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說便罷,"連越無所謂地幫我洗著青椒,"隻要知道你沒有惦念誰就好,我對你家夫人隻有感恩,人嘛!我還真沒興致。"


    "有興致你就悲劇了!"我心道:夫人她連皇帝都不放在眼裏,若是你,隻怕連接近她的資格都沒有!


    日子就這樣相安無事的過著,雖然同住一個院子,但連越還算君子,從沒有打過我什麽主意。也就時常在一起吃飯,然後各忙各的。


    轉眼快到中秋,這一天,我剛從街市上買了些月餅歸來,以備佳節。連越突然跟我說,他又要出遠門了。


    又有任務,我笑笑,表示習以為常。


    他默默在我身邊坐下,幫我擇菜,


    "我突然有點兒害怕。"


    他狀似鎮定地說著,但是我看向他的時候,輕易就察覺了他眼底的惶恐不安,以往他有任務時,都是莫名興奮,眼中閃著期待光芒,於他而言,那是為民除害,可是今日,他居然說害怕?


    "害怕什麽?"


    "上一迴,有個兄弟犧牲了,我還活著,這一迴,不曉得我還能否再幸運。"連越自嘲地笑了笑,"從沒想過有一天,我也會貪生怕死。"


    他不是在擇菜,他是在掐我的白菜啊!我忍不住輕聲提醒道:"白菜是無辜的。"


    歎了口氣,他無奈地搖搖頭,似乎對我無可奈何,"你到底,有沒有在認真聽我說話?"


    "我很認真。"我隻是想打破這沉重的氣氛而已,"你說害怕,我懂,你怕一去不迴,你還沒娶妻呢!你覺得遺憾,對不對?"


    笑了笑,他問我,"你要不要幫我彌補這個遺憾?"


    "怎麽彌補?不會讓我嫁給你罷!"我打趣道:"萬一你真的沒了呢?我繼續守寡?"


    尷尬地笑了笑,連越道:"也是。我不能,那麽自私。"


    感受到他的傷感,我不好再開玩笑,遂正色道:


    "才剛是玩笑話,莫當真,你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擇好了菜,我起了身,準備去衝洗,剛轉身,手腕卻被他拉住,我奇怪地迴望著他,他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似的,黑亮的眸子凝著我,開口相問,


    "雲霄,倘若我平安歸來,你嫁給我,好不好?"


    嫁?他是認真的麽?這不應該啊!"我記得你從前說過,不想娶妻,怕被感情牽絆。"


    "你還跟我說過,我不想,隻是因為沒遇到愛的人,現在,我遇到了,所以我想成親。"


    沒想到我的話他會記得那麽清楚,一時間,我不知該怎麽迴應,端著菜籃子愣愣地立在那兒。他也沒逼我給他答案,隻說讓我考慮一下。


    我答應他會認真考慮,事實上我不知道該考慮什麽。屋外秋高氣爽,一陣清風吹來,枝葉嘩嘩作響,我看著樹下,透過枝葉灑下來的碎碎的陽光,心中一片蒼茫。


    入夜後,看著鏡中的自己,我很想問一句:雲霄,你究竟喜歡連越麽?迴答我的,隻有無邊的沉寂。


    臨行前一晚,他來見我,"昨日我和總舵主說,不想參與這次任務,他許諾我,這是最後一次,任務結束後,他放我自由。"


    自由?一時間,我竟沒能理解這句話的含義,"你要退出天地會?"


    "天地會一旦加入,不能退出,否則會被追殺。總舵主的意思是,可以不再讓我做香主,做了閑散江湖人,無拘無束。"


    "那也挺好。"我如實道。


    他的麵色含著無盡的期待,又有幾分忐忑,"雲霄,等我迴來,我希望,你能答應嫁給我。"


    "你迴來再說罷!"我的確沒有主意,好像失去了應對感情的能力,隻是想著,也許給他些希望,他能更平安呢?


    在他離去的第三天,我竟開始盼望著他的歸期了。


    一個人做飯太麻煩,做少了浪費功夫,做多了又吃不完,隻能留著下一頓繼續,可是剩菜吃多了也不好,胃不舒坦。


    他在的話,飯菜一般不會剩,果然還是家裏有個男人好一些,不然隻能便宜隔壁大娘的豬了,我如是想著。


    然而一個多月了,他還未歸來,這好像是最長的一次,本以為他可能是在路上耽擱了,可買菜之時聽到的風言風語,令我心驚膽戰,好像有幾個人在討論,說哪裏的一些天地會被官兵抓了。


    他這次的任務是何處,我並曉得。放不下心的我隻好尋到武館,在武館後門等著,希望能遇見熟人。


    然後我就看到了大胡子,之前執行任務時,他的腿受了傷,這次就沒去。


    瞧見我,他有些驚訝,問我怎麽不進去。


    尷尬地笑笑,我沒有多解釋,隻是問他,連越的近況。


    看了看四周,他趕緊將我拉了進去,關上後門,才悄聲告訴我,"連越他們……失敗了……"


    心,驀地一緊,看來我猜中了,"真的被捕了?"


