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巧之有?"


    "昨日在宴席中,我瞧見有人戴著這枚戒指,不是旁人,正是明珠。"


    "是麽?"若真是她的,那可真是巧,隻是他不能去找明珠,免得公主又誤會,劄蘭泰遂將戒指遞給九公主,"你拿去問問,若是她丟的,順道還她。"


    九公主卻不肯接,隻是盯著他,目中有疑,"這樣便想糊弄過去?她掉的戒指偏偏被你撿到?"


    這般說又是何意?她又在懷疑什麽?"那你覺得應該是怎樣?"


    他還反問她?非得她說出口他才肯承認麽?"你們約好了在幽會!她才走對不對?不小心落下戒指,你看到便想藏起來,偏偏被我撞見,才裝腔作勢說不知是誰丟的!"


    幽會兩個字實在不堪入耳,劄蘭泰登時怒道:"你侮辱我可以,別侮辱她!她已為人婦,怎麽可能單獨與我相會?你莫要無中生有含血噴人!"


    九公主眼中冒火,難以自控,"我也希望是自己多疑!可為何她的戒指在你手中?"


    劄蘭泰不明白的是,"你怎麽就那麽肯定這是她的?又不止她一人有戒指!"


    "因為這西瓜碧璽!十分罕見!"篤定的九公主硬拉著劄蘭泰滿園子找明珠。


    當是時,忙了一天的福康安正陪著明珠在半月湖,九公主找到她,強壓著怒火,上前微微一笑,"聽說嫂子有西瓜碧璽,我想瞧瞧嫂子的戒指,改日也尋些碧璽,打造一枚。"


    就等著明珠找不到戒指,九公主便要當麵問問,她方才去哪兒了!當著福康安的麵兒,看她如何解釋。


    不過一枚戒指,凈惹人問,明珠抬手,取下給她,


    九公主一看,愣在原地,明珠手上居然有戒指,那劄蘭泰拿的戒指,真不是明珠的?看著兩枚戒指,九公主糊塗了,"怎的一模一樣?"


    少見多怪,福康安耐著性子解釋道:"此戒本有兩枚,皇上將其中一枚賜予我,另一個給了和靜七公主,想來應是她丟的。"


    居然是皇上賞賜?給了她親姐姐,都不肯給她!九公主一聽這話更來火!


    "公主瞧夠了也該還給我夫人。"福康安上前一步,自心思鬱結的九公主手中取迴明珠的戒指,親自給她戴上,狀似無意地笑著叮囑,


    "明珠,你的手指嫩白細長,最是好看。隻有你戴著它,才會為它增輝。還有,碧璽認主兒,除你之外,最好莫讓旁人碰它,迴頭我給你找些白水晶來給它淨化。"


    福康安明裏暗裏的嫌棄,九公主都未聽進去。


    明珠似乎並不排斥福康安,聽著福康安柔聲對她說的恩愛繾綣之詞,劄蘭泰竟沒有勇氣再去看明珠,他也不說話,轉身就走。


    他居然天真的相信九公主的話,相信她會消停,會改變,會不再提明珠,不再懷疑他,嗬!昨日還信誓旦旦,轉臉就疑神疑鬼,當真可笑!


    "劄蘭泰。"又一次誤會他了,九公主顧不得生氣,轉身去追他。


    "九公主實在無聊!"福康安不懂她為何多此一舉,隻有明珠看明白了,九公主定是以為劄蘭泰手中的戒指是她的,誤會她二人私會,才找來想問個明白,結果不是,反倒教她難堪了。


    八月十五,中秋已至,


    天清雲淡,皓月升空。


    一年月色最明夜,千裏人心共賞時。


    勝地雲山真表地,中秋風月正秋分。每一年今夜,乾隆都會率領群臣在雲山勝地賞月吟詩,皇太後則與一眾女眷賞月閑聊看歌舞。


    "風景皇洲爭較異,彩棚瓜餅貨街頭。"乾隆寫下詩句,眾臣爭相傳閱,而後文人墨客各展才學,呈於乾隆。


    福康安懶得思索,直接將明珠改好的詩寫下呈上:


    邀娥助興宴時圓,笑問舊人恍不見,


    黃泉霄漢若有知,月下長立慰此念。


    剛開始負責編纂《四庫全書》的大學士紀昀先觀覽,有出彩的隨即呈於乾隆,看到福康安的詩,紀昀不覺讚道:


    "好一個邀娥助興宴時圓!看來這月亮不是自個兒圓的,而是聖上相邀,為聖上的萬壽節而圓了三日!"


    乾隆看後亦點頭,"瑤林這句頗有新意!賞金月餅!"


    金月餅統共六枚,通常是詩文全部評定完畢,再挑出六首好詩行賞,而今才開始看詩,乾隆便先賞福康安一枚,恩寵頗重,眾臣皆附和。


    乾隆看完整首詩,卻並未展歡顏,永璂趁機指責道:"中秋佳節,該吟作喜慶詩句才是,福康安你卻作哀詩敗興,惹皇阿瑪不快,是何居心?"


    阿哥之言,紀昀不敢苟同,"十二阿哥此言差矣,每逢佳節倍思親,這是人之常情。"


    憑他也配指責,福康安既然敢寫出來,便料到後果,遂對皇上道:"想起我阿瑪,才湧哀思,皇上見諒。"


    "無礙,瑤林不必自責,紀昀說得對,朕要你們吟詩作對,是要有感而發,哀與樂皆可,而不是讓你們虛情假意,堆辭砌句,隻會歌功頌德!"乾隆悵然道:


    "瑤林的句子不禁讓朕想起了孝賢啊!諸如此夜,美景良辰,我想問問她,這月色,可有往年的美,卻不聽她應答,才想起她已先朕而去……她若天上有知,大約此刻也在遙望人間,尋覓朕的影子罷!"


