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急的令皇貴妃也不管這是不是年下,當即吩咐宮女,"去把那玉佩拿來!"


    宮女領命進去,不一會兒,帶了一個盒子出來,遞給九公主,九公主詫異接過,打開一看,欣喜不已,"這……這是劄蘭泰的玉佩!他迴來了?見過皇額娘了?"


    "沒有。"令皇貴妃冷聲道:"實話告訴你罷!劄蘭泰已經死了!"


    聞言,九公主並不相信,她還認為那是她額娘為了讓她死心而編的假話,"皇額娘為何這麽說?"


    "福康安在吉林時撿到這塊玉佩,"令皇貴妃將福康安的話轉告與九公主,她卻如何也不信,


    "不可能!他為何不歸來?為何要救旁人!不會的!一定是福康安在騙人!定是他與明珠害死了劄蘭泰,才找個借口為自己洗白!"


    她的心被怨恨嫉妒蒙蔽,連最簡單的是非也無法辨別,"福康安有那麽蠢麽?他若當真謀害劄蘭泰,大可不說出來,遠在吉林,無人知曉!又何必跟你皇阿瑪提起?"


    緊握著手中的玉佩,傾刻間,九公主淚如雨下,泣不成聲,"不會的……劄蘭泰……他怎麽可能死了呢?"


    "我信這事實,"令皇貴妃趁機又勸,"你莫再自欺欺人,你還這麽年輕,不能為他守寡,有好人家,你就聽額娘的話,改嫁了罷!"


    接下來的話,九公主根本沒有聽進去,等了那麽多年,居然等到他的死訊,這塊玉佩,她一直戴著,如今兩塊重聚,人卻未能重逢,陰陽兩隔!


    窮其一生,還是得不到他的心啊!真的是她錯了麽?愛一個人而已,為何是錯?


    臘月二十三,小年夜,博和托又一次來接雲霄,雲霄幹脆避而不見,待他走後,她求了明珠,讓主子去逼博和托寫休書。


    明珠一再要求,福康安隻好硬著頭皮與博和托提起此事,博和托死活不肯,"雲霄還在氣頭上,才做出這樣不理智的決定。等她消了氣,自然願意迴家。求主子開恩,我真的不想與她分開!"


    "你們這般來迴鬧騰,不是為難我嘛!唉!"


    最是難斷家務事!福康安實不願做壞人,思量再三,與明珠商議,"要不,再等等罷!"


    "有什麽可等的?"辦事需利索,明珠不喜歡推拖,"雲霄已然下定決心,再等也不會改變主意。"


    "假使現在合離,隻怕他們年都不好過,博和托的母親身子不好,為此事已經臥病在床,倘若決意在此刻了斷,萬一他母親再氣出個好歹來,雲霄也不會好受罷?"為做和事佬,福康安是挖空了心思說好話,


    "再讓他們給彼此兩個月時日,好好考慮,倘若過了年,雲霄還是執意合離,那便沒什麽可說,緣分盡了,這休書算是寫定了!"


    諸多借口!明珠不由氣惱,"我不喜歡聽你幫著博和托說好話!你是覺得他做的對咯?"


    "冤枉啊!我可沒這麽想!隻是,寧毀十座廟,不拆一樁姻!更何況曾經的指婚人是我,我當然希望他們能一直走下去。"


    "願望是好,"他的期盼又何嚐不是明珠的期盼,奈何博和托不爭氣,"隻是愛若變了味兒,便隻剩勉強,毫無意義……"


    "我懂,可畢竟博和托是我一手提拔的人,看他那樣哀求,我也不忍心迴絕啊!你就當賣我個麵子,答應了好不好?"


    難得他為旁人說好話,明珠也不好再態度強硬,惟有退而求其次,警告道:"莫等兩個月之後你又繼續往後拖!"


    "不會,"福康安保證道:"就這麽說定了,我跟博和托說,諒他也不敢有異議,雲霄那邊你去勸勸。"


    明珠遂勸雲霄過了年再說,"你不願迴去便住這兒,不想見他,我便不許他一家人再過來打擾你。"


    雲霄隻想快刀斬亂麻,不想再節外生枝,"這樣拖著有什麽意思呢?迴不到從前了!"


    "我明白你的決心,可是瑤林卻怕你是一時衝動,"明珠向她允諾,"且等年後,倘若你還堅持,我也不會再顧忌瑤林的麵子,定為你做主,了斷這樁姻緣。"


    讓少爺出麵唱黑臉,本就是為難人,旁觀者皆是好心,不敢說狠話,也是人之常情,雲霄無法,隻得暫時應允,好歹將這個年頭糊塗過去,之後,她再不會顧忌!


    正月十五,上元節,民間張燈結彩,熱鬧非凡,明珠本想在今夜帶著伊貝爾去街市上看花燈,奈何孩子前幾日得了風寒,這兩日稍有好轉,太夫人不想讓孩子再出去吹風,以免加重病情。


    宮中設宴,一品大臣與命婦皆可入宮享宴,福康安便帶了明珠進宮。


    宴罷,福康安等臣子陪皇上與眾親王看歌舞,命婦後妃格格們皆在另一處陪著皇太後。


    期間,明珠離席去如廁。


    從乾隆那邊溜走,在遠處候了許久的永琰瞧見她起身,微感欣喜,隻因他得了串珍貴的藍碧璽,想找機會相贈,然而如今日這般,她會入宮的機會並不多,他便想在此時找個由頭送與她。


    看她去的方向,應是要如廁,他便立在暗處的大樹後等她歸來,再上前與她說話。


    煎心得等待了一會子,恍然聽到動靜,他立即拐到前麵瞧了瞧,的確是她迴來,很快就要上小橋了。


    永琰正待過去,忽又瞧見東邊走來幾個人,正與明珠迎麵,停下說話,仔細一看,竟是他的皇姐,和恪九公主!


