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那句低沉而帶著絲絲喑啞的‘新年快樂’還響徹耳際,那一刻,她恍惚以為那個同她相知相許說好相守白頭的顧淮南又迴來了。


    美好的東西果然浪漫而短暫,都是裹著蜜糖的毒藥,因為光彩的外衣而被吸引、沉迷其中,最後甚至沉淪,待到那層糖衣被剝落後,毒藥的性質才真真正正起了作用。


    樂天揉了揉眼睛,微蹙著兩條小濃眉扯了扯暮晚的手指,“暮媽媽,困了。”


    拉扯著她指尖的動作同時也拉迴了她飄遠的思緒,她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走了神,抱歉的摸了摸樂天的小腦袋,伸手探進衣兜裏,卻掏了個空。


    暮晚不確定的鬆開樂天的手,又翻了翻身上,今天她穿的是件軍綠色的長款羽絨服,身下是條黑色的絲絨緊身打底褲,這種搭配雖然看著臃腫卻不失溫暖。


    這件衣服還是元旦春裝上市時搶到的打折款,因為穿暖和兜又大才買的,暮晚出門不怎麽愛背包,手機、錢、鑰匙往兜裏一揣就走人了。


    她這才恍然,今天這門是顧淮南開的,開完後貌似他就順手把鑰匙擱到了鞋櫃上,她又摸了一遍,兜裏除了買餃子補的幾塊零錢,什麽都沒有。


    暮晚皺了皺眉,看向靠在門上直打嗬欠的樂天,心底一陣愧疚,“你等等,我想想辦法。”


    門邊有個不大的窗戶,離鞋櫃挺近的,伸手進去就算夠不到鑰匙,如果能看到的話,找隔壁借個撐衣杆也就夠到了。


    這麽想的時候暮晚抬手推了推窗戶,推了一下,沒動!


    暮眉眉頭輕皺,又試了一下,紋絲不動!


    她有些氣惱,這窗戶以前是按的插銷那種的,裏麵都能開,後來聽說過年小偷多,家裏雖然沒什麽值錢的東西,可該防的還是得防,就在年前找人換了扇推拉的,裏麵上鎖。


    兜兒裏隻有幾塊兒,手機沒帶,鑰匙沒有,還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腦海裏猛的閃過慕辭心的身影來,不過剛閃過一秒暮晚就歎出一口氣,慕辭心的新戲正月十六開機,就趁這幾天迴老家看父母了,就算拿這幾塊錢下樓找個公用電話打給她,也是於事無補。


    暮晚突然覺得自己活得很失敗,沒了家人以後似乎就隻有慕辭心這一個朋友了,雖然她也曾因為某些原因隱瞞了些母親和顧淮南的實情,可真真算起來,這個朋友對自己所做的,跟那點兒隱瞞算起來,真算不得什麽。


    可悲哀的是,遇到這種事,她想到的除了這個朋友,卻別無他人。


    挫敗、氣憤種種不可言喻的情緒直衝上腦門兒,憋得她很難受,卻又找不到發泄口。


    “暮媽媽……”樂天扯了扯她的衣角。


    暮晚挨著他在門口蹲下,將小小的身子緊緊抱在懷裏,“先靠著我眯會兒,你讓暮媽媽想想辦法啊,想辦法……”


    暮晚從沒想過,出來後的第一個新年居然是這麽過的,如果讓寧樂知道了,指不定會怎麽損她。


    自己這麽淒慘就算了,還拖著她兒子跟她一塊兒慘……


    想到這裏,暮晚唇角不禁勾起一抹自嘲的笑,這個年過得還真挺有意義的。


    思襯間,樓梯口閃過一抹微弱的亮光,暮晚抬眼看去,那道微弱的光順著她的視線漸漸來到跟前。


    顧淮南拿著手機在她身上來迴照了照,微擰著眉問,“蹲這兒幹嘛?”


    暮晚隻一瞬的驚愕,隨即撐著門框站了起來,手足無措的樣子像逃課的學生突然被老師逮了個正著一樣。


    此時的她覺得無比的丟臉,本來就挺丟臉了,這臉還直接丟到了顧淮南麵前。


    可是,他怎麽會……這樣想著,話已經先一步出口了,“你不是走了嗎?”


    顧淮南沒答話,原本靠在她身上的樂天這會兒也睜了眼,看到顧淮南後委屈的癟嘴,“沒鑰匙,進不了門了。”


    暮晚忙拉了拉他的小胳膊,示意他不要亂說話。


    小樂天卻全然不懂暮晚的意思,捂著唇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後低垂了眼,“好困……”


    暮晚突然想起,這個霸道且完全不講道理的男人似乎有她家門的鑰匙來著,之前還無數次想過換鎖甚至換門,現在想來,好在自己沒換。


    “你……”暮晚尷尬的垂眼看著自己的腳尖,磕磕絆絆的問,“鑰,鑰匙借我……用,用。”


    “沒有。”顧淮南似完全看不出她的窘迫一樣,語氣平靜,一派看熱鬧似的閑適。


    暮晚有些惱,卻又不好發作,顧淮南明顯是故意的,想看她在門口蹲一夜?


