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淮南是簽好字讓裴欽拿來給她的,他是真的要跟她離婚呢。


    暮晚枕著那封離婚協議流了一晚上的淚,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睡著的,隻聽到喊起床的時候外麵都還沒怎麽亮,她揉了揉眼睛跟著眾人從床上爬起來,眼睛掃過被淚打濕的協議書時,狠狠吸了一口氣,從枕頭下摸了支筆出來利落的簽了字。


    每個人一周隻可以往家裏去一次電話,這是昨天進來的時候上教育課的時候就講了的規矩,而暮晚找到獄警並跟她說了自己的訴求後居然很爽快的被允許了。她不由自嘲一笑,錢和權利原來這麽有用,如果不是顧淮南提前打好招唿,她也不可能這麽順利,他一早就料到她會簽這個字吧。


    顧淮南的電話終於在她正式坐實罪行後的第二天接通了,真是諷刺,暮晚想,她想起他說在她麵前演好男人演得自己都快吐了,那這些天,他是不是高興得都快忘了自己姓什麽了?


    “喂?”清冷中帶著些許低沉的聲音從聽筒裏傳過來,暮晚很不爭氣的顫了一下,眼框瞬間就變得溫潤起來,她暗罵自己真沒用,隻一個聲音,居然還是能撥動她傷痕累累的心弦。


    “喂?”這次有些不耐煩了,暮晚吸了吸鼻子,沒有迴答。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後歎了口氣,“暮晚?”


    暮晚都不知道自己是該笑呢還是該哭或者該破口大罵,他居然還能從沉默中知道是她,這算是驚喜嗎?她諷刺的自嘲。


    “明天見一麵吧,字我已經簽了,如果你不親自來取,我就當那一紙協議就是你開的玩笑。”


    暮晚抬手抹了把臉,帶著重重鼻音的聲音讓她覺得自己再要多說一句都很吃力,所以一口氣說完這句話後她就將電話給掛斷了,然後靠在電話機旁狠狠撫著胸口,似乎隻有這樣做才能讓那種窒息的感覺消散得快些。


    她害怕,迫不及待的掛斷電話是怕聽到他冷漠拒絕的話。


    腹部傳來隱隱的痛,想起昨天那個胖女人連踢帶踹的一腳不自覺的皺了眉,伸手按了按,眉頭擰得更緊了些。


    懷著忐忑和不安度過了一個漫長的夜晚,早上起來的時候寧樂皺著眉看了她一眼,暮晚對她的印象說不上多好,但這人幫助過自己,她還是迴給了她一個淡淡的笑。


    寧樂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後來直接對著她搖了搖頭,暮晚有些莫名其妙,隻是她心裏裝著事對於寧樂的舉動也不甚在意,直到被獄警叫出去,說有人找。


    獄警叫她的時候寧樂正在教她怎麽給衣服上打雙排線,獄警的聲音響起來的時候她正給針換線,手剛拿著線頭對準針眼踩著踏板的腳就猛的一滑,然後她似嚇了一跳似的往後退了一下,整個人跟著從凳子上出溜到地上,摔了個結實。


    寧樂愣了一下,似是沒想到她穿個針都能摔了,不怎麽高興的彎下腰準備扶她,暮晚卻像沒感覺似的保持著摔在地上的姿勢,直到獄警慢慢朝她走過來。


    “是叫我嗎?”好半晌暮晚才沙啞著嗓子問出聲。


    “20417?暮晚?”獄警看著她又報了一遍,臉上盡顯不耐煩。


    暮晚坐在地上點了點頭,獄警看她一眼,“跟我來。”


    她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才感覺到疼來,寧樂扶了她一下,臉上有些不忍,“你臉色不太好。”


    暮晚能想象自己現在的表情,她不自覺的伸手往頭上臉上扒了扒,試圖笑一笑來掩飾眼底漸漸升騰起的霧氣,“現在呢?”


    寧樂眉頭皺得更厲害了,她搖搖頭無聲的歎了口氣,“你的樣子醜暴了。”


    暮晚愣了愣,隨即卻笑了,不管她說的是真的還是玩笑話,這樣的語氣卻讓她沒來由的一陣輕鬆,之前那種赴刑場的感覺慢慢消散開來。


    一大片一玻璃窗口,暮晚幾乎是進門的一刹那就認出了坐在正中間的顧淮南,他跟離開時沒什麽兩樣,西裝筆挺英氣逼人,臉上還是帶著一慣溫和得體的笑,隻是頭發剪短了些,看起來朝氣蓬勃心情不錯的樣子。


    隻是眼神在掠到門口戴著手銬的暮晚時微微怔了一下,嘴角輕輕抿成了一條線,但卻也隻一秒便微微上揚了些,還衝暮晚點了點頭。


    那麽自然,仿佛他是來見多年的好友一樣,哪像是探監呐。


    暮晚抖了抖唇抬腿往前挪著步子,腳上除了一雙布鞋外並未戴其它鏈子什麽的,可暮晚卻覺得走一步都很艱難,像走在冰刀上、烈火中一般。


    短短幾步路她卻走了一分多鍾,顧淮南似乎耐心不錯,從她站在門口的時候眼神就沒從她身上移開過,臉上一直保持著淺淺的微笑,直到暮晚坐到椅子上後他才拿起麵前的電話,然後手指在玻璃窗上點了點暮晚麵前的電話。


