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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嵇蕤是在第二天下午帶著董瑤姬堯還有那髒話連篇的無食一起出發的,已經是二月了,離三月十五在錦屏苑聚會之期也不過隻有一個多月,建康距巴蜀路途遙遠,這一路上非ri夜兼程不可,所以嵇蕤取走了甘斐和莫羽媚前來時,並轡同程的兩匹駿馬,好在這兩匹馬是屬於竟陵董家的財產,一直寄於大司馬府中,並沒有被征調入北伐大軍,而董瑤騎在馬上更是心安理得,倒底是自家的物事嘛。


    幾位同門在離開前都用很正式的禮節向甘斐道別,眼看著師兄就要孤身深入妖境,盡管有預知之術可保無xing命大礙,但前路兇險,還是要讓師兄多加保重。


    甘斐可不以為意,大大咧咧的笑著,並讓顏皓子一路相隨和他們同迴,顏皓子可以飛行,也許在趕路時ri漸緊的關鍵時分,大可以載著他們飛去。


    顏皓子咕咕噥噥的道:“個胖老二又嫌爺礙事了。”話是這麽說,甘斐的吩咐又不得不聽,隻得騎在了嵇蕤的馬背上。


    隻有到了夜晚的時候,一個人客寄於集賢苑的甘斐才覺得孤單,同門師弟妹們都走了,相識的幾位大司馬府劍客也走了,關鍵的是,莫羽媚也走了。自從知曉那種男歡女愛的滋味,甘斐幾乎每夜都大逞雄風,樂此不疲,但現在,卻隻能鬱鬱的望著繁星密布的天際,怔忡出神的想著心事。


    對於李代桃僵的潛身入闃水之境這事,甘斐還真不擔心,且不說小師弟姬堯的吉卜在前,就算是九死一生的危險境地,自己見招拆招,隨勢循章便是,犯不上多想,想多了,反而因此生畏,倒對大事不利。


    不過很快甘斐就從鬱鬱的神情中解脫了,他打定了主意,反正還要再等幾天,自從來了這裏,又是麵見大司馬,又是解決鮫人之計,又是發現了雷鷹乾君,事情一件接著一件,自己一直沒得下空來,既然到了繁華京師,那不如趁這幾天沒事,就好好逛逛建康城,蔣陵湖、鍾山、還有貴族大戶多有所居的南塘,哈哈,爺就偷偷懶,玩上這麽一玩,反正大司馬好生器重,金錁銅銖也不知賞了多少,就算是剔除了上繳乾家本院的,也還大有富餘,不把這些錢好好使使可就太對不起自己了,對了,還有秦淮河上那些有美貌小妞的遊船呢,想到這裏,甘斐心裏怦怦直跳,竟是大為興奮。


    事情總是有意外,在甘斐有心展開吃喝玩樂的宏圖大計之前,次ri的上午,就有訪客找上了門來,就是那滕祥滕子顏,滕祥也在大司馬府擔任過主薄,所以沒受什麽阻攔,很順利的就找到了甘斐,手上捧著厚厚的一遝紙卷。


    &兄,就知道你在這裏,來來來,正有要事相商。”滕祥倒不見外,一見了麵就湊過來,也不問甘斐有沒有事,將厚厚的紙卷在他麵前一鋪,“這是小弟一夜苦思,寫出來的施政綱要,甘兄替我參詳參詳,看看還有什麽不足之處,唉,小弟雖然有心報國,這個差使卻是第一次應,怕有些運轉不靈,還是需要甘兄這樣的此道高人多加臂輔啊。來,甘兄請看……”


    甘斐原本興奮刺激的熱情之火刹那間被澆了個透底濕涼,懷裏揣的鼓鼓的金資包裹硬愣愣的在提醒著他先前的快美計劃,可是眼前這一臉正sè,全神貫注的有誌書生又把他拉迴繁忙勞碌的現實。


    還真是個做大事的人啊,不過兩天工夫,都弄出了這麽厚的施政大計了,甘斐隻是片刻的沮喪之後,便立刻和滕祥開始了熱烈的討論,玩當然是美事,但正事要緊,況且也是為了ri後的伏魔大業,甘斐不是拎不清輕重的人,他現在甚至有些慶幸,真的是托付對了人,別看滕祥毫無除魔降妖的經驗,可是做起這個祀陵都尉的職劃來,卻一板一眼,謀慮周詳。


