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不知情!我也是才知曉我有了身孕,大夫說我驚了胎,我的孩子差點也沒命!"


    竟還有臉裝無辜?明珠看著她隻覺惡心,"如你這般蛇蠍心腸的女人根本不配有孩子!"


    "明珠你夠了!"看在福康安的份兒上他才一忍再忍,豈料她竟得寸進尺,福隆安怒眉警告,"再敢在我房中大唿小叫別怪我不客氣!"


    "你要怎樣?"明珠繼續上前,揚首與他對視,"殺了我孩子再殺我麽?"


    這女人實在咄咄逼人!氣急的福隆安不願再忍,抬手便是一耳光,卻沒能落在她臉上,竟在半空被永琰抓住手臂,隻見永琰直視於他,向來溫潤的眸色變得陰沉陌生,


    "福隆安!你膽敢動她一指頭!別怪我翻臉不認人!你若不信,大可試一試,看咱們誰要誰的命比較容易!"


    福隆安一直當這個十五阿哥是個軟柿子,然而就在方才,有那麽一瞬,他眼中的淩厲竟似乾隆皇帝一般,不怒而威,令福隆安頓感壓迫。這才猛然想起,眼前這個年輕人,當朝的皇子,很有可能就是大清下一任君主,他若與他作對,無異於以卵擊石。


    思量再三,福隆安放下手臂,歎氣道:"你帶她走,等她恢複理智再說。"


    有福隆安護著,明珠無法如願以償,永琰勸明珠先走,明珠不肯,永琰隻得去拽她,硬拉她出了房門。


    這一路明珠不停拍打,又抓又撓,"放開我!你放開我!誰阻止我就是我的仇人!"


    到得拐角處,永琰才鬆開緊拉著的她的手腕,豈料她如此執拗,轉身又要往迴走,永琰無奈,一把將她扯迴,按在牆邊,雙手穿過她雙肩,將她堵在牆角,令她暫時不得再走,"福隆安在這兒,你動不了靈芝!"


    永琰的提醒並未被明珠放在心上,此刻的她已被仇恨染紅了雙眼,視死如歸,


    "她別以為仗著有身孕就能逃過製裁!這樣的僥幸怎能令人甘心?我不允許!正是我當初的心軟才埋下禍根,釀成今日的悲劇!現在我若對她再留情,便枉為人母!福隆安護著又如何?我不怕死!大不了玉石俱焚!"


    "不值得!靈芝那樣低賤的人不配讓你為她犧牲自己!你冷靜點!聽我說!"永琰別無他法,惟有高聲嗬斥,以求能讓她激動的情緒平複下來。


    "我拉你出來不是不讓你報仇!隻是讓你等一等!此事還需從長計議,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我等不了那麽久!"兒子枉死,她怎能讓仇人逍遙法外,"我恨不得立刻殺了她!"


    "我知道!我也不會讓你等那麽久,她有了身孕,這便是最好的借口,看在孩子的份兒上,誰都會有所顧忌,倘若你一意孤行,不但親手殺了福隆安的女人,還殺了他的骨肉,你可曾想過後果?


    福康安畢竟與他是親兄弟,你讓他們兄弟以後還怎麽相處?"


    幾句話驚醒明珠,福康安是她的丈夫啊!一心為她,她又怎能不顧他的處境,這樣是不是太過自私?


    其實這不是重點,永琰想說的是下麵的話,


    "當然我不可能就此讓你罷休,小侄子那麽可愛,這麽去了實在冤枉,這口氣連我都咽不下去!


    此路不通,我們可以想別的法子!你能不能告訴我,靈芝是怎麽入府的。"


    "她本是府中伺候太夫人的丫鬟,太夫人欲將她賞給瑤林作妾,瑤林以有妻為由不要她,又怕我看她不快,遂將她趕出府,而後福隆安從金川歸來,不到三月,竟又將她帶迴府,說她有了身孕,不顧太夫人反對,硬要納她為妾。"


    聽罷明珠的概述,永琰心中已有了結論,看來靈芝也是個貪慕虛榮的女人,遂對明珠道:


    "十天,你給我十天!靈芝的事,我會幫你查探,隻要能抓住她的把柄,諒福隆安也不好再護她,你心力交瘁,莫想這些,等我消息。"


    想起福珠隆阿,她又一陣心痛,腦中渾渾噩噩,不知在想些什麽,


    雲霄疼惜的扶著六神無主的明珠,心下十分感激十五阿哥耐心規勸她家夫人,看他手上破了皮兒,不由驚唿,"十五爺!您的手背……"


    明珠這才瞥見他的手被她抓得流了血,心中有愧,低眸道了句"對不住"。


    "無妨,"永琰淡然一笑,"我知道你不是故意。"


    明珠讓雲霄替他包紮,他卻道不必,倘若一包更顯眼,府上人問起,他總不能說是明珠抓的,幹脆就這樣,還不容易被人發現。


    臨走前,永琰暗中解了一塊玉佩給雲霄,"看好你主子,萬一她又衝動,立即帶著玉佩來找我,不管我在府上抑或宮中,不會有人攔你。"


    "是。"雲霄領命收下,心中隻覺這十五阿哥對夫人太過關懷,當下也不敢亂說。


    六月十六,既是劄蘭泰的祭日,又是福珠隆阿的死期,這究竟,是天意還是巧合?


