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晚不知道他這通電話要打多久,心裏有種說不清的情緒,想要宣泄,卻又找不到出口,想要訴說,又找不到對象。


    最後她把對象鎖定在了好慕辭心身上,手機拿在手裏按了幾次撥號鍵都沒能把號兒給撥過去,她都還沒想好怎麽跟顧淮南開這個口,如今更加不知道該怎麽將這種無語的事講給慕辭心了。


    她沒想好怎麽跟顧淮南開口並非她不好意思,而是沒想好該以那種態度,質問?還是憤慨的歇斯底裏?還是說一如既往的表麵平靜?


    隻是顧淮南卻不知道她內心的掙紮,輕輕推開了半掩的臥室門,暮晚想事情想得入神,連有人推開了門都沒有察覺。


    顧淮南眉頭輕皺,“還在想樂天的事?”


    突然而至的聲音驚得暮晚顫了顫,放空的思緒被猛的帶迴了現實,手裏半握著的手機也差點兒掉到了地上。


    “想什麽呢?”顧淮南靠在門框上,對她的一舉一動表示出不理解。


    “沒……”暮晚抽了抽嘴角,“電話打完了?”


    “嗯。”顧淮南掃了眼簡單的臥室,這臥室還是暮晚搬進來後他頭一次進來,簡單素淨的床鋪,歸置整齊的電腦桌,和窗台上兩盆春意盎然的新葉。


    “不是說有事要說嗎?”顧淮南看了眼腕上的表,八點約了徐嘉霖談事。


    “怎麽,你還有事?”暮晚沒落下他看表的動作,忙道,“有事就改天吧。”


    “你不說很急麽?”顧淮南皺了皺眉,“我也沒什麽事,徐嘉霖找我談工作。”


    “你跟他有什麽工作?”暮晚剛問出口就後悔了,不管他跟徐嘉霖也好李嘉霖也好,有什麽工作都不該是她能過問的。


    “就這片兒區的那個項目,”顧淮南倒是沒多大顧忌的樣子,坦然道,“我想請他也一起參與到項目裏來。”


    “哦,”暮晚絞了絞手指,聽得有些漫不經心,但顧淮南明顯沒有要走的意思,她吸了口氣,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很平靜,而後緩緩開口,“抽空一起去辦手續吧。”


    “什麽?”顧淮南一頭霧水,似是不解。


    暮晚咬了咬唇,麵不改色,“離婚手續。”


    顧淮南眉頭輕斂,唇角的微笑瞬間湮沒了個徹底,一雙黑譚般的雙眸死死定在暮晚身上,似是要透過淺薄的皮膚將視線滲透到心底去一樣。


    暮晚就那麽靜靜的坐著,坦然的接受他打在身上的視線。


    良久後顧淮南輕笑出聲,“說什麽呢,你不是說咱們已經離婚了麽。”


    “那是我說的,”暮晚接過他的話,“可你也說了沒有。”


    “這麽相信我?”顧淮南挑了挑眉,“我是不是該感到高興?”


    暮晚轉過頭拉開床頭櫃的抽屜,從裏麵拿出一張紙遞給他,顧淮南掃了眼被拍起來的紙,沒有要接的意思。


    “我昨天去了趟民政局,”暮晚漠然道,“你沒有撒謊。”


    她以為自己會歇斯底裏的質問他,為什麽要騙她?騙她跟他結了婚又騙她離婚,而現實卻是,他們還捆綁在一起,一紙婚約並沒有因為當年他的咄咄逼人和她違心的簽字而終結。


    可她沒有,特別平靜的將一直沒有頭緒的出口找到了,是了,此時此刻的她最應該的不是質問也不是大喊不公,而是平靜選擇離婚。


    他就要跟徐嘉穎結婚了,她還占著這個位置幹什麽呢?


