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中澤搖頭:“已經報警了,等警員到了,就可以查看酒店的監控錄像,不過……”


    安溪知道他要說什麽,即使隻是過去24小時之內的錄像,一點點看下來,需要的時間也會很長,而且,最大的可能是,他們兩個昨天晚上,根本就沒有迴酒店來。


    “這太奇怪了,”安溪自己揉著頭,“他們能去哪裏?通宵營業的賭場,就在酒店裏麵,要玩也沒必要跑得無影無蹤吧。”


    當地警察的效率,遠比他們預想的,要慢得多。兩名警員來做過筆錄後,調取監控還要等,原因竟然是監控涉及隱私。


    事情驚動了厲德福,是因為他的手機上收到了一張照片,厲傳青被兩個身材粗壯的當地人夾在中間,一臉驚恐,其中一個人手裏拿著一張紙,上麵寫著一個對普通人來說相當大的數目,看背景應該是在某處賭場裏。


    厲德福是在程一飛的提醒下,才明白過來,這可能是厲傳青欠下的賭債。


    雖然是個壞消息,可是好歹也算條線索,安溪建議立刻提供給警方,以便調查。可是警察的答複卻讓他們覺得更加不可思議,在這裏,賭博是合法的,要是欠了賭資,趕快還上就是了,對方又沒有傷害他的身體。按照當地法律,要是厲傳青拒不償還這筆債務,當地檢察署可以對他發布通緝令,到時候,厲傳青反而是違法的那一個。


    對方留下地址,隻發了個賬戶信息過來,可是厲德福的資產主要在國內不說,那筆債務的數目也實在太大了,一時半會拿不出那麽多現金來。


    一籌莫展之際,厲德福的手機上接到一個電話,是百誠實業的人打過來的,提出關於商標糾紛的那個案子,願意跟他庭外和解,追加一筆費用,徹底買斷珍茗和德福湯這兩個商標。


    厲德福聽見電話裏的人說完,氣得整個人都哆嗦了,老實說,對方這次開出的價格,倒也算公道,還清厲傳青那筆莫名其妙的賭債後,還能有剩餘。可是珍茗對於厲德福的價值,根本不是金錢能夠衡量的,在他原本的計劃裏,也從來沒有考慮過要把珍茗賣掉。


    想也知道,厲傳青無故失蹤又欠下賭債,多半跟百誠實業的人脫不了關係,不然怎麽會那麽巧,偏偏就在這個時候,提出要庭外和解。


    畢竟唯一的兒子在人家手上,厲德福氣歸氣,卻一句重話也不敢說,隻說要考慮一下再答複,掛斷了電話。


    出了這麽大的事,程一飛倒是很義氣,一直陪著厲德福,說自己在美國也有不少生意上的朋友,可以先問問看,能不能借些錢出來,至少先把賭債還了,把厲傳青贖出來。


    安溪下意識地就覺得這方法行不通,如果是百誠那邊的人專門給厲傳青設了套子,那他們一定不會讓這筆錢順順當當地還過去。可是程一飛自從見了她和陸中澤一起出現,就很刻意地沒再跟她說過一句話,安溪隻能把這句話又咽迴去了。


    實在沒有其他的辦法可想了,安溪急得不得了,雖然這不是她的工作範圍,可是人是她帶到拉斯維加斯來的,葉子也還跟厲傳青在一起。


    陸中澤揉了揉安溪的頭,臉色比平時陰鬱得多,沉默了不知道多久,他忽然站起來,對安溪說:“我去打個電話,你在這裏等我。”


    他一個人走到靠近樓梯轉角的位置,麵朝通風窗站著,安溪隻能看見他舉著電話的背影,聽不到他在說些什麽。


    這通電話打了很久,陸中澤始終保持著那個固定的姿勢,一點都沒有變過。等他迴來的時候,臉上已經平靜得一點表情都沒有,隻對安溪說:“再等等看,也許事情會有轉機。”


    程一飛聽見這話,當場反嗆:“對嘛,等等看,說不定賭場大發善心,這錢就不要了。你們不用操心,反正也不是你們的兒子被人關了。”


    陸中澤緊抿著唇,握著手機的手一緊。安溪趕緊說:“還是想想看能不能找到那個究竟是哪家賭場吧,至少可以上門交涉一下。”


    可是拉斯維加斯有幾百家賭場,裏麵的裝潢布置大同小異,單憑一張照片,比大海撈針還難。


    陸中澤說完那句話以後,就真的一句話都不再多說了,在角落裏坐著,不時拿出手機來刷新聞。


    安溪還當他是因為程一飛的話而生氣,過去小聲勸他:“就看在厲大叔和葉子的麵子上吧,快點找到人比較重要。”


