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體貼,”蒼瀾淵不疑有他,拉開被子蓋到身上,“快睡。”


    “好。”木清洢鬼笑兩聲,也躺到床上去,閉上眼睛,不大會兒唿吸變得綿長輕柔,已經睡著。


    聽著她均勻的唿吸聲,蒼瀾淵沒來由地感覺到一種心安,這種寧靜、詳和的氣氛,他已經有多久沒有感受到了?唇角現出一絲令天地失色的笑意來,他閉上眼睛,安然睡去。


    誰知道這份寧靜並沒有維持多久,就被破壞殆盡,不知道睡了多久,忽地察覺到異樣,他猛地睜開眼睛,登時大吃一驚:


    明亮的月亮足以讓他看的清楚,床邊站了個白衣飄飄的女子,直到腰際的長發散在臉兩邊,臉色慘白如紙,瞪起來的眼睛大得離譜,眼眶烏黑,嘴唇血紅,桀桀怪笑著,分明就是個女鬼樣,恐怖之極!


    “我不想死……我要活……”女鬼喉嚨裏發出嘰裏咕嚕的聲音,兩手十指屈成爪狀,慢慢向前移,“我要活……我不想死……”


    如詛咒般的語聲入耳,蒼瀾淵忽地臉色慘變,竟縮身退到了床角!眼前驟然浮現出數年前東宮那場大火時的情景,一片烈焰之中,母後將他護在身下,任由火舔舐著她自己的肌膚,那種令人絕望的、作嘔的味道,他至今迴想起來,還是忍不住地想要吐出來!


    萬幸的是,侍衛即時趕來相救,母後拚著最後一絲力氣將他推出火海,自己卻……臨死之前,她也是那樣絕望地看著他,沙啞著嗓子說道,“淵兒……我……我其實不想死……我想活著,好好看著你……”


    不!不!


    蒼瀾淵冷汗如雨,猛一搖頭,眼前幻象消失,他已冷靜下去,叱道,“木清洢,你鬧夠了沒有?”


    這女鬼當然是木清洢所扮,她就是不忿蒼瀾淵處處替她做主,不顧她的意願,這才看他睡著,就悄悄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嚇一嚇他。她原以為蒼瀾淵凜然正氣,必不信鬼神之說,也就一開始嚇他一跳,出口惡氣罷了,誰知道他竟然是這般反應,她反倒有些發愣,裝不下去了。


    “那個……真嚇到了?”心裏多少有些歉疚,木清洢趕緊攏了攏頭發,拿袖子把眼睛和嘴唇上臨時弄上去的染料擦了擦,這才點上燭火,有些尷尬地看著他,“你不是很膽大嗎,怎麽……”


    蒼瀾淵冷冷看著她,眼裏是從來沒有過的疏離,不過,他不是氣她的惡作劇,而是恨自己軟弱的一麵,被她看到。可三年前那場大火不但奪走了母後的性命,更成了他揮之不去的夢魘,每每想起,他都會汗濕重衣,那種痛苦,不堪為外人知。


    壞了,玩笑開大了。木清洢一臉花紅柳綠,雖然可笑,但也在一定程度上掩飾了她此時的尷尬,兩手互揪著手紙,腳尖蹭來蹭去,也有點懊惱:早知道他這麽不經嚇,就想別的法子好了,真是。


    沉默了好一會兒之後,蒼瀾淵收迴目光,倔強地沉默著,翻身向裏,躺了下去。手心兀自一片濕冷,心髒也始終迴不到正常的頻率,這些年他一向少眠,若是醒來,就再難入睡,更何如這麽一鬧騰,下半夜就隻能睜著眼睛待天明了。


    木清洢挑了挑眉,知道這會兒說什麽都沒用,就胡亂洗了把臉,熄了燭火,悄悄打開門出去,把房間留給他一個人好了。


    風暮在外麵守夜,看到她出來,冷冷看了她一眼,沒言語。


    ……


    知道他已經聽到剛才的事,木清洢也懶得理會他,更不屑解釋:憑什麽蒼瀾淵對她怎樣都是應該的,她要討迴來就十惡不赦?要不是看在既然接手了此事,就不能半途而廢的份上,她甩手走人,誰又攔得住她,她才沒有做錯!


    想罷心情頓時變得舒暢,木清洢反正也不想睡,就尋了個空地,練了會兒拳腳,再盤膝坐到石凳上,修煉馭龍訣,絲毫不覺得難熬。


    這一夜,蒼瀾淵在屋裏,木清洢在屋外,兩人都是一夜未眠,不過一個心情極差,一個卻自得其樂罷了。


    第二日起身,木清洢旁若無人地洗漱,換好衣服,到樓下吃早飯。因為知道蒼瀾淵討厭她了,她也不想招人嫌,就自己坐到一邊,安靜吃飯。


    蒼瀾淵過來坐下,看一眼邊邊上的她,冷聲道,“你還有理由跟我記仇?”離他那麽遠,是想怎樣,故意當著下屬的麵,給他難堪是不是?