    “我沒有撒謊然後呢?”顧淮南盯著那張紙,麵無表情的問。


    “與其讓你先提出來,不如咱們一人一迴,”暮晚吸了口氣道,“上次你讓我簽字,我簽了,既然沒有生效,就讓我也提一迴吧,也算公平,我也不要你任何東西。”


    “公平?”顧淮南咬咬牙,“暮晚,我可不是一個講求公平的人,我逼你簽字實屬無奈,你知道不知道我做了多少才瞞下這一切?”


    “瞞?”暮晚好笑的看他,“為什麽要瞞?難道不是應該普天同慶皆大歡喜嗎?”


    “你就是這麽想我的?”顧淮南擰眉問。


    “不是這麽想,”暮晚說,“你就是。”


    “所以你今天跟我說這話,就是想要公平?公平的一人提一次?”


    “隨你怎麽想吧,”暮晚說,“我沒有那麽多冠冕堂皇的理由,我隻想了卻咱們之間不該有的牽絆。”


    “什麽是不該有的?”顧淮南皺了皺眉,抬腳將門給踢上來,扭臉看她。


    “現在這樣就是不該有的,”暮晚說,“之前我以為你奶奶弄錯了,三番五次找我我也沒給人什麽好臉色,現在想來,弄錯的人是我,你奶奶一點兒錯沒有,我可不想臨到你跟徐嘉穎結婚的時候再讓給給一次離婚協議。”


    顧淮南臉色微變,“奶奶又找你了?”


    “找不找的不重要了,你也讓你奶奶少操點兒心吧,一把年紀了還管這些。”


    “我不會答應的。”良久後顧淮南說。


    “不答應?不答應你想幹嘛?真像你奶奶說的那樣重婚啊?”暮晚好笑的看他,“跟我結婚的是你,後來逼著我離婚的也是你,現在假離婚的還是你,你到底想怎樣啊?”


    “我沒想怎樣,我就想重新來過。”顧淮南說。


    “重新?”暮晚冷笑著看他,“什麽叫重新?兩情相悅才叫重新,以前頂多算我瞎了眼錯付了人,你保持著你那顆初心就好了,成嗎?”


    “不成!”


    暮晚覺得這人簡直無可救藥到極限,怎麽說什麽都不通呢?


    “你有未婚妻,都快要結婚了,還綁著我幹嘛呀?”暮晚不能理解他的所作所為,“離婚吧,你結你的,我也好找我的。”


    顧淮南臉色一寒,冷眼看她,良久後才笑道:“你說這麽多,就是想跟我離了婚找下一個?怎麽,有替補了?”


    顧淮南的用詞有些難聽,可暮晚也不想跟他計較了,她覺得累,不光是身體的,心更累。


    “隻準你找替補我就不能找嗎?”暮晚反問。


    “你……”顧淮南一口氣不順,手裏的電話震了起來,他垂眼掃了眼屏幕,眉頭輕蹙。


    兩人隔得不算遠,顧淮南手機還在響著,暮晚將臉別到一邊,眼角的餘光掃到上麵的名字不由得冷哼出聲,“接吧,我不介意的,說完咱們再繼續。”


    顧淮南煩燥的扒了扒頭發,將電話接了起來。


    徐嘉穎的聲音從聽筒裏傳了進來,帶著絲絲不耐煩的嬌憨,“怎麽半天才接呀,幹嘛呢?”


    “有什麽事?”顧淮南吐出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語調不那麽生硬。


    “沒事不能給你打電話呀?”徐嘉穎不怎麽高興的說,“你在哪兒呢?外麵?”


    “沒,在家。”顧淮南說。


    暮晚抬眼掃了他一眼,轉頭繼續疊著床上的衣服,假裝若無其事。


    “那你開視頻,”徐嘉穎說,“我想看看你,咱們都好久沒見麵了,你說來探班也沒來……”


    “現在……不方便。”顧淮南看了看暮晚,咬咬牙說。


    “不是在家嗎,有什麽不方便的?”徐嘉穎有些不滿,“在洗澡啊?”


    “對。”顧淮南順著她的話往下說。


    “那也沒事兒,我看看臉就行。”徐嘉穎說。


    “一會兒吧,”顧淮南說,“賀之明給你打電話了嗎?談得怎麽樣?”