    似看出暮晚的想法一樣,顧淮南聳聳肩,“真沒帶,不然早進去了,何必在門口等。”


    暮晚不知道他的話可不可信,可眼下如果他也沒鑰匙,就真的隻能在門口坐一晚了。


    “你手機,能不能借我用一下。”良久後暮晚輕聲問。


    “幹嘛?”顧淮南雙手抱胸冷冷的看她,“打給你的姘頭,然後順理成章住到他家去?”


    “你什麽意思?”暮晚怒目而視,覺得眼前的人簡直不可理喻到極致。


    “妙,真是妙!”顧淮南拍拍手,“我是不是壞你好事兒了?”


    “不想幫忙就請離開。”暮晚怒不可遏,一手攬著樂天強壓住心頭火,冷冷的開口。


    顧淮南卻似看不到她臉上的怒意似的,彎腰摸了摸樂天的小臉,“走,叔叔帶你睡覺去。”


    樂天猶疑的看了看暮晚,而後搖了搖頭,“我要跟暮媽媽睡。”


    顧淮南抬眼看她,“現在你有兩個選擇,第一,抱著他在門口蹲一晚,就像剛才那樣,不過那樣的後果不用我說你自己也應該知道,聽說今晚可能還有雪,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暮晚麵無表情的看著他,沒說話。


    “至於第二嘛,能讓你開口找我借東西,看來也的確是找不著人了,不如我大人不記小人過,不計前嫌的收留你一晚。”


    “謝謝,”暮晚咬了咬唇,“我可以自己想辦法。”


    “你的辦法就是在門口蹲一晚麽,”顧淮南毫不留情的拆穿她,“你可能受得住,你覺得他一個孩子,能扛得住這天寒地凍?”


    不得不說,顧淮南的這句話讓她猶豫了。


    她把樂天從海寧帶出來的初衷,不過是想多給他一些溫暖,讓他覺得自己有家、有來自親人的關愛,有一個好的生活,如果大過年真的像顧淮南所說,那她真是罪過了。


    坐進那輛另她臉紅心跳的卡宴時,暮晚的心跳得跟恰恰舞似的,一下下敲擊在她胸口,提醒著她在這輛車裏,他們之間有過最親密的行為。


    她故作鎮定的抱著樂天,小腦袋靠在她臂彎裏,幾乎是一上車就閉上了眼,這會兒已經發出了輕微的鼾聲。


    暮晚輕輕摸了摸他的小臉,車裏的暖氣還沒這麽快散開,她準備脫下外套搭在他身上。一件淺灰色羊絨大衣從前麵扔過來,準備無誤的落在她手邊的空位上。


    “用這個。”顧淮南發動車子,頭也不抬的說。


    暮晚沒有拒絕,不管他是出於好心也罷,還是說突然起了什麽憐憫之心,反正冷的不是她。


    車子駛出一段距離後暮晚突然開口,“隨便找個酒店旅館什麽的停吧,借我點兒錢就行。”


    顧淮南沒理會她,直接一腳油門踩到了底。


    下車的時候樂天睡得正熟,暮晚往車窗外望了望,像是個小區。


    顧淮南沒給她時間琢磨這裏哪裏,直接打開了車門,彎腰探進車內,示意她把樂天給他。


    君悅在桐市可謂是個寸土寸金的地方,這個小區裏麵所住的人大多非富即貴,一層樓隻住了一戶人,慕辭心曾不止一次跟她提過,等她大紅大紫了,首先就要在這裏給自己買套房。


    沒想到暮晚也有幸能到這樣的地方來,站在君悅門口,穿著臃腫羽絨棉服和毛拖鞋的自己顯得那麽的格格不入。


    “愣著幹什麽,你當自己也是小孩兒呢,也要人抱?”顧淮南往裏走了兩步,見暮晚沒跟上,轉頭不客氣的說。


    暮晚往前挪了兩步後又停下,不用想也知道,這裏是顧淮南的家,現在的家,與她無關的家,可她今晚真的要住到他家去?


    那豈不是又跟他牽扯不清了?


    這樣不清不楚的關係讓她迷惘的同時又很害怕,怕自己剪不斷理還亂,到頭來又被傷得體無完膚。


    顧淮南見她走走停停不由有些生氣,沒什麽表情的的臉上隱隱閃過一絲怒容,所以,到門口了矜持起來了?


    “是跟我上樓還是在這兒站一晚,隨便你。”


    顧淮南冷冷的聲音從前方傳來,暮晚垂在身側的手僵了僵,等那人轉身抬腿準備往前走時幽幽開口,“你到底,把我當什麽呢?”


    顧淮南愣了一下,緩緩轉過身,以一種半疑惑半打量的姿態看著她,卻未說話。


    “我們離婚了,可卻還經常見麵,甚至……甚至上床,這不合邏輯,這完全超出了我們的關係所發展的範圍,如果你還是如以往一樣,覺得新鮮、刺激、好玩兒,那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你找別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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