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四快生辰了,你說,我應該送他什麽作為賀禮?"


    "小四?"明珠愣了一瞬,將將反應過來,"你說四弟?"


    "對呀!"多羅不喜歡叫他福長安,"他名字太長了,還是小四順口!"


    多羅誠心請她拿主意,她縱然身子不適,也該幫她想一想,可她並未給男子送過禮,一時也沒什麽好的建議,"送荷包?香囊?"


    "可是我不會繡哇!"自知不擅女紅的多羅笑看明珠,"不如嫂嫂幫我繡?"


    本是小事一樁,可明珠深知這個忙不能幫,"這是心意,怎能找人代替?"正說著,明珠一愣,"哎?"她忽然發現自個兒居然在吃魚。


    就是想讓她不由自主的來吃,多羅計謀得逞,心下得意,麵上一臉無可厚非,"驚訝什麽?餓了自然該吃東西,吃幾口總比不吃的好。"


    被腹痛折磨,幾頓沒吃的明珠坐在這兒還真覺餓了,既動了筷,便幹脆將多羅盛給她那碗魚塊都吃了,多羅陪著她一起吃著,暗自慶幸不辱使命!


    這期間,福康安一直在屋外偷聽,多羅出來時,他拉她到院外,盛讚不已,"厲害啊!這招都行?你怎麽就確定她會吃?"


    因為她有經驗啊!"以往我也愛賭氣,有什麽不順心就不肯吃飯,我阿瑪就故意坐在我麵前吃,邊吃邊說,聞著那味兒我就餓了,什麽怒氣麵子都是虛無!惟美味不可辜負啊!於是我就如法炮製咯!"


    "還是因人而異罷!"福康安頗有自知之明,"若換作我在她跟前兒吃東西,估摸著她會把飯菜帶我一塊兒扔出去!"


    "還是本格格麵子大!我知道嫂嫂最喜歡我了!嘿嘿!"多羅笑的得意,而後又問他究竟該給小四送什麽作為生辰賀禮。


    福康安聽著不樂意了,"別老是小四小四的叫我弟弟,那我排行老三豈不是叫小三?"


    "哎?這個好聽!比瑤林好聽!我怎麽沒想到呢?哈哈!"說著又笑了半晌,福康安拿她沒辦法,想了想對她道:"四弟喜歡寶劍。"


    "他身上不是有一把?"


    "嗯,"福康安點頭道:"那是阿瑪贈與他的,他入宮後一直帶著。"


    贈人賀禮也這麽難,她府上寶貝不少,然而她絞盡腦汁就想挑個獨特的,能令福長安喜歡的,一時半會難以決定,左右離他生辰還有一段時日,多羅道:"我考慮考慮罷!"


    他這個做哥哥的都沒想起來福長安的生辰快到了,她倒是上心!見多羅這般關懷福長安,福康安也覺欣慰。


    午後,明珠才喝了藥躺下,郭絡羅氏攜了補品前來探望,身為女子,自然能理解她的苦楚,


    "我也曾小產過,前年已有六個月身孕,卻被人暗害滑了胎,是個男嬰……"此事是郭絡羅氏心底的傷疤,"自那之後,我再也懷不上孩子了。"


    她是福隆安的妻,也有人敢去謀害?不怕後果麽?明珠不由問道:"被誰所害?"


    "二爺的一個妾,雖然太夫人最後將她杖斃,可我的孩兒終是沒了,誰也補償不了。大夫說,以我的狀況,很難再有身孕,調理了兩年,至今也不見好轉……唉!這大約就是命罷!"


    如今再說起這些,唇角帶著一絲苦笑的郭絡羅氏似乎雲淡風輕,可一個女人,若不能生育,看著丈夫身邊的妾接二連三的有身孕,她心底的苦惱,又有誰能明了。


    "所以你現在也莫多想,調理好身子才是最重要的,留得青山在,多子才多福啊!"


    明珠微微點了點頭,"我明白,多謝二嫂。"


    富貴最怕攀比,人比人,氣死人。可痛楚一旦比較起來,明珠又忽覺自個兒並不是最悲哀之人。


    然而,小產過後這五六日,日日腹內陣陣絞痛,躺著也無用,大夫來瞧,說是淤血未清,囑咐她定要按時喝藥,才好清除淤血。


    那種痛,她又能與誰說,說了又如何,誰也不能替她挨著。是以福康安的任何安慰之辭於她而言都無足輕重,不是所有的錯誤都可以彌補。


    這一日,福康安又來探望明珠,卻隻立在門外,不敢進去。恰巧雲霄端了藥出來,未料他在此,不由驚唿一聲,"哎?少爺!"


    "噓!"福康安示意她小點聲。雲霄不明所以,這本就是少爺的家,他又不偷雞摸狗,何必小心翼翼?


    福康安小聲問她,"夫人睡了麽?"


    "沒呢!"雲霄淺淺一笑,"才喝了藥躺下,少爺進去罷!"


