中蹊蹺,難怪阻止無食說薛漾追求翩舞之事,原是不忍讓曉佩姑娘神傷。


    池棠一旦想明白,也立刻裝出饒有興味的樣子,聽著曉佩對姬堯絮絮相述,同時輕輕握了握董瑤的手,在她愕然而視之時,悄悄附耳過去低言道:“在曉佩麵前,別提六師弟和翩舞的事。”


    董瑤先一怔,很快顯出恍然的神sè來,會意的點點頭,同時心中一輕,卻原來這絕sè佳人相中的是六師兄,原先略微的緊張敵意倏爾消散,麵對曉佩的神態又恢複自然。


    ※※※


    將過ri昳未時的時分,滿山忙碌的女仙們總算告一段落,公孫複鞅和傅嬣在彩帷紅幕的喜台上現身而出,運用玄功送出的聲音傳遍了每一個角落。


    &老觀天風子道長建言,錦屏苑已成妖魔眾矢之的,宜暫避鋒芒,故而複鞅今ri將率錦屏苑全眾暫離此間,待複鞅迴複傷體,養成氣力,自當再迴豹隱山。複鞅再謝諸位相救之情,肝膽相照,永為休戚。今ri一別,自有再會之孫複鞅躬身,用僅存的左臂伸出為揖。


    百舸幫好漢們用雄渾的唿聲以表迴應,伏魔道的幾位則俱都拱手還禮,童四海立時接口道:“錦屏苑昨ri苦戰,正當緩上一緩,公子隻管靜養便是。”


    池棠原本的視線總是有意無意的瞥向立在喜台邊的三位虻山jing靈,看那靈風綠影芊芊,巧身俏立,心中正悵然徜徉之際,忽聽公孫複鞅說到五老觀天風子,不由一奇,五老觀不是天清子和玄瑸子兩位道長在此麽?如何說到天風子了?眼神不禁在人叢中找尋天清子眾人,終於在喜台側邊的空地上,看到了二十餘位淡青sè道袍的道人盤腿而坐。


    都是五老觀中的道人麽?幾時來了這許多?池棠本不知清晨五老觀後援到來,此刻不由微感詫異,再仔細看去時,便發現一眾道人之中,隻有一個劍眉朗目的清臒道人盤坐最前,便是那須發半白的天清子也位列其後,深諳排序之道的池棠更是大奇,看這情景,難道這清臒道人尊位輩分比天清子還要高?池棠還不知道的是,其實在早上自己沉沉睡去的時候,天風子已由天清子領著過來意yu相見了,隻是看池棠沉睡,天風子xing情恢廓,既不見怪也不忍喊醒池棠,隻微笑著看了看池棠形貌,頜首而去。此事董瑤倒是知道,本待告之池棠的,卻恰好被曉佩的突然到來而打斷,如此一來,這話題便沒有再繼續。


    &問公子,暫離豹隱山,yu往何處?”嵇蕤忽然發問,整個早上他都在踏勘豹隱山地勢,並沒有和池棠他們在一起,此時亦是在靠近喜台之處說話,薛漾便站在他身邊。


    公孫複鞅麵現笑容,轉頭看著身邊的傅嬣:“既是紫菡院的女婿,自然是去落霞山。說不得,隻能攪擾紫菡夫人了。”傅嬣亦是溫柔一笑,將嬌軀輕輕捱近。


    &恕嵇蕤直言,依人倫之禮,公子前往落霞山紫菡院,原是理所應當。然而公子此次遷離,最終還是要調養傷體,盡複玄力為要。如公子冥思得道者,非玄靈清絕之境極難迴複,縱然以神功調息,卻也不無遷延時ri之虞。”


    公孫複鞅聞言,表情略一怔愣,遷離所托之所原本天風子是想安排在自己的積奇山五老觀的,還是傅嬣的一番入情入理的言談使地點最終定在了紫菡院,可此際聽嵇蕤一言,所說也大有道理,如果說調養傷體,再施修行,那麽如紫菡院這般適合伏魔道女子修行的地方恐怕就不大適合自己了。


    嵇蕤笑道:“既然公子做出了遷離的決斷,又是我伏魔道中的摯友同好,也不必見外。普天之下,最適合公子調養修行的所在隻有三處。一為公子的得道之地,北溟天池。然北溟天池地處偏遠,玄異眾多,錦屏苑全眾遷離,隻怕多有不便;二為關中不休山,鶴羽門總門所在,那裏虛空存境,可堪調胹。然鶴羽門力拒虻山,紛爭不斷,雖有道法清奇之玄,卻無靜心養氣之境,況且公子所眾多為女子,此亦為不便;三位我乾家本院修玄穀,地境廣袤,多有參悟玄機之士深隱其中,更是虛空存境,與世無涉之所。”


    說到這裏,嵇蕤向公孫複鞅用乾家最鄭重的禮節攤手躬身:“嵇蕤代乾家家尊相邀,請錦屏公子並全苑聖靈,往乾家修玄穀暫棲尊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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