    難道是老天記恨她欠劄蘭泰一條命麽?那也該找她償還,為何要算在她兒子頭上?倘若天注定她無福留住這孩子,又為何要讓她生下他,再殘忍的奪走?


    屋外,依舊大雨滂沱,如泣如訴,是哀悼還是嘲笑?看來她還是福薄,第一個孩子滑胎,第二個好不容易生了下來,養到一歲竟被人害死!難道她真的命中無子麽?


    蜷縮在床上的明珠哭得撕心裂肺,而遠在盛京的福康安還不知曉他的兒子已不在人世。


    這一夜,噩夢不斷,一會子夢見劄蘭泰冷冷地看著她,一會子又夢見福珠隆阿站在遠處喊她額娘,聲音空靈又清晰,等她過去要抱他時,劄蘭泰忽然出現,將福珠隆阿抱起,看她一眼,漠然一笑,而後帶著孩子縱身躍入水中……


    驚醒後的明珠渾身汗濕,臉上淚跡斑斑,她多麽希望,白日裏的災禍才是一場夢,夢醒時,福珠隆阿還在她身邊,暖唿唿地笑著要她抱,


    而今,母子緣盡,一切竟成了奢望啊,她再也聽不到他的聲音,再也等不到他長大……


    可愛的孫兒溺亡,悲痛的那拉氏命人帶靈芝過來問罪,豈料福隆安竟陪她一同過來,一口咬定她不是故意,又說她有了身孕,"額娘真要定罪,也好歹等她生下孩子再說!"


    富察家本就子嗣單薄,那拉氏雖想為福珠隆阿抱不平,奈何靈芝有了富察家的骨肉,她也不好將靈芝母子治罪,隻好將她禁足在院中,算是懲罰。


    這幾日,每個人都來勸她用飯,然而心被堵得沒有空隙,又何來食欲?


    她總在悔恨,若當時不抱伊貝爾,將他抱在懷裏,哄他睡著了,大約就能避過此禍罷!然而惱就惱在,可恨的光陰無法倒流,她始終無法避免這災難來臨……


    福珠隆阿的小衣衫放了一櫃,還有一件尚未完工的,明珠堅持要將它做完,雲霄看在眼裏,疼在心裏,也不好去阻止,繡著繡著,淚就不由自主的落了……


    裁衣將成無處寄,除非焚燒至幽冥。


    從郭絡羅氏處得知靈芝隻是被禁足,明珠滿心憤恨無處泄,"禁足算什麽?一條命就換個禁足?"


    隨後欲找太夫人說理,郭絡羅氏勸她莫去,"去了也是徒勞無功,於太夫人而言,福珠隆阿已經不在,迴不來了,富察家需要更多的子孫,所以即便你去講理,太夫人也不會在此時動靈芝的!"


    "我倒要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懷孕!指不定又是誑人!"


    豈料待她找去時,才得知福隆安已將靈芝遷至別院暫住,為的就是防她!


    不甘心的明珠尋至別院,府前卻有士兵把守,不許她進,


    "夫人請迴,卑職也是奉命行事,倘若您再強入,刀劍無眼,傷到您就不好了!"


    "我是將軍夫人,皇上親封的一品誥命!你們誰敢動我?"


    這是明珠第一次拿身份壓人,卻並無任何作用,隻聽士兵道:"誥命夫人並無實權,沒有資格調動士兵。"


    沒有實權又為何要封?難道她這個誥命夫人唯一的好處就是可以戴碧璽麽?明珠忽然覺得這個所謂榮耀的夫人身份很可笑!


    "她沒有資格,那我呢?"


    忽聞沉喝,士兵抬首一看,但見一人身著金黃色朝服,上繡正龍,負手威顏而至,


    士兵見狀,跪了一地,"卑職參見十五阿哥!"


    永琰也不理會,隻問明珠,"你想進去?"


    "是。"


    默了默,永琰道:"我不讚同,但若你想,我就帶你進去。"隨即抬了抬手,示意她先請。


    明珠心下感激,微頷首,抬步進了府,再無人敢攔。


    那是頭一次,明珠深切體會到權勢的好處,她終於理解,為何許多人爭得頭破血流,隻為往上爬,隻為抓住那操控一切的權力!


    可是十五阿哥又怎會在此?不會隻是路過這麽湊巧罷?明珠好奇相問,但聽他道:


    "我跟你的丫頭說過,你若衝動,就讓她去找我,我才從宮中下朝歸來,還未來得及換下朝服,聽聞她說你要找靈芝,便急忙趕來,多有失儀,還望見諒。"


    原來如此,怪不得隻有蘇果跟著她,不見雲霄,原是請幫手去了,明珠不由暗歎她這丫頭也算機靈,"有勞十五爺,你是擔心我衝動殺她麽?你那天說的話我都聽進去了,暫時不會動她,隻是找了大夫,想看看她是否真的有身孕。"


    "普通的大夫誰敢得罪福隆安?即便沒有也會說有罷!你還是讓他迴去罷!我帶了禦醫過來,是我的人,信得過。"


    永琰這麽一說,明珠忽然覺得自己太幼稚,隻好譴退了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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