    其實在昨天,滕祥就拿著甘斐給的大司馬玉牌音信去吏部官曹打聽了一下,哪知道原本一臉鄙夷和傲慢神sè的接待官吏一看到玉牌音信,便立刻改顏相敬,不僅如此,還把吏部的尚書謝安大人給驚動了。大司馬有意另置祀陵都尉之事可是在吏部傳的沸沸揚揚,護陵衛祀早有專門職司,怎麽現在卻弄出祀陵都尉這麽個不倫不類的稱謂?但桓大司馬權隆威盛,誰敢有半分異議?盡管看到是這麽個落魄書生模樣的人物前來,但必定是桓大司馬屬意的人選,吏部卻也不敢怠慢,當即就交付了滕祥印信,謝安大人還一再叮囑,隻說官署在月內就配置完畢,到時就請滕祥走馬上任。


    滕祥這才真正發現,原來甘斐推薦自己擔任的竟是這麽重要的職位,心懷感激之餘當即迴家徹夜苦思,弄出了這麽一份施政綱領來。


    官例朝綱,滕祥自然是整理的清清楚楚,並在很多細致處都做了劃分,比如官署的所在之地當選在地闊人稀之處為宜;而祀陵官署在明麵上就當是以研究祭祀禮天的宗法為要,如此有些神神鬼鬼的傳聞也就不足為奇;對於一些妖鬼之事的探查,第一步就是搜集南國全境內各州各郡的異聞怪誌,做到有的放矢……


    可現在最大的問題是,滕祥不知如何才能聚集到這麽一批有降妖伏魔之力的奇人,總不能直接貼出榜文吧,這樣動靜太大,也和桓大司馬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本意不符。


    甘斐撓了腦袋想了半天,眼睛一轉,有了計較。


    聽四師弟說,這事一準和大師兄的計劃不謀而合,而大師兄先前也說過,讓大司馬知曉了妖魔的存在,對ri後的妖人大戰是大有好處的,既然如此,大司馬已經對此做出了決斷,那不如就把這事推給大師兄吧,反正師父不在的情況下,乾家一切全憑大師兄做主,這件事讓大師兄處理,可比自己要進退有裕的多。


    因此甘斐最終把乾家本院的位置告訴了滕祥,讓他去本院找大師兄乾衝,或許能通過他找到匯聚伏魔之士的辦法。


    滕祥聽的很仔細認真,端端正正的記下了地址:武陵郡澧東縣望月穀乾家莊。


    &了地方要是什麽都沒看見,千萬不要急,就大聲喊出來,說受我之托,前來拜見乾衝乾師兄就行,記得啊,大聲喊。”甘斐想起本院虛空存境的情形,鄭重的囑咐。


    &哉怪也,小弟如井底之蛙,還不知世間竟有這許多神奇之事。”盡管不知道那望月穀乾家莊是怎麽迴事,可聽甘斐這麽說,滕祥還是露出了神思暢想的表情。


    最重要的難題有了解決的辦法,滕祥也為之一輕,兩人暢談良久,此刻已是ri薄西山的時分。滕祥收起紙卷,在告辭前,卻又上上下下打量了甘斐一番。


    甘斐被他眼神看的一怔:“怎麽?”


    &兄是想以小弟之名代為前往妖魔之境一行?”


    &啊,那天晚上你不是都聽到了。”


    &兄勇毅,小弟佩服,祝甘兄馬到功成。”滕祥先說了祝願的話,然後才指著甘斐的衣襟搖了搖頭:“小弟隻有一議,雖不知那吳兄……哦,那小妖怪如何說小弟情狀,但總是一落魄士子不差,那麽甘兄此去,便是這裝扮前往嗎?”


    甘斐低頭看了看自己,褐衫短襟,體態胖壯,不由暗道自己大意,竟是還沒想過改換裝扮,連忙答道:“這一身自然不可,且不說這身裝束就是斬魔之士的證明,便是穿了去,也不像個士子模樣,滕兄說的是,我得換作士子裝扮,就像你這樣的。”


    滕祥笑了笑,解下腰間的佩劍送上:“小弟本當奉衣為敬,奈何與甘兄身量差別太大,好在小弟自幼也習得些劍術,此劍乃是家傳之物,甘兄便佩此劍,也算小弟遙祝之情。”


    說的是,既然要化名滕祥混入,自己的寬刃長刀和長弓大箭也不能帶去,有誰見過士子背一把長刀的?況且自己久行斬魔除妖,刀上也不知沾染了多少妖魔戾氣,自然更是帶不得,當下接劍在手,躬身為謝。