    木清洢鼓著腮搖頭,“臣女不敢,若太子殿下對著臣女沒胃口吃飯,臣女可以到旁邊去吃。”


    蒼瀾淵氣結,冷哼一聲,開始吃飯。


    木清洢暗暗好笑,原本她還準備了好幾套整人方案的,保準讓蒼瀾淵以後都不願意看事事拽上她,可看到他昨晚真的被嚇到,她就打消了這念頭……不管怎麽說,人家都是國之儲君,真給她嚇出個好歹,她可吃罪不起。


    其實她哪裏知道,蒼瀾淵豈是那般膽小之輩,實在是心結難解,她又誤打誤撞,犯了他的忌諱而已……這一次交鋒,她切切實實占了迴上風,也著實讓人哭笑不得。


    在詭異的氣氛中吃完早飯,風暮即命眾人收拾東西,繼續上路。


    馬車上,木清洢盡量離蒼瀾淵遠一點,差一點就要從車窗裏出去,還是躲不開他冰冷的、閃著想要報複的欲望的目光,最後幹脆瞪過去,“昨晚的事,我很抱歉,我不知道你怕鬼……”


    “我不怕鬼,”蒼瀾淵打斷她的話,“我隻是以為,你會明白我的心思而已。”現在看來,是他高估了自己,也高估了自己在木清洢心中的地位和份量,他對她的武斷和霸道,終究還是招來她如此報複,簡直可笑!


    木清洢的心猛地一沉,忽然就覺得很不舒服:他這是什麽意思?接著又很忿忿:我為什麽要明白你的心思!我們本就不是一路人,早晚要各走各的,牽扯那麽多做什麽!“臣女知錯,以後絕不再犯,太子殿下息怒。”


    還說不記仇,跟我那麽客氣,那麽生疏,分明就是在生氣!


    蒼瀾淵越發冷下一張臉,隻吃了幾口就扔放下筷子起身,“走。”


    看著他清冷決絕的背影,木清洢想的卻是另外一件事:皇室中人果然還是比較有涵養的,太子殿下更是個中翹楚,即使如此生氣,也不會摔桌子砸碗地來發泄不滿,表現仍舊得體而大度,令人讚歎。


    “碰”一聲大響,是重物落地的聲音,然後是蒼瀾淵的怒斥,“沒看到這凳子擋了本宮的路嗎,不知道挪開?”


    風暮趕緊告罪,“屬下該死!”


    蒼瀾淵冷哼一聲,縱身一躍,上了馬車。


    木清洢目瞪口呆,甩了甩頭,好吧,我承認我剛才的想法有些天真了,是人誰沒有脾氣,太子殿下的脾氣,更特麽大。


    主子心情不爽,一幹下屬也都噤若寒蟬,不時“哀怨”地瞟一眼木清洢:好好地幹嘛惹主子生氣,這下大家都好受了吧?真是。


    木清洢卻不以為意,巴不得蒼瀾淵越生氣越好,才會讓她打道迴府麽!


    不過這迴她還真就想錯了,蒼瀾淵氣歸氣,正事絕對耽誤不了,車隊上路後不久,他拿出兩張精致的人皮麵具來,遞給她一張,“戴上,換好衣服,我們找機會迴去。”


    這就開始行動了?木清洢立刻將所有雜事拋到腦後,接過麵具來道,“那誰來假扮我們兩個?”車裏是不能是空的,否則若被人發現,立刻就會露餡。


    “雨彤扮你,另一名侍衛扮我,放心,不是與我們熟悉之人,一時半會看不出破綻。”蒼瀾淵把麵具戴上,木清洢即幫他弄整齊,他那張俊逸不凡的臉瞬間變得平平無奇,小眼塌眉,往人群裏一扔,就消失無蹤了,這麵具果然不錯。


    木清洢隨即將麵具戴上,也變成了一個相貌普通的女子,再換上一身尋常的粗布衣服,把一頭秀發用布帕包起來,成了個尋常家婦的打扮。


    一切準備停當,當馬車行至一處鬧市,借著人群的遮擋,四人趁亂瞬間進出,車裏的人已經被偷天換日,而易容後的蒼瀾淵和木清洢則混進人群中,無跡可尋。


    明日就是祭天大典,兩人不敢怠慢,專挑僻靜的小道,縱馬飛馳,往京城趕。


    而此時的京城,還處於一片異樣的平靜之中,人們仿佛感受到了某種不安,卻又不知這不安從何處來,更何談去躲避了。


    敬蒼侯裏,舒雲軒將所有暗衛統領、副統領如今到一處,共商大計。緩緩看過所有人之後,他冷聲道,“明日是最後一博,成敗難定,你們可後悔跟了本侯嗎?”


    眾人自是群情激昂,齊聲道,“屬下誓死追隨太子,萬死不辭!”在他們心中,舒雲軒永遠是他們的太子殿下,無可更改。


    “很好,”舒雲軒清冷一笑,“明日便我們的機會,隻要殺了孝元帝,大容必亂,我們便複國有望了!”


    “太子殿下千歲!”一聲高過一聲,要把這地底密室都要給掀開一樣。


    舒雲軒迴頭問道,“朝臣們情況如何?”所謂“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對於這些朝臣們,他平時花著大價錢養著,也該是他們發揮些作用的時候了。


    宮夜道,“屬下已通知他們,明日配合侯爺行動。”


    很好。舒雲軒點頭,“今晚命將士們好生休息,養精蓄銳,明日再與大容一決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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