    "不,不,我就不進去了,省的招她厭煩。"她難得心緒平靜,福康安不想惹她動怒,"等她睡了,你知會我一聲,我再來看她。"


    "是。"雲霄脆聲應下,替夫人感動。


    待明珠午睡醒來,正瞧見蘇果將紅梅插在瓶中,雪天寒風中,忽見豔麗一枝紅,分外明麗,明珠陰冷的心,霎時一暖,


    "紅梅開了?"


    "是啊!可漂亮了!"蘇果笑道:"奴婢帶夫人去瞧瞧?"


    一旁的雲霄聞言趕忙道不可,"夫人身子才好些。見不得風,我聽人家說,這坐小月子更傷身,千萬注意,免得以後落下病根兒。"


    "哦!"蘇果不懂,雲霄說什麽便是什麽,"那等天暖了再。"


    過了兩三日,雪融天暖,日頭高升。又折了枝的福康安準備將這紅梅給蘇果,隻因蘇果說明珠很是喜歡這花。


    剛進院子,忽然瞧見明珠坐在院中,福康安當即把花枝背在身後,卻是欲蓋彌彰。看到他手中的花枝,明珠不禁問,"屋裏的花枝是誰折的?"


    蘇果一愣,謊稱"是奴婢。"


    是麽?明珠自是不信,厲色看著她,蘇果害怕她發脾氣,隻是望望福康安不敢說話,


    福康安隻好承認,"是我折的。"


    明珠遂叫蘇果將屋裏的花枝扔了。


    福康安一聽急了,"你討厭我也就罷了,花是無辜的,你何苦拿它出氣?"


    明珠不理會,見蘇果不敢動,自個兒起身進了屋,隔著窗將花枝扔到屋外。


    散落一地的紅,似血在滴。福康安的心,又是一陣痛,想著烏爾木說的越挫越勇,才強忍著不去悲痛。他告訴自個兒,無妨,不就是被扔支花嘛!沒什麽了不得。


    日子就這麽平淡的過著,他還是不敢隨意找她,隻敢趁她睡了去坐一會兒,看看她,已是心滿意足。


    這一日,福康安正打算去看明珠,路上卻瞧見靈芝迎麵而來,微笑著與他打招唿,


    "三爺這是去哪兒?"


    福康安本不願理她,可看她行進的方向,不禁有些懷疑,轉頭問她,"你這是打哪兒來?"


    "明珠夫人病了,奴家作為妹妹,自該去探望。"


    福康安心道:黃鼠狼拜年!冷著臉不客氣地對靈芝道:"既知她身子不適,就不該去打擾!"


    靈芝聞言心下不悅,斂了笑容微擰眉,"我本好心,還送了補品過去,三爺這麽說,實在傷人心!"


    "補品你還是留著自個兒補罷!你有的她都有,你沒有的,她也有!就不必勞二姨娘破費了!"


    "哼!"靈芝忍氣道:"二爺中午要過來,我還得迴去準備膳食,告辭!"


    "不送!"


    懶得理她,福康安繼續走他的路。


    待他過去時,但見雲霄正立在院外,愁眉不展,福康安奇道:"怎麽了這是?你怎麽不在屋裏伺候?"


    雲霄迴道:"被夫人打發了出來,夫人這會子正哭呢!誰也不想見。"


    眼見她這幾日心緒已平複,又怎會突然哭得厲害?"我才剛瞧見靈芝從這兒出來,明珠可是因她而哭?"


    提起靈芝,雲霄自是氣惱,"她大著肚子,過來炫耀,說有了身孕肚子不舒服,吃什麽都吐,又說二爺對她有多疼,還說……"


    "還說什麽?"


    福康安追問,雲霄不敢不迴,低聲道:"她說,要不是夫人小產,等明年,這兩個孩子就有玩伴了……"


    火冒三丈的福康安暗罵了一聲娘,又責問雲霄,"明知她不安好心,見她來了,你怎麽也不攔著?"


    雲霄又豈是沒眼色的,"奴婢知道夫人不喜歡她,當然攔了,可是她將奴婢推開,說我一個下賤丫頭,沒資格擋她的路。"


    "這個賤人!明珠才稍稍緩過來,她又加油添醋!"福康安本想去安慰明珠,又覺得靈芝對她的傷害已然造成,軟言細語的寬慰毫無用處,並不能撫平她心底的痛楚,找到挑事者為她出氣才是他這個做丈夫的應盡的責任。遂交待雲霄看好明珠,"爺去收拾那個賤女人!"


    怒氣衝天的福康安人未至聲先到,"靈芝!你個長舌婦!給爺滾出來!"


    此時,屋內的靈芝正笑著在給福隆安剝桔子,一聽這話,嚇了一跳,"二爺!"


    剛咽下一口桔的福隆安聽這聲音,頓感疑惑,"三弟這是怎麽了?"


    福康安一進門,看到他二哥,也不理睬,惡狠狠地瞪著靈芝,靈芝嚇得忙躲在福隆安身後。


    見不得她遇弱趾高氣揚,遇強又膽小如鼠的嘴臉,福康安嗬斥道:"躲什麽?敢說不敢當?你去嚼舌根兒的時候就沒料到爺會來找你?"


    福隆安見狀不由蹙眉看向靈芝,"你又闖什麽禍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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