    滕祥離去時,甘斐還把寬刃長刀和紫木大弓交給了他。


    &我迴來,到滕兄處再取迴這兩樣,有勞滕兄替我先保管著。”甘斐揮手作別,看著滕祥離開,然後將佩劍一舉,仔細端詳,虎紋烏鞘,劍刃鋒利,倒也不是凡品,想來這滕祥祖上也是做大官的,縱然現在貧寒落魄,可這劍倒還真是把好劍。


    經過和滕祥的這一ri商談,甘斐也收起了玩心,自己多少還是有些草率托大,有些必要的準備還是要事先做好。


    在之後的幾天,甘斐另置了一套行頭,不再是發髻散亂的模樣,而是用葛布製的頭巾將發髻包起,衣裳則換作了寬衫布袍,這也是有講究的,按說士子名流,葛巾寬衫為尚,這樣的裝束倒沒錯,但滕祥是落魄士子,所以衣袍不能是紗錦之質,用布袍最合適不過,也符合滕祥布衣為民的身份。


    末了,又想起滕祥麵白無須的模樣,甘斐摸了摸滿腮戟張的虯髯,不得不一狠心,找了把鋒利的小刀把唇上頜下剃了個幹幹淨淨。胡須一光,甘斐照鏡子時頗有些不習慣,尤其再配上這一身衣衫,幾乎便認不出自己了,唯一的好處就是看起來比原先要年輕了幾歲。


    一個粗壯雄豪的大漢一轉眼變成了形貌古怪的士人,大司馬府的那些仆婢們都忍不住的抿嘴偷笑,甘斐自己也嘿嘿的笑了,便連走路也改換了過去雄赳赳氣昂昂的姿勢。


    在第七天晚上那闃水鱔魚妖無鱗輕車熟路的潛入大司馬府甘斐的下處時,看到甘斐的樣子幾乎把眼睛都突了出來。


    &麽樣?爺這身打扮可相似否?”對於突然出現的無鱗,甘斐一點也不意外,時間也到了,他就不信無鱗敢置伏體罡氣於不顧,不來找自己。


    無鱗愣了半天,才不住點頭:“成,成,上仙雖不像滕公子,但也像個士子之形了……”


    甘斐眼一瞪:“什麽上仙?爺就是滕公子!”


    &是是,滕公子……”無鱗急忙陪笑。“滕公子,您看,小妖這胸口的那個……那個,是不是可以……”


    &什麽!才七天,還沒滿三十天呢,爺……咳咳,本公子保你無事!幾時動身?”甘斐大手一揮。


    無鱗不敢再說,小命在人家手裏攥著呢,又一迭聲的道:“正是來和滕公子說,明ri一早,建康城南門外,小妖,哦不,小人恭候滕公子。”


    甘斐滿意的點頭:“你小子倒挺乖覺,行,隻要本公子到地方看個大概,自然就走,也不難為你,你也得替本公子多張羅些。”


    無鱗堆起笑容:“多謝公子,其實此去很多事情小的也幫不上什麽忙,不過有些建言先對公子言明。”


    &來!”甘斐袍袖一展,感覺自己士子的派頭又足了幾分。


    &論公子到那裏做的什麽,千萬不能說是小妖……小人和公子事先串通的,不然被自家裏的人發現,小人還是個死字。”


    &個本公子自省得!還有什麽?”


    &人隻能保證把公子平安送到地頭,並不說公子來曆,可往後的事,小人職微言輕,也插不進手去,還望公子見諒。”


    &正你時不時的來找我就行,我碰到什麽問題就問你,你知道的告訴我就是了,別忘了,我還要幫你施法呢,不然,罡氣一爆……哼哼。”甘斐心道此事你也別想置身事外,再次把伏體罡氣的事提醒了一下,也是以為jing告的意思。


    無鱗臉sè一變,又是連連點頭:“是是是,小人反正就和公子常聯絡著,既如此,明ri辰時,城門一開,我們這便出發,好在這次小人隻帶了公子一人,還有什麽話兒,一路上小人盡可奉告。小人這便告辭,先去著手準備。”


    甘斐雙目炯炯有神,看著無鱗化作黑氣遁出屋外,他可以肯定在這幾天無鱗並沒有弄出什麽花樣,這個鱔魚妖雖然激ān猾狡詐,膽子卻小,這幾天必定是在運功施法,想要祛除胸前的伏體罡氣,這一點,他可以從那團罡氣的些微變化而感應到。正因為他最終沒辦法解除此患,所以他還是乖乖的來這裏了。一切盡如所料,明ri就出發了,倒要看看,闃水妖境究竟是怎生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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