    話題被他轉移到工作上,徐嘉穎略有些不悅,不過這事兒說來也還算喜事兒,“那個徐興安,架子可大了,還要見公司負責人才談。”


    顧淮南皺了下眉,他讓徐興安擺擺譜,這譜明顯有些擺脫了。


    “那怎麽辦?”顧淮南上前一步幹脆一屁股坐到了床沿邊兒上,暮晚皺了皺眉,惱怒的瞪他,顧淮南隻當沒看見。“你打算迴來?”


    “他就是一稍微帶了點兒腦子的暴發戶,哪值得我親自跑一趟啊,”徐嘉穎毫不在意的說,“我給他打了兩個電話,一開始架子擺得挺足的,後來嘛,說了沒幾句就答應了。”


    “這麽爽快?”顧淮南故作驚訝。


    “也不算爽快吧,”徐嘉穎說,“不知道他從哪兒知道裴欽在嘉世娛樂投了錢,他要把剩下的那部分也投進來,年底分紅。”


    “不拿股份?”顧淮南疑惑。


    “怎麽可能讓他拿股份,”徐嘉穎說,“嘉世娛樂背後可是徐氏,好在這個暴發戶還知道自己斤兩,倒也沒提這麽過分的要求。”


    “純分紅的話可是沒有約束的,賺了拿錢,不賺咱們還得賠,遇到麻煩他還不承擔責任,這你也答應了?”


    “有什麽不能答應的,”徐嘉穎毫不在意的說,“我爸說西區的投資項目資金流轉不過來,嘉世娛樂這邊兒又新簽了不少新人,徐氏拿不出流動資金出來給嘉世娛樂這邊兒,我總不能讓新簽來的人都晾著吧。”


    “你放心吧,我在圈子裏還是有說話分量的,”徐嘉穎說,“就算賺得不多,也不至於賠,裴欽那筆錢再加上這個暴發戶的,等西區那邊的項目穩定下來不是問題。”


    “簽了新人我怎麽不知道?”顧淮南問。


    “你又不懂這個,跟你說了也白說,”徐嘉穎說,“這幾個新人都是選秀出身,模特歌手都有,包裝一下再給接兩部偶像劇,肯定能火。”


    “歌手模特?”顧淮南納悶兒,“你不是演員出身麽,簽這麽跨界的培養起來多麻煩。”


    徐嘉穎笑著說:“那有什麽關係,模特就拿來演戲唄,歌手就唱歌,說再多你也不懂,我會處理好的。”


    顧淮南不再說什麽,徐嘉穎一直磨著不讓掛電話,顧淮南說得嘴都快起泡了,好在這裏徐嘉霖的電話打了進來。


    “先這樣,有空了再聯係你,”顧淮南對著電話說,“我先接個公司電話。”


    徐嘉霖已經到了約定地方,沒見著顧淮南人才打了過來,顧淮南讓他等一會兒,說馬上就到。


    “咱們的事兒還沒說完呢。”暮晚見他好不容易拉扯完又要走,不由有些氣憤。


    顧淮南收起電話站了起來,說道:“這事兒沒得商量,我不會同意的。”


    “那我就起訴你。”暮晚沒想到他是這個態度,當下自己態度也不怎麽好了,她想過和平解決,從沒想過把事情鬧僵,可眼下,不鬧僵看來是不成了。


    “你要覺得有用大可試試,”顧淮南說,“在桐市,我的話還是有些份量的。”


    這話雖然算不得威脅,但話裏的意思卻清晰明了,暮晚也的確相信他有那個能力,光看一個素不相識的劉昊媽媽對他的態度就知曉了。


    顧淮南撂下話後拉開門走了出去,他倒沒想到暮晚找他盡然是說這事兒,原以為她知道後為念著舊情,不說興奮高興,好歹也不會是現在這樣。


    萬萬沒想到,她得知真相後做的第一件事居然是跟他談離婚,真是見了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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