    暮晚深吸一口氣後緩緩吐出,然後接了起來。


    “受苦了。”


    原本應是讓人忍不住痛哭流涕的慰問和關心的話,卻被顧淮南用這麽輕描淡寫的語氣說出來,暮晚肩膀不自覺的顫了顫,這比聽到裴欽傳達說離婚的話時還讓她心痛。


    “我沒想到你會來。”暮晚吸了口氣,顧作平淡的說,隻是那微顫的聲音卻出賣了此刻的情緒。


    “我記得你說過的話,當然要來。”顧淮南眼睛一直盯著她,臉上還是一慣微笑的表情,暮晚極力想從他眼底漸變的流光看出些什麽,可不爭氣的霧氣卻越發讓她睜不開眼了。


    眼淚還是‘啪嗒啪嗒’的流了下來,暮晚越想控製卻怎麽也控製不了。顧淮南說記得她的話,所以才來,他在乎的是她有沒有簽字吧。


    “如果我不簽呢?”她抹了把眼淚有些倔強的看著他。


    “你會簽的,”顧淮南仍舊氣定神閑,“這麽多天,就沒想過媽嗎?”


    暮晚怔了怔,顧淮南口中的媽她當然知道,是她的母親,半身癱瘓一直住在療養院的母親。


    “為了離婚,你不惜拿我媽來威脅我?”暮晚不可置信的瞪大眼,“你也不止一次叫過媽吧,就為了個女人想跟我離婚使這麽大個招?三年呢,”暮晚說到這裏的時候笑了笑,眼淚卻止不住的往下滾,跟屋簷水似的,“三年,幹嘛費勁巴力的來跟我結婚,現在為離個婚又把臉撕成這樣?”


    顧淮南愣了一下,隨即笑了,“看來你都知道了,那你肯定也知道我其實是顧氏實業的掌舵人了,這樣的身家你覺得你配得上嗎?”


    配得上嗎?真好笑,暮晚不自覺的就笑了出來,瞪大眼看著他,顧淮南看著她瞪大的眼裏布滿的紅血絲,眉頭不自覺的皺了皺。


    “你現在跟我說配不配?”暮晚有些激動的用另一隻手扒著玻璃窗,似乎是想透過這層厚厚的玻璃穿透過去,她臉色慘白的看著眼前的男人,“跟我戀愛結婚的時候怎麽沒想到配不配呢?”


    顧淮南歎了口氣輕輕別過臉,似乎不想看她,“你也知道,有錢人家的少爺沒事兒就喜歡跟人找樂子玩兒遊戲體驗生活,你,就當是我體驗生活的一部分吧,現在遊戲結束了,咱們也該把道理清了。”


    體驗生活?玩兒遊戲?在暮晚眼裏忠貞不渝的愛情居然就是一場無聊的角色扮演遊戲,扮演者顧淮南玩兒累了喊停,所以她就得配合他。


    “你憑什麽這麽對我?”暮晚看著他,臉上的表情因憤怒而變得有些扭曲,“你良心能安嗎?我到底哪裏對不起你你要這麽對我?”


    “哪裏對不起我,”顧淮南臉上的笑終於收了起來,麵無表情的看著眼前這個滿臉淚痕麵目猙獰的女人,輕輕重複著那半句話,“你們整個暮家都對不起我,要怪隻能怪你生在暮家做了暮長慶的女兒。”


    這還是頭一遭看到顧淮南用這麽淩厲的語氣跟她說話,暮晚一時有些怔愣,有些不解的看著他,喃喃出聲,“我爸……”


    顧淮南煩躁的從兜裏掏了個煙盒出來,拿出一根後想了想又收了迴去,電話聽筒被他撂在一旁,暮晚被他這話震得腦細胞都不好使了,隻得呆呆的看著他一係列動作,心裏卻在暗歎,結婚快半年,她居然不知道他還會抽煙。


    也是,她諷刺的笑了笑,連自己的身份都隱藏的那麽好,這點兒愛好又算得了什麽。


    顧淮南似乎是在冷靜自己的情緒,他對著空氣吐了好幾口氣後從兜裏掏出個手機來,暮晚聽不見他的聲音,隻能看著他不停動著的嘴唇和眉宇間的不耐煩,沒過半分鍾就從外麵走進來一個穿著時髦的女人,暮晚一眼就認了出來,是那晚電視上的徐嘉穎。


    顧淮南重新拿起話筒,聲音沒多大起伏卻比之前清冷了不少,“字隨便你簽不簽,但離婚隻能我說了算,你不簽我也有的是辦法讓你簽,如果你想你媽能過得安生些的話。”


    “你要對我媽做什麽?”暮晚因他這後半句話激動了起來,瞪著眼著急的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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