    眾臣齊道:"臣受教,皇上請節哀。"


    斂了哀情,乾隆道:"歡宴而已,盡興同樂即可,不必像朝堂那般拘束。"


    中秋宴罷,八月十六,乾隆便從避暑山莊啟程前往木蘭圍場行獵。福康安亦受命隨行,明珠與多羅一齊打道迴府。


    這一日,福隆安才下酒宴,坐轎迴府,忽然轎子一歪,轎夫似是停了下來,正待發火,便聽他的隨從普博特喝道:


    "大膽!竟敢衝撞朝廷命官之轎!"


    那女子一聽是官,哭喊道:"大人救命啊!有人要抓我!"


    這聲音,好生耳熟!福隆安掀簾一看,竟是她,"靈芝!"


    "二爺?"靈芝抬頭一見轎中人,先是一驚,而後哭道:"二爺求您救我!"


    福隆安自轎中下來,扶起她,問她因由。


    她還未來得及迴答,卻見對麵一群大漢追來喝道:"死丫頭,居然敢逃跑!活得不耐煩了!"


    福隆安將靈芝護在身後,對那群地痞怒目揚首,"膽敢在本官麵前喧嘩鬧事,你們是嫌命短?"


    為首的也不害怕,理直氣壯道:"官家怎麽了?也得講理不是?她爹欠我們賭債,還不起,便將她賣於我們,她便任由我們處置!"


    "二爺!他們要將我賣到勾欄去,那便是死路一條了!"靈芝緊拽他衣袖哭道:"二爺!奴婢不要去勾欄!"


    福隆安輕拍她手,以示安慰,又問她爹欠他們多少。


    "十兩。"


    “十兩便把你賣了?”福隆安驚詫之餘恨聲痛斥:“你爹真是毫無人性!”


    但見靈芝委屈哭訴,"我爹把我賣了三十兩給他們,他得了那二十兩便不管我一個人跑了!"


    福隆安遂命人給他們三十兩銀子,那頭領卻不肯收,"三十兩買她,我們再將這丫頭賣了,就不止這個數了,最少八十兩!"


    麵露不耐的福隆安沒功夫與他們瞎耗,普博特會意嗬斥道:


    "居然敢跟九門提督講條件,識相點拿著銀子快些滾蛋,否則立刻將你們那賭場一並封了!"


    步軍統領!那人一聽是一品高官,也不敢再計較,帶著兄弟悻悻離去。


    待他們走後,福隆安轉頭安慰她,"靈芝莫怕,他們不敢再找你麻煩了!"


    靈芝感激涕零,俯身拜道:"多謝二爺救命之恩。"


    "小事一樁,與我萬莫見外。"打量她一番,福隆安心疼道:"瞧你身上都髒了。"


    "他們把我關在柴房裏,哪來幹淨之地,我趁他們開門送飯之際逃了出來,幸虧遇見二爺,否則奴婢怕是又被他們抓了迴去。"說著又是一陣輕啼。


    福隆安隻道前麵的胡同裏有座別院是他的,可以順道帶她先去沐浴更衣。


    "謝二爺。"


    "甭左一個謝右一個謝的,"福隆安讓她隨他坐轎,靈芝慌忙擺手,隻道不敢。


    "總不能我坐轎你走路罷?"想了想,福隆安又道:"不然我下來走路,你坐轎?"


    靈芝聞言驚嚇道:"那萬萬不可!"


    "那便乖乖的隨我坐轎,轎子十分寬敞,足夠兩人共乘。"


    盛情難卻,靈芝隻得聽從。


    到得別院,福隆安吩咐丫鬟們去準備熱水,又對靈芝道:"你先洗著,工部尚有要事需待我處理,約摸兩個時辰也就好了,你且在這兒等我迴來,晚上帶去出去吃頓好的。"


    "二爺身兼數職,深得皇上器重呐!"靈芝微微一笑,十分乖巧,"您快去忙罷!奴婢等著您。"


    而後她在丫鬟的伺候下,沐浴更衣,以往都是她伺候主子,今日也終於享受到被人伺候的滋味。的確愜意,怪不得人人都想當主子,那待遇,與丫鬟簡直千差萬別。


    福隆安迴到別院時,天已黑了,迴來瞧見靈芝正坐在房中等他,桌上擺著六道小菜,一壺酒,見他歸來,忙起身來迎,"我才做好,二爺正好迴來。"


    福隆安甚感驚訝,"你做的?"


    "是啊!請二爺嚐嚐奴婢的手藝。"


    "我說了帶你出去吃,你怎麽又張羅?"


    "二爺救我,我不知如何感激,我也不會別的,隻能親自下廚,做幾個小菜,聊表心意,二爺莫要嫌棄才是。"


    "累壞了罷?真真辛苦你了。"


    "不辛苦,"靈芝低眸,含羞帶笑:"能為二爺做菜,是奴婢的榮幸。"


    靈芝這丫頭果然最善解人意,福隆安心中甚慰,坐下與她舉杯共飲。


    飯畢,交待她在此安心住著,福隆安轉身欲迴府,靈芝見狀,情急之下喚了一聲,"二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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