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芸萱心不在焉的走在燈光柔和的長廊裏。


    身旁的母親喋喋不休的憧憬著未來,她怎麽都高興不起來。


    當初楚空先生去藝術樓的時候,她的確在場。隻不過她不在琴房,而在隔壁找自己的水杯。偶然聽到了那首鋼琴曲,她也被震撼到了。


    她學了那麽些年的鋼琴,並不是一點音樂素養都沒有。


    她聽得如癡如醉,都忘了自己來的目的,心中隻盤旋著兩個字:驚豔。


    當時她就想,這樣的曲子在整個鯤鵬中學,除了她的音樂老師沒人能彈得出來了。她在一曲結束後,去隔壁找人,卻沒想到那裏已經空了,她一直追出了藝術樓,都沒有見到人。


    隨之而來的便是足以改變她一生命運的轉折點。


    隔天,音樂老師問她“芸萱,你願意當楚空先生的弟子嗎?”


    楚空是國家交響樂團的鋼琴大師,前幾天剛在蕪城辦了音樂會,他們學音樂的沒人不知道。


    音樂老師很興奮的問她:“之前在藝術樓彈鋼琴的是你吧,楚空先生正好經過,他特別喜歡那首曲子!”


    她當下就知道自己被錯認成了別人,可本該否認的話怎麽都說不出來了,她看著音樂老師那般激動期待的模樣,想到即將而來的一步登天的機會,鬼使神差的點了頭。


    於是,也就有了她和母親來錦京這一幕。


    這曲子她私下裏練習過,憑著當時的記憶,練了好幾夜也才勉強能彈個大概,很多地方彈得還很晦澀。


    或者說,她彈奏的隻是輪廓,彈不出那曲子的靈魂。


    邵芸萱走神的厲害,一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古風長裙,踉蹌了一下。


    她立馬迴過神,迎著身旁母親關愛期盼的眼神,她越發堅定:“媽,你放心,下次我肯定能彈好,我一定會成為楚空先生的徒弟。”


    ——


    衛琴將邵芸萱母女送出門,又折迴了琴房。


    楚空已經不在沙發處坐著了,正慢悠悠的走向中央的鋼琴。


    他疾走了兩步,攙扶著他過去,觸碰到他僵硬還有些發抖的手臂,連忙掩下心中的遺憾和苦澀。


    “先生,您真準備收邵小姐為徒嗎?”原本那麽苛刻的人這次好像有些隨意了。


    楚空目光深遠,走到鋼琴邊時,愛惜的撫摸著琴鍵,指尖壓下一個低音琴鍵,琴聲猶如他口氣那般執著而低沉。


    “再給她一次機會吧。實在不行,我便隻能接受楚闊的建議……”


    這話說得很無奈,衛琴都明白。


    曾經楚先生有過一個弟子,對方年紀輕輕就很優秀,深得楚空先生的讚賞。


    那時候,星光交響樂團的人都以為她會繼承先生的衣缽,成為第二個鋼琴大師。


    隻是誰也沒想到她出了意外,這輩子都無法再彈奏一首完整的曲子,永遠的告別了鋼琴舞台。


    從那個時候起,楚空先生的脾氣也越發怪異。直到他得了病,迫於無奈,才又起了收徒的心思。


    鋼琴低低的嗡鳴還在繼續,衛琴心疼的將楚空的手,從琴鍵上拿起來。


    他知道,楚先生現在已經不能自主的控製自己的手了。


    “如果,沈亦欣小姐沒有發生意外,就好了。”他終於控製不住的,感慨了出來。


    楚空猛地一僵,將顫抖的雙手收迴到袖子裏:“我生病的事暫時別告訴她。”


    “可是您……”


    “就按我說的做。她最近從o洲迴來了,好像還帶迴來不少新曲子。她之前給我留言說遇到了一個編曲鬼才,真不知道是什麽樣的人,能獲得她這般稱讚。”楚空說著說著就笑了起來,每次提到沈亦欣,他的態度明顯就不一樣。


    同平時的刻薄嚴肅不同,跟剛才麵對邵芸萱的客氣也不同,他的笑,是發自內心的。


    “沈小姐的眼光,自然信得過。”衛琴也跟著笑。


    “行,趁我住院之前,找個時間約她過來一趟,我有事跟她說。”


    “是說收徒的事嗎?”


    楚空淡淡的掃了衛琴一眼,又恢複成了那個刻薄的鋼琴大師:“問那麽多做什麽!辦事去吧!”


    ——


    蕭祁墨是在晚上九點多醒過來的,剛一睜開眼,就看到窩在沙發上捧著看得津津有味的女孩。


    沙發很大,纖瘦的她盤腿窩在裏麵,就顯得很小隻。


    她的頭發最近長了一些,柔順光滑的散著,有些碎發滑落到眼前,她便伸手將頭發抿至耳後,露出那顆泛著淡淡光澤的紅痣。


    柔和溫暖的燈光投射過來,她鬢角細細絨絨的碎發,給她添了幾分溫柔。當她收斂起疏離和紈絝的時候,安靜的像個洋娃娃。


    蕭祁墨用了很大的忍耐力,才沒有起身撲過去。眼底心底,燃燒著的全都是沒有理智的旖念。


    他默默的攏了下被子,似乎在調整著什麽。


    但一雙眼睛,一直在直勾勾的盯著陸眠。


    陸眠很快就察覺到了這雙炙熱的眼神,偏著身往床頭方向看去,便看到一雙濃深墨眸,毫不遮掩的看著她。


    那眼底翻湧的波瀾,可一點都不像他戴著眼鏡時那般斯文紳士。


    “你醒了?”


    陸眠微蹙眉心,摘下眼鏡的他,並不像常年戴眼鏡的人群那樣,眼睛依舊有神,五官更顯銳利。


    可被這樣的眼神盯著,心態再好的人,也會產生情緒波動。


    她避開他的視線,淺淺問著:“你是不是不近視?”


    聽她這麽一說,蕭祁墨瞬間收迴了灼熱的視線,輕咳著:“我近視度數很高,我在這邊完全看不清你,隻能看到你的輪廓。”


    “哦。”她點了點頭,她剛才總覺得他眼神很像要吃了自己似的,這會兒理解了,淡淡著:“我不知道,我不戴眼鏡。”


    她說這話的時候沒注意到床上的男人,微勾了下唇角。


    說話間,蕭祁墨已經懶洋洋的起了身,高大的身形落地,瞬間顯得整個房間有些逼仄。


    陸眠也跟著站起來,從旁邊的床頭櫃上拿了眼鏡,順其自然的給他遞了過去。


    蕭祁墨說了聲謝謝,笑意漸深。


    直到他視線落在小茶桌上的某樣東西時,又默默的收起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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