    真是不湊巧,這會子他也不能過去,若讓他皇姐知道他送明珠碧璽,隻怕她又要說三道四。


    計劃被打亂,勇氣被磨滅,永琰隻得又拐迴大樹後,瞧見有個石凳,他便坐下等候,料想她二人應不會說太久,反正明珠若要迴太後那邊,必然會從他這邊經過。


    這邊廂,明珠偶遇九公主,憶起七年前,她去她府上鬧騰,害她與福康安頭一次起了爭執而滑胎,明珠對她,難有好臉色,敷衍行了禮,便欲離去。卻又被她擋住去路。


    知她不待見自己,九公主也不囉嗦,直言道:"你不必對我呆著臉,我也沒心思找你麻煩,我就是想問你一句,你在吉林也看到劄蘭泰了,對不對?他可有……跟你提過我?哪怕說一句恨我也好。"


    明珠默然,她又問,"一個字……也沒有麽?"


    那聲調,似哭腔一般,明珠側眸瞧向她,見她形容憔悴,目露哀色,習慣性的心頭一軟,然而下一瞬,她又收迴目光,亦收迴同情心。


    心知不能與這種女人多言,明珠便道沒有。


    "你不想說,也就罷了……"九公主示意丫鬟將一物遞給她。


    丫鬟打開外麵的錦帕,露出一方盒子。


    但聽九公主道:"這顆明珠,他一直留著,我知道他想送給你,而你不肯收。"


    下意識接過盒子,看著裏麵那顆碩大的東珠,明珠仿佛迴到了從前,那是她十六歲生辰那年,劄蘭泰欲送她做賀禮,她沒有收,他就一直保存了七八年?


    那又如何呢?既不愛,便沒有理由接受這盛情。也許有些人,注定要辜負罷。


    然而這是什麽盒子?竟有異香?像是檀木,可是檀木不是這味兒啊?心中納罕的明珠合上蓋子,將盒子遞向她,"當日不收,今日也不能收。"


    她想要的,他吝嗇不肯給,他想給的,人家又倔強不肯要。嗬!人生真是諷刺啊!鼻頭一酸,九公主以帕掩鼻低泣道:"他又不是送我的,你若不收,我留著何用?"


    "那是你的事,與我無關。"


    剛道罷,明珠隻覺身子漸軟,手一鬆,盒子掉落草地,那顆東珠滾落水池,濺起水花,而後沉於水底。


    "夫人!"靜立一旁的雲霄見狀,趕忙去扶,"夫人怎麽了?"


    用盡力氣,明珠將盒子踢遠,"……這盒子……有毒?"


    瞬時間,九公主一改可憐狀,嬌笑道:"瞧你說的,我怎麽會狠心下毒殺人呢?不過是銷魂散而已!"美眸一瞪,姣容出惡言,"哼!殺了你太便宜你!"


    "你簡直喪心病狂!"扶著明珠,雲霄斥道:"你這樣對我家夫人,少爺絕不會放過你!"


    "他能如何?殺了我?我不怕!"得知劄蘭泰死訊的九公主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咬牙恨聲道:


    "明珠,我最見不得你幸福!得了你丈夫瑤林的寵愛也就罷了,為何要搶走劄蘭泰的心?"


    "我何須去搶?"她既然瘋了,她也不會再留情,直言不諱,


    "他的心,從來都不屬於你!你冥頑不靈,刁蠻任性,害他入宗人府,氣死他阿瑪,才將他逼走,他才會死於吉林!真正殺他的兇手是你!當初若不是為救他入獄的阿瑪,你以為他會娶你?"


    "不!"不信明珠的話,惱羞成怒的九公主爭辯道:"當初是因為你移情別戀,跟了福康安,他傷心之下才要娶我!在你沒出現之前,他對我還是有情的!"


    "是他說的,還是你自以為是?他隻是利用你的身份救他阿瑪而已!對你,一絲情份都沒有!"猖狂的女人也有軟肋,明珠故意挑她的痛處去刺,


    "劄蘭泰曾與我說過,他此生最後悔之事,便是被迫娶了你這個瘋女人!誤他一生!他連一個孩子都不屑給你!"


    "若不是你橫在中間,我怎會跟他吵架?都是你害的!我沒錯!我隻是愛他而已!得知他的死訊,我本想殉情,可是一想到你還活的好好的我就不甘心!我就算是死也不會讓你好過!"紅了眼的九公主抹了抹淚,夜裏一身紅衣的她,笑容陰森,


    "福康安不是愛你愛到骨子裏嘛!倘若他心愛的女人被別的男人上了,他又會是什麽滋味呢?"說到此,她狠戾的眸中又閃爍著異常興奮的光芒!"哎呀!你猜他還會不會要你?即便要了,心裏會不會有芥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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