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盆大雨說來就來,雨點密密地交織在天地間,水霧彌漫,群山若隱若現,一片混蒙。


    這場雨實在太大了,雨點打在臉上竟是陣陣生疼,林一眉離死屍不遠,跑過去的時候,衣服已經濕透了,衣角往下滴水,幾縷頭發緊貼著額頭,看上去頗為狼狽。


    “把死屍放下來。”他衝操作吊架的村民喊道。


    死屍慢慢落在地上,在雨水的衝刷下,他身上的泥土沙礫都隨水流走,現出本來麵目。


    十多年過去,衣服如新,皮膚、血肉、血液萎縮幹枯,血紅的眼珠子在深邃的眼眶裏格外瘮人,好似要鼓出來一般,直勾勾地盯著林一眉。


    林一眉也在看他。


    若非昨天在教堂知道了真相,若非年輕時接觸過吸血鬼,搞不好就被死屍蒙騙了。


    這樣一具幹屍,任誰看到都會認為他已經死得透透的了。


    實際上,他隻是‘睡’著了。


    血族中很多強者都會選擇沉睡,告魯斯被教廷封印在棺材裏,以沉睡對抗夏理遜神父等人的神聖淨化,撐了整整上百年。


    眼前的幹屍便是如此,他將全身血能匯聚到心髒之中的血核裏,像動物冬眠一樣,但比冬眠還要徹底,簡直跟死了沒兩樣。說死有些不貼切,因為吸血鬼本就是死人。


    林一眉放出靈識細細探查,好一會兒過後才在幹屍體內發現一股極其微弱的能量波動,證明這家夥確實還沒死。


    “當年那位道兄拚了命也要殺死你,可惜沒能如願,我幫他一把,送你上路。”


    身前的吸血鬼融合德古拉伯爵同心血戒的血能轉化為血族,陷入沉睡還能掀風起浪,攪得湄洲鎮不得安寧。林一眉就要去港城了,臨走之前必須解決掉這個隱患,不然湄洲鎮肯定遭殃。


    “倫貝基、薇琪曾經說過,吸血鬼的命門是心髒中的血核,打碎血核,吸血鬼必遭重創。死不死要看對方的實力,一些高階血族為了保命,會將部分血能儲藏在血牙裏。最保險的辦法是同時打碎血核和血牙。”


    暗暗想著,林一眉伸手抓向幹屍胸口的銀十字架。


    啪……


    一隻濕淋淋的手忽然抓住林一眉的手腕,林一眉偏頭問道:“隊長,你幹什麽?”


    隊長抹點臉上的雨水,語氣不善地說道:“我還想問你幹什麽呢,這具幹屍是文物,不許亂動。”


    “你當他是文物?”


    “怎麽,不行啊?”


    “我怕文物活過來咬你。”林一眉正色道:“湄洲鎮近期禍亂的源頭就是他,一定要消滅掉。隊長放心,我隻拿他的心髒和兩顆牙齒,其他部位留給你。”


    屍不屍的,隊長根本沒放在心上,他看中了銀十字架上的寶石,想據為己有,一聽林一眉隻要心髒和牙齒,隊長暗罵一句‘白癡’,笑眯眯地說道:“兩顆牙是不是太少了,你把他的牙齒全拿走都沒關係。”


    “兩顆足夠了。隊長,手放開,我要用一下銀十字架。”


    “隻是用一下?”


    “隻是用一下。”


    隊長鬆開手,死死盯著林一眉。林一眉握住銀十字架的上端,用力一拔,竟沒拔出來。


    “師父,要不要我們幫忙?”阿豪問道。


    林一眉搖頭道:“吸血鬼有鋼鐵之軀,銀十字架插進去,普通人很難拔出來。你們讓開。”


    示意大家退開,他施展大力法、運勁之術,一掌拍在十字架上。聽得哢嚓一聲,十字架往下刺去。


    “你們快看,出血了!”


    “死屍怎麽會出血?”


    “太神奇了!”


    看到殷紅的血水從十字架周圍湧出來,林一眉臉色微變,縱身躍到幹屍身上,使了個千斤墜的招式,死死壓住對方的身體。雙手握著十字架用力往下插。


    驚悚的一幕出現了,幹屍忽然抬起頭,幹裂的嘴巴張得老大,發出一種尖銳刺耳的聲音,音波過處,雨水炸開,水滴四射,隨著音波圈圈向外擴散。


    阿豪、阿方、隊長等人抱頭慘叫,首當其衝的林一眉臉色微微發白,手上力量越發大了起來,猛把銀十字架在胸腔內攪動。


    玻璃碎裂一般的聲音過後,幹屍的嚎叫聲戛然而止,頭砰地落迴去,濺起些許水花。


    林一眉不敢怠慢,拔出銀十字架,施了個咒術,敲碎兩顆血牙,這才長鬆了口氣。


    正常沉睡的吸血鬼並非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當生命受到威脅時,出於求生本能,會自動蘇醒過來。


    實力強大如侯爵、公爵、親王,他們沉睡時會放出威壓,低階吸血鬼根本不敢靠近,受到強烈刺激就會蘇醒。


    這是一種防護機製,要是沒有這玩意,外人不小心闖進血族強者的沉睡之地,豈不是能將血族強者一網打盡?


    幹屍埋在地下十多年,尚有餘力影響外界,臨死反撲也屬正常,可惜他當年受了傷,血能消耗太多,此時十分虛弱,嚎叫聲隻是一種無能狂怒,並未衝破林一眉的靈識防禦。


    鬼佬吸血鬼就這樣憋屈地死了,恐怕連他自己都沒想到,煞費苦心地引誘村民將他挖出來,剛露麵就見上帝了。


    “隊長,你的文物。”林一眉把銀十字架往隊長手裏一塞,踏著泥水匆匆離開。


    “什麽我的文物,分明是你的文物。”


    親眼看到了剛才那一幕,隊長拿著銀十字架,心裏直打鼓,大聲喊道:“一眉道長,你就這麽走了。文物再活來怎麽辦?”


    “用十字架戳他就行了啊!”


    村民們望著隊長手裏的銀十字架,覺得消滅吸血鬼的重任非隊長莫屬,扔掉鋤頭、鐵鍬,轉身跑個精光。


    “一眉師傅,等等我們。”


    幾天後,林一眉師徒三人雇了幾輛車,離開湄洲鎮,啟程前往港城。


    他們的動向,石堅不是太關注,那天林一眉做法聯係他時,他淡淡地應了一句,注意力全放在鍾小雲身上。


    經過幾天的調整,鍾小雲凝聚本命蠱魂,修成蠱真人的時機已至。


    見她指尖噴射的後天蠱氣忽然消失,雙手結印,一股無形而奇特的能量向四麵八方擴散。隨後在石堅、白柔柔以及暗中護法的告魯斯、雷吉娜等人的注視下,鍾小雲放出自己初步凝聚的蠱魂,進行最後一步,將神魂與蠱魂徹底融合。


    從此,不死蠱就是她,她就是不死蠱。


    既稱‘不死’,可見不死蠱是一種極其強大的存在,外形也是相當的特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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