    陸中澤抬頭看她,仍舊還是那一句“等等看”。


    安溪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錯了,總覺得陸中澤的眼神,好像跟平時很不一樣,並不像他一貫表現得那麽自信,甚至帶上了點頹廢的色彩。


    在程一飛的冷嘲熱諷中,這個無比漫長的一天,終於到了晚上。當地的電視台在新聞時段,忽然報道了這件事,說是兩名中國遊客失蹤,而警方沒有及時采取措施,用詞相當尖銳。


    安溪原本既沒時間也沒心情在這個時候看電視,去餐廳幫厲德福取餐的時候,聽到旁邊兩個亞裔遊客在議論,這才注意到了。餐廳裏的電視,那時候正在播這則新聞,亞裔遊客心有戚戚地說,當地警察就是歧視外國遊客,如果是美國公民失蹤,肯定不會這樣。


    第二天一早,事態進一步擴大化了,不但當地幾家主要的媒體都進行了報道,還有當地的華人團體,自發組織起來,在酒店門口舉著牌子抗議警方不作為。


    這對安溪一方是個很有利的局麵,等於在變相向警方施壓,敦促他們重視這件事。可是安溪心裏卻說不出哪裏不對,這些媒體都是營利性質的,他們沒有主動聯係,怎麽會平白無故注意到這件事?而且,報道都帶有很明顯的傾向性,矛頭直指當地警方,擺明了就是要幫他們。


    會是陸中澤那通電話的作用麽?


    安溪在網上檢索了這些媒體的信息,似乎也沒有什麽共同點,隻是有一家規模很大的傳媒集團,在這些媒體中都有份額不等的投資。


    她忽然覺得,或許真的像許欣妍說的那樣,自己對陸中澤一無所知,他隻要一個電話動動嘴巴,就能使喚得動這麽多媒體。


    迫於媒體的壓力,當地警方很快有了反應,找到了這家賭場,讓厲傳青跟厲德福見了麵。


    人找到了,錢還是要還的。程一飛動用自己的關係,找了在美國的朋友,先湊上了一些。不過人心如此,向來是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困難,尤其聽說是賭債,很多人躲都躲不及,也多虧程一飛自己為人義氣,這才有兩個從前得過他幫忙的人,拿了錢出來。


    餘下的,厲德福隻能迴國去湊,賭場那邊倒也不野蠻,隻要求債務還清之前,厲傳青不能離境,葉子可以跟他們迴去。


    安溪先帶了葉子迴酒店,幾個人一起問她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葉子衝了個澡,又喝了一大杯咖啡,這才漸漸能說話:“我和傳青那天從教堂出來,本來也沒打算要賭,隻想找個地方吃晚飯。有那種推銷小姐過來,說這家賭場現在贈送免費的籌碼,極力勸我們進去碰碰運氣,說如果贏了的話,還有額外的大獎。”


    “那會兒時間還早,那個推銷小姐又很會說話,我……我們就決定進去試試,挑了最簡單的21點,起先的確小贏了一點,後來就慢慢輸了,把贈送的籌碼全輸光了。這時候推銷小姐又過來了,說賭場可以繼續借籌碼給我們,隻要結束的時候按實際花費的籌碼補足現金就可以。那時候傳青已經上了道,覺得每次都差一點點,再玩幾把,一定能贏個大的,就借了。”


    “一共借了四次籌碼,都輸光了,我們要走,這時候才知道,原來那裏的籌碼麵值跟其他地方不一樣,特別大,一枚就要價值10萬美元,輸掉的那些,已經是個還不清的大數目……”


    已經很明顯了,有人早就盯上了厲傳青,一步步引著他欠下一大筆債。


    厲德福急著迴國,正好品牌論壇有關的部分也已經結束了,安溪當即表示也一道迴國。準備訂機票的時候,陸中澤對她說:“我先不迴去,要在這邊休一周左右的假,我會直接跟楊總說的。”


    “為什麽要在這個時候休假,是有什麽事要處理麽?”這話作為下屬是不該問的,但是安溪覺得,她跟陸中澤之間,應該已經不隻是下屬和上司那麽簡單了。


    可是陸中澤隻做了異常簡短的迴答:“嗯,有事。”


    這三個字的意思,就是他不想繼續說下去了,安溪想到要有至少一星期,沒機會再跟他說話,心裏的疑問還是問了出來:“那些媒體,是你聯絡了讓他們報道這件事的麽?”


    陸中澤沉默了片刻,開口還是拒絕了:“安溪,我現在不想談這件事,行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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