    "嗯。"歎著氣,大胡子惋惜道:"我才去打聽過,正要押往京城。"


    總是聽說旁人失敗,沒想到這一次,他會失手,我愣在一旁,許久沒有反應過來。大胡子讓我迴家去,這段時間不要來武館。


    我感覺他的神情很嚴肅,問他是不是又要劫人。


    他點了點頭,"我不能不管他。雖然他小子長得比我英俊,我看他不順眼,但也是條好漢,不能就這麽沒了!"


    我說要參與,他問我會武功麽?我說不會,大胡子嗬嗬一笑,"洗洗睡罷!睡醒了胡子哥哥還給你一個連越!"


    他要進去與眾人商議,我執意跟了過去,反對他們的劫獄!


    莫鳶看到我,臉色很不善,"虧連越那麽維護你,如今他出了事,你就不管了,準備再勾搭你表哥麽?"


    我這才注意到,韋青山坐在上座。他正抬眸看向莫鳶,眼神陰了一陰。


    一旁有人聽不下去,警告莫鳶,"總舵主的事,就不勞莫姑娘費心,少牽扯這些兒女情長,我們總舵主可是要立大業的人,會被私情牽絆麽?"


    莫鳶冷哼一聲,表示她一定要救連越,就算死也要救。


    "人當然是要救的,"我冷靜地說著,"救出來大夥兒平安,豈不皆大歡喜,為什麽一定要搭上人命?"


    "兩全其美當然更好,"韋青山自上座走了下來,立定在我身側,探究地看著我,"難道雲霄姑娘有主意?"


    "有!"說著,我自頸間取下一塊玉佩,懸於手中。其他人嗤笑一聲,認為我在開玩笑。


    尤其是莫鳶,笑得最刺耳,"一塊玉佩?再珍貴又如何?賣了換銀子,賄賂當官的?嗬!幹脆你去色誘罷,興許能成事呢!"


    未等我發火,韋青山已經將她狠狠地訓了一頓,"雲霄是我表妹,你這樣侮辱她,怕是對我也有意見罷?"


    "鳶兒不敢!"被訓斥的莫鳶隻得低頭,忿忿地坐在一邊。


    韋青山又問我,這玉佩有何來曆。


    我如實道:"此乃嘉慶帝登基之前的隨身之物。"為了救連越,我隻能將自己隱瞞了許久的身份暴露,不然他們不會相信我的話。


    "別告訴我,你還認識皇帝?"莫鳶覺得自個兒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韋青山沒有理會她,讓我繼續說下去。


    頓了頓,我又道:"他還是王爺的時候,曾經許諾過,這塊玉佩,可以兌現我一個請求。"


    韋青山已經明白了,"相當於免死金牌?"


    我點了點頭,"對。"


    "你怎麽不許願當皇後啊?"


    又是來自莫鳶的諷刺,我實在懶得理她,事實上也沒人理會她,旁人更關注的,是我的身份,"雲霄,你究竟是什麽人?朝廷之人?混進天地會?"


    有幾人看向我的目光異常警惕,幸好韋青山替我解了圍,說出我的來曆。


    總舵主的話,他們自然深信不疑,"既然是福康安的丫頭,那認識王爺什麽的,也不奇怪。"


    至於如何結識,他們江湖人,也不關心這些,隻關心這玉佩是否真的有用。


    "如今嘉慶已經做了狗皇帝,他還會兌現承諾麽?"


    "我相信他會。"其實我並不確信,但還是得給自己,給他們希望,否則,大胡子肯定會劫獄,那就是白白送命了!


    有了韋青山的安排,他們不再輕舉妄動,決定跟著官兵去往京城。人不能太多,否則容易暴露。莫鳶定要跟去,她也會武功,韋青山就同意了。加上我和大胡子,還有另外三個天地會高手,一行六個人。


    我們幾人隻能跟著他們押解的隊伍,又不敢跟太緊,怕被發現,左右他們也不會丟,我們就慢了一日的路程,這麽跟到了京城。


    京城,沒想到有朝一日我還會迴來啊!


    我知道,以我的身份,即便有玉佩,也入不了皇宮,這玉佩,並不是所有人都認得是嘉慶之物,宮門侍衛一定不許我進去,我隻能,另做打算。


    去一趟嘉勇郡王府,似乎是我唯一可走的路。


    莫鳶還說,我一個人去,會不會帶官兵來將他們一網打盡,大胡子笑了,"她若真是朝廷的奸細,你家那武館還能開到現在?"


    我第一次覺得大胡子原來並不蠢,關鍵時刻還是很機靈的嘛!不由向他豎起了大拇指。


    隨後將他們安排在一家不起眼的客棧裏,而